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少扬道：“当下搞清楚谁是去孙星羽家里的拿U盘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陆长风：“但是现在我们连他们谁是谁都搞不清楚, 如何分得清楚是谁去了孙星羽的家里？”
邱少扬：“调查两个人最近的行踪轨迹，这样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是最有效的办法。”
这个办法确实是当下最有用的办法, 也是目前这个情况下，唯一能够破局的办法。
明堂：“我这就让他们去调取监控。”
陆长风道：“一旦他们两个的行踪轨迹有重叠，那就很难再分得清楚他们两个中是谁去了孙星羽的家里。”
邱少扬知道陆长风的担忧，说道：“先搞清楚他们的行踪，确认出最开始是谁去的孙星羽家里, 然后再做分析。比先分析他们两个真实的身份再去反着调查要容易一些。”
陆长风仔细地想了一下，觉得邱少扬说得有道理。
明堂和陆长风各自去安排工作。
邱少扬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了一个笔记本, 再将目前掌握的信息做了一遍梳理。
陈颜佳根据两个人微信里面的聊天记录确认，木辰是一个比较严谨的人，或许因为他是一个悬疑小说作家的缘故, 十分注重逻辑关系。
与别人聊天的时候, 总是习惯直接准确地说出自己要表达的内容。
叶尘与人聊天，基本不会使用标点符号。
明堂他们第一次去见到木辰, 拿回来的证据中，与孙星羽在微信上聊天的风格更加符合木辰本人的风格，而与孙星羽在直播平台聊天室内聊天的风格则是更加符合叶尘的风格。
按照叶尘的说法, 木辰喜欢用他的身份去注册社交账号与人聊天, 与孙星羽聊天的人很大概率就是木辰本人, 木辰自己也承认这一点，叶尘则是对一点进行了否定, 这符合叶尘所说木辰喜欢用叶尘的身份和别人交往。
邱少扬在梳理案件线索的时候, 产生了一个疑惑。
根据叶尘所说, 木辰在扮演他的时候, 总是会露出破绽。
但是根据今天的情况来看，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破绽。
两个人种种行为高度一致，这让邱少扬产生了新的疑惑，木辰究竟是如何露出破绽的？
邱少扬在两个审讯室的办公室内来回地观察。
明堂见他这样跑来跑去实在是太辛苦，判断还容易被干扰，就帮他将两处的监控同步到了两台电脑上，摆放在一起，方便邱少扬进行观察。
他和陆长风则是各带一个人回到审讯室内，询问这两个人在这几天时间内分别都去了哪里。
邱少扬则是在办公室里，看着两边监控的画面，找出他们的不同之处。
叶尘还在读研究生，木辰大学毕业以后就在家全职小说，因此木辰的行踪轨迹比较单一。
接近一个小时的审讯结束。
邱少扬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时刻注意两个人的一举一动，精神高度集中，导致他眼睛干涩。
明堂和陆长风在审讯室外面的走廊碰面，一起回到办公室。
明堂问邱少扬：“有观察到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邱少扬将自己用来记录自己观察到不同的笔记本递给明堂说道：“长达一个小时的审讯中，这两个人虽然不是同步做了不同的动作，但是他们下意识做的一些小动作是一模一样的。相同的地方多过不同的地方，最为主要的不同之处是叶尘说完话以后会习惯性地抿一下唇，木辰没有这个习惯。”
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就能够直观地看出这点。
一个人扮演另一个人再怎么像，也还是会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小动作。
邱少扬说道：“之前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木辰扮演叶尘的时候总是会失败，现在我想我大概清楚原因了。”
明堂问道：“就是以为叶尘有抿唇的习惯吗？”
邱少扬说道：“其实抿唇的习惯很多人都会有，我也是放在当下这种情况下才发现。木辰也会抿唇，只是相对来说没有叶尘那么频繁，叶尘是每一次说话结束之后都会习惯性抿唇。木辰扮演叶尘失败的原因应该是叶尘没有将自己全部的事情都告诉木辰，他对木辰有所保留，所以导致木辰扮演他的时候，容易被人识破。”
邱少扬说道：“这个我可以分别去和他们两个人聊聊，证明一下我的猜测。”
明堂：“那我陪你一起。”
陆长风自然是不会和明堂抢这样的机会。
邱少扬和明堂先去看的是叶尘。
叶尘对于明堂的去而复返有些意外，毕竟刚刚走出审讯室五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邱少扬坐在主审的位置上。
叶尘看着这个人，他是第一次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眼睛就像是拥有透视技能的一样。
邱少扬说道：“我看你之前说木辰扮演你总是会失败，可以给我们讲讲他是如何失败的吗？”
叶尘问道：“这个和本案有什么关联吗？”
邱少扬：“有，你需要如实回答。”
叶尘点了点头，随后认真地回想着过去的事情。
“他第一次被发现，是因为在我妈妈面前露馅，我怕狗他不怕。”
邱少扬记录下来，问道：“那你有告诉过他你怕狗的事情吗？”
叶尘摇头：“没有，当时没有想起来。”
邱少扬接着问：“后来再被识破的原因呢？”
叶尘说道：“我不爱吃葱，吃饭会习惯性地将葱花挑出去，木辰扮演我的时候，没有挑出葱花。”
“你有和他说起过吗？”邱少扬再度问道。
叶尘依旧摇头，“后来我们班有个同学不爱喝雪碧，他请大家喝水买的都是雪碧，差点被人识破。”
“你还是没有告诉他，对吗？”
叶尘点头：“是，我也没有告诉她。”
邱少扬说道：“木辰扮演你失败，并不是因为他扮演得不像你，而是因为你遗漏掉一些细节，所以才导致他扮演得不像，是不是？”
叶尘想要说不是，可是他发现这两个字，自己怎么都说不出来，看着坐在对面的邱少扬，意识到这个人的可怕之处，他在套话，把自己的后路全都堵住。
邱少扬看到他想要反驳却无力反驳的样子，挑衅般的朝叶尘勾起唇角，“为什么要对木辰有所保留？”
那双就想拥有“透视”能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尘，犀利且具有穿透力。
就像是看到食物的雄鹰，随时准备俯冲。
叶尘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他的双眼之下。
在这样的强大气场之下，叶尘点头承认：“我确实是有所保留，因为木辰很有恒心很有毅力，他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甚至模仿我的字迹也可以模仿得以假乱真，我妒忌他可以做到这样，所以我才会有所保留。”
邱少扬问道：“你们两个之间，是谁先提出互换身份的？”
叶尘道：“是我。”
邱少扬：“为什么要互换身份？”
叶尘回想最开始想要互换生活的理由，说道：“感觉生活很无聊，就想要体验一下对方的世界，为此我们做了大量的准备，互相进行模仿，然后去彼此的家里，和彼此的家人一起吃饭，去对方就读的学校学习。”
“于是我和木辰打赌，看看谁会被对方的家长先发现，由于我们一直互相模仿彼此，家长们都没有发现我们互换了身份。”叶尘回忆起过去的约定，笑着说：“那时候我觉得真的很幼稚，互换人生也很好玩。”
邱少扬问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想要和木辰互换身份？”
叶尘道：“高中，那时候我喜欢隔壁班级的女生，所以开始不愿意和木辰互换身份，我告诉了木辰，我喜欢那个女生，让木辰不要露馅，木辰开始说他会帮我，后来他也喜欢上了那个女生。”
“因为这个女生你们反目了？”邱少扬大胆猜测。
叶尘摇头：“没有，那个女生不喜欢我，那个女生暗恋我们的学长。我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机会，所有不存在反目，只是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如果一直互换身份，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会不方便。”
邱少扬：“再后来呢？”
叶尘说道：“高考填报志愿，我选择了春城大学，他因为成绩的原因，报考了另外一所大学，大学我们两个人互换的次数才相对减少，因为专业不同内容不同更容易露馅，木辰不是很擅长社交，他也不愿意和别人社交，于是开始选择在网上写作，火了以后有了钱在春城买了房子，大学毕业以后就开始全职写作。”
邱少扬问道：“他一直使用你的身份信息，包括房子都落户在你的名下，使用你的身份证办理银行卡，这些你都丝毫不在意吗？”
叶尘道：“在意，但是他不外出，而且我才是真正的叶尘，所以也想通了，只要他没有用我的身份去杀人放火，这也没什么问题。”
邱少扬道：“现在你的指纹出现在案发现场，对此你作何解释？”
说起这件事，叶尘表现得十分急切：“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去过你们说的那个人家里，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屋里会有我的指纹。”
他叹了口气，垂下头，很快再度叹气，眼神里却满是纠结。
邱少扬问：“你想到了什么？”
叶尘摇头说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叶尘表情痛苦地看了邱少扬一眼：“我的指纹出现在案发现场，我自己没去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要达标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邱少扬把他没有说完的话跟着说完了：“你是想说，木辰栽赃嫁祸你。”
叶尘摇头：“这不可能，木辰不会这么做的。”
邱少扬：“那你怎么解释这一切？”
叶尘低喃：“他不会这么做的，我们是最亲密的人，我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他不愿意相信这是木辰会作出的事情。
结束对叶尘的审讯，邱少扬和明堂转去隔壁木辰的审讯室。
木辰见过邱少扬，对于他们进入审讯室，木辰反应不是很大。
邱少扬道：“我们刚刚审了叶尘。”
木辰道：“我才是叶尘。”
邱少扬摇头：“鉴定结果你是木辰，不是叶尘，你就不用演了。”
木辰：“我没有演，我就是叶尘。”
邱少扬问道：“你怕狗对吗？”
木辰点点头：“对啊，我小时候被狗追过，所以很害怕狗。”
邱少扬：“你说你是叶尘，那你和木辰扮演彼此的时候，谁露馅比较多？”
木辰道：“当然是木辰了，他总是会露馅。”
“因为你对他有所保留，没有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所以导致他露馅，对吗？”
木辰点点头。
邱少扬问道：“那木辰知道你和孙星羽之间的关系吗？知道你喜欢孙星羽吗？”
木辰道：“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自从上了大学之后，我们之间就开始有秘密了，他的事情不和我说，我的事情也就不和他说了。”
邱少扬道：“你喜欢写悬疑小说？木辰在读研究生？”
“是。”木辰点头：“我喜欢写悬疑小说，他还在读研究生，慢慢地我们的兴趣爱好也不同了，我比较孤僻，他比较外向，所以我们也走向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上面这些信息和叶尘说的是截然相反的。
在叶尘的视角里，喜欢写悬疑小说的是木辰，自己在读研究生。
在木辰的视角里，喜欢写小说的是叶尘，在读研究生的木辰。
学籍显示，在读研究生的人是木辰，叶尘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有读书。
他们两个人交叉的信息都不对。
邱少扬问道：“你有想过彻底和另一个人割裂吗？”
木辰说道：“现在我们基本处于割裂的状态。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互换了，除非是放假不想回家，我们就会假装彼此，然后回家短暂地待一两天。”
邱少扬：“那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在孙星羽家里用过马桶，但是马桶圈上的指纹和你的匹配不上吗？”
木辰：“这不可能。”
木辰想起之前那位警察说，他的指纹匹配上的是木辰的指纹，卫生间里的指纹匹配上了叶尘的指纹。
“你们会不会是搞错了，确实是我去的孙星羽家里。”
邱少扬：“你确定你真的去了吗？”
“当然是真的去了。”木辰说道：“我要是没有去，那我怎么会这么清楚地知道一切呢？”
邱少扬看木辰真诚的表情，也确实不像是演的，甚至有些急切。
结束审讯以后，明堂说道：“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
邱少扬：“和我去一趟鉴定中心，我想请教一点问题。”
明堂：“好。”
邱少扬和明堂一起来到鉴定中心。
做指纹对比分析的人是崔泽。
邱少扬问道：“崔科长，你们能不能根据指纹的深浅来判断指纹是直接印上去的，还是拓印上去的？”
崔泽道：“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二次拓印的指纹，相对来说要比直接印上去的指纹轮廓痕迹要淡一些。”
邱少扬道：“那麻烦你帮忙鉴定一下，看看在曙光小区404室马桶圈上发现的指纹，究竟是直接接触留下的，还是有人二次拓印故意留下的。”
“你是怀疑那个案子是栽赃嫁祸？”
邱少扬：“现在不好说，所以还需要你帮我们鉴定一下。”
崔泽道：“我现在就帮你做这个鉴定。”
两个人在鉴定中心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崔泽得出了结论。
“从马桶上提取到的指纹痕迹确实比直接接触物体的指纹要淡一些，从叶尘来局里二次采集的指纹来看，厕所马桶圈上的指纹应该是属于二次拓印。”
这也就是说，符合叶尘自己的推论，这是栽赃嫁祸。
明堂：“说不通啊。”
邱少扬点头：“确实说不通。如果木辰想要嫁祸叶尘，他何必要承认自己去过孙星羽的家里。他大可以说自己没有去过，主动承认自己去过孙星羽的家里，还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叶尘，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还有另外一个叶尘的存在，那我们一开始抓的这个叶尘，肯定就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凶杀案如果确实和他有关，他肯定跑不了。”
明堂道：“这就好比我捅了人，我和警察说是我捅的，但是刀上的指纹是别人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干？脑子进水了吗？”
邱少扬静下心来仔细地思考。
试图从木辰和叶尘两个人传递出来的信息里捋出蛛丝马迹。
猛然间想起了他们手上的伤。
邱少扬说道：“或许我们真的应该带着他们拍个片子，对比一下他们两个人的手，哪个片子更加接近叶尘骨折的手。”
明堂：“你就不怕对比出来的结果又是反着的？”
邱少扬道：“不怕，因为他们两个手上的时间不同，由此可以判断出来，他们两个是谁先骨折，从而知道到底是谁锲而不舍地要和另外一个人保持一致。尽管叶尘的话可信度很高，但也不能全信，然后在对比一下他们两个更换身份证的时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邱少扬笑了笑：“还有，最好是能够把他们的试卷，签字的文件这些东西全部都调取出来，去办理身份证的时候，需要填写申请表，这些东西尽可能地都找到，让他们做笔迹鉴定，两个人笔迹再怎么相似，也不会完全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