明堂道：“尽快查明这几个人有无作案时间。”
“是。”
锁定了这几个人在监控中的行踪, 随后陈颜佳找卢升的手下拷贝了A1—A5摊位那条国道的监控视频。
不过监控视频正对的是过道，而非过道两旁的摊位，因此会有部分画面没有被录上。
但总体来说影响不是很大。
看完几个人出现在监控内的瞬间节点, 再将视频调至差不多的时间点进行播放，等着他们出现。
从整个购买的过程里并没有发现他们有投毒的可能性。
没有任何的动作可以表明他们投毒了。
也就是说，调查至此，这三个人基本被排除了嫌疑。
陈颜佳看向明堂，询问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明堂道：“对A1、A2、A4、A5的几位摊主进行问询。看看他们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 或者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为什么刚刚好就是他们四个连在一起的摊位被下毒呢？”
这点让人很是费解。
邱少扬道：“很大概率对方就是冲着他们四个摊主来的。因为一旦出事, 第一个被查到的就肯定会是他们。”
明堂：“立刻安排审讯。”
“是。”
二十分钟以后, 审讯室安排好，明堂陆长风小丁兰宁各带一个人进入审讯室。
这种程度的案件审讯没有任何的难度，因此明堂完全能做到对他们两个人放开手脚。
派出所不比市局的东西先进, 因此很多东西他们也没有, 审讯室也都还是老样子，观察室就更是没有。
邱少扬只能是留在办公室里等待结果, 没有设备可以连接几个审讯室让他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这几个审讯室里都发生了什么。
明堂面对的是A1摊位的张程。
这个人看起来比较老实憨厚，但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不能以他的外貌来做任何决定。
明堂问道：“三水社区发生的集体中毒, 截至目前, 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多, 已经从17人，新增到38人, 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发现, 这些中毒的人, 都在你的摊位上买过菜。”
张程道：“警官, 绝对不是我下的毒，我这么做无异于是在砸我的招牌呀。”
明堂：“这次发现菜品有毒的不仅仅是你一家，还有A2、A4、A5，因此我想知道，你们四个摊位的摊主，有没有共同得罪过一个人？”
张程有些惊讶明堂说道：“其他摊位也有毒？”
明堂点头：“没错，在你们的一些菜品上，确实是检测出来农药的成分。”
“有没有可能是上游的果农菜农没有清理干净？所以还有农药残留附着在上面？”张程推测道。
明堂摇头：“没有可能，因为你们的供货商不同，如果供货商相同的情况下，这是有可能你们这么多摊位同时中招。”
张程挠头：“我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明堂眼神具有压迫：“你确定？”
张程被他这一眼，看到不由得有些心慌。
“既然目标的摊位是你们四个，而你们的摊位又是面对面，你当真确定，你们四个摊位的人没有共同得罪过什么人？”
张晨也认真地思考着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人。
想了许久，他也没能想出来。
“应该没有吧，我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与人为善，和气方能生财，要是我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和什么人起冲突，那我肯定记得。”
明堂：“或许是你无意识地得罪了某些人呢？”
张程挠了挠头：“那也应该没有，我和我老婆两个人守着那个摊位也好多年了，从我们结婚到现在，十多年了，真的不记得自己的罪过什么人，平常来的顾客，要么是熟客，要么就是散客，熟客我没得罪过，散客得罪了人家也不会再来第二次，更何况是我们四个人同时得罪一个人呢？”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张程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他们这种摊位接待的客人也都是流动客人。
他们夫妻两个每天两点多就要到市场，然后准备接货点货，确定没问题就开始摆台，等着批发商上门拿货。
到了早市时间，要从批发改零售，一直到晚上的九点半才会停止营业。
两个人的时间很紧，确实很难说去得罪什么其他的人。
明堂问道：“那有没有和你的同行起过冲突？或者是同行眼红你们的生意很好？”
张程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们这里是自由贸易菜市场，手里的客源相对都比较固定，也很少会出现和别人同抢一个客人的可能性，而且菜市场里面我们的生意也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区域在B区，那边人更多，我们A区算是在角落上。B区和C区鸡鸭鱼肉水产连在一起，他们那边生意更好，外围还有卖粮油的，不像我们主要就是以蔬菜为主。要说同行极度，那肯定是极度B区的更多。”
明堂：“冒昧问上一句，你们一年的年均收入大概是多少？”
张程道：“除开摊位费，管理费，茶水费还有成本以及运输的费用，一年下来应该是净赚二三十万不成问题，毕竟我们不只是一个单纯搞零售的，我们批发也做。”
明堂点点头：“那你们的收益还挺可观。你确定是没有和身边其他摊位的摊贩起过冲突吗？”
张程确定地说：“没有。”
明堂：“那你的妻子，有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冲突呢？”
“没有。”张程肯定地说：“我妻子不是一个爱挑食的人，所以她也就是在自己的摊位上。”
明堂：“我记得你们有一个A3的席位对吧。”
张程点头：“是有，A3是老陈家的，我们台子是长方形，A1和A2的对面就是A4和A5。A3在我A2的旁边，我们这一排的边缘。”
“A3和你们的关系怎么样？”明堂问。
张程道：“大家也算是某种邻居关系吧，相处起来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老陈家的闺女，性格很好，出去买了好吃的，都会给我们分。那个闺女可厉害，她妈妈的腿有些残疾，他们家当初为了保住她妈的命，几乎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困难的时候，她也很努力地帮助她妈妈干事。”
明堂问：“那她爸爸呢？”
张程：“去世了，猝死，在她初三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候她就开始担起照顾妈妈的责任，凌晨两点多就推着她妈妈到菜市场接菜，按照以往一样的先批发再零售。她家里没有车送货，都是我帮忙送，她多给我一笔钱。”
明堂有些惊讶地问：“那她睡觉呢？白天还要上学，晚上要在摊位陪着妈妈，凌晨的时候就又要起床了。”
张程想起她，就想起自己的闺女，天天睡到喊都喊不醒：“没办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原本日子过得也还行，她爸去世以后，她妈和她相依为命。两个人也是真的不容易，我们这些做邻里的能帮一把那都是帮上一把。”
张程道：“这孩子很有责任心，是个好孩子。”
其他人得到的结果也都差不多。
都说自己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回到会议室，明堂问：“监控里面你们查出什么有用的吗？”
所有人都摇头。
“监控里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关注的。”
“怎么会这样呢？”明堂道：“那这个人究竟是以怎样的一个手段进行下毒的？”
邱少扬此时也是摇头，他也还没有想清楚对方是怎么投毒的。
邱少扬道：“我想我需要去菜市场看看。”
明堂：“我陪你一起去。”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堂让他们休息，自己陪着邱少扬去菜市场看看情况。
陆长风道：“我也去吧。”
三人一同前往菜市场。
菜市场现在还在封锁当中。
明堂他们来到菜市场外面，还有警方在这里守卫。
明堂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三人进入菜市场。
找到几个摊位，摊位上菜还没有卖完。
邱少扬站在过道中间看了一下四处的摄像头，摄像头为了更大面积地拍摄走道，所以位置卡得不是很好。
最多只是拍摄到平台上，而平台内部都没有被拍摄。
走进售卖区里面的空间，邱少扬以一个摊主的身份站在自己的摊贩面前，其实每一个摊位的面积也不是很大，要真的有人想要在眼皮子底下大面积地投毒还真的就没有可能，何况还一连在四个摊位上下毒。
这时，邱少扬注意到对面二楼阳台上，有个人正在给自己的花浇水，用的是喷壶。
瞬间他如醍醐灌顶。
“我明白凶手是怎么下毒的了。”
明堂：“这就明白了？”
邱少扬道：“菜市场这种地方不像超市有保鲜，在菜市场里保鲜的方式往往都很简单。”
“喷壶喷水。”陆长风也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邱少扬蹲下，果然在下方收货区域找到了塑料喷壶。
他们这几个摊位底下，都有一模一样的塑料喷壶。
邱少扬道：“把这些拿回去做检验我想应该能检测出来残留。”
明堂：“这种吸入鼻腔内，应该也会中毒吧。”
会是会，但是根据毒理化验报告，这个是稀释过的，纯度比较低。
漂浮在空中吸入量不会很大，但是直接入口的量累积起来就大。
最重要的一点是敌敌畏耐高温，不会因为高温就失去毒性。
因此哪怕全部都炒熟，也一样含有毒素。
老年人和小孩的身体免疫力和抵抗力都比较差，因此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中招，而抵抗力和免疫力处在正常范围的人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明堂道：“那我们现在立刻找人去检验。”
邱少扬点头。
三个人刚刚走出菜市场，还没上车，明堂就接到了陈颜佳的电话。
明堂问：“怎么了？”
陈颜佳说道：“不好了，明队，闫婷在楼顶直播跳楼。”
明堂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在那栋楼顶直播，地址查到了吗？”
陈颜佳道：“查到了，就在市场附近，要我发给你吗？”
“发，我们正好还在市场。”
陈颜佳将地址发到明堂的手机上，说道：“今晚也不知道她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想不开，就跑到楼顶上去直播跳楼了。”
这样一个现实版本的玛莲娜，着实是让人为她心疼。
明堂：“先别掐直播，让我们可以看到她的实时状态。”
“好。”
陆长风拿过车钥匙：“我来开车。”
邱少扬和明堂上了后排，明堂打开导航，给陆长风说应该怎么走。
五分钟后，他们出现在闫婷要跳楼的楼下。
楼层目测是要超过20层，就算下面铺了安全气垫，这么高的楼层跳下来也活不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从上面施救，将他从楼上劝下来。
明堂二话不说就往楼上去，邱少扬紧随其后。
陆长风见他们两个上去了，自己就留在下面等待119的到来，并且疏散下面围观的人群。
“都往后退，站在这里真的跳下来，你们都得被砸死。”
“你谁啊，凭什么要听你的。”
陆长风掏出自己的警官证：“警察，全部给我后退二十步。”
那人说：“后退二十步都到墙边了。”
“那就退到墙边去。除非你想被砸死。”陆长风一旦冷脸，也还是有很强的威慑力。
那些人在他的眼神扫视下，全都退到了墙根下方。
明堂打电话问陈颜佳：“消防队最快多久可以到？”
陈颜佳说道：“五分钟左右可以到。”
邱少扬的手机一直在看着直播，直到他们抵达顶楼。
要想去到闫婷所在的位置，还要越过一道坎。
邱少扬从上面翻过去，来到闫婷的身后。
“闫婷。”
闫婷坐在平台上，转头看了邱少扬一眼，眼前这个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邱少扬道：“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闫婷泪如雨下，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释放的善意，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
邱少扬见她有所反应，赶紧说道：“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聊聊，生命是宝贵的，千万不要想不开。”
闫婷摇了摇头：“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我愿意听。”邱少扬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绝对不会触碰她，说道：“我愿意听，你可以讲给我听。”
闫婷哭得更大声了，整个楼顶飘荡的都是她的哭声。
提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邱少扬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十分心疼。
“或者我过去陪着你，我们慢慢聊，一起等日出，好不好？”
闫婷哭着说：“你别过来，危险。”
她这么说，邱少扬心里更不好受了：“你既然都知道危险，那就快下来吧，我们可以坐在楼顶的平面上等日出，万一太阳出来了，你的心情也变化了呢。”
“我生活在黑暗里，四周没有光明，我走不出去了。”闫婷望着城市远方，眼神中有空洞和绝望：“我走了好几年都没有走出来。”
“那时你还没有遇见我，你一定可以走出来。”邱少扬十分自信地说：“我也经历过人生最黑暗的时段，我明白那种困境，但是我走出来了，我会帮助你走出来，相信我。”
“没有用了。”闫婷拒绝道：“没有用了，我已经从内到外全都烂透了，我没有救了。”
邱少扬道：“你没有烂，你是好的，相信你自己，若是真的有什么地方腐烂了，那我们就把腐烂的地方剜掉。”
闫婷手机的直播还在继续，直播间里的谩骂也依旧在继续，上来之前邱少扬就已经看到了直播间里面的言论，说道：“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做什么，闫婷，你从上面一跃而下，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我没有亲人。”
邱少扬道：“我就是你的亲人，所有此时关心你安慰的人，都是你的亲人。”
“我知道你一个人挣扎了很久，也努力了很久，再努力一下，现在是黎明前的黑夜，黑夜终将会过去，黎明终将会到来，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闫婷摇头：“我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邱少扬道：“曾经我也和你一样这样想过，但我现在依旧是活得好好的。”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邱少扬略作悲哀地说：“我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行者，走过漫长的黑暗。”
邱少扬慢慢地走向闫婷所在的方向。
闫婷：“你别过来，不安全。”
“你看，你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邱少扬轻声说：“你与我一面之缘，却在意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