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审讯室, 陆长风疲惫地靠在审讯室外面的墙上。
明堂朝他走过去：“还好吗？”
陆长风将审讯记录递给明堂，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休息一下。”
“好。”
看着陆长风朝警局外面走去，明堂知道他是太疲惫了。
他们重案大队长期处于一线, 处理的案件嫌疑人各种不正常的都有，审讯工作大部分都是陆长风负责，他需要直面那些犯罪嫌疑人最丑陋最邪恶的一面。
人长期处于这样的情形下，时间久了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邱少扬知道明堂担心陆长风，说道：“你留下来处理后面的事情, 我出去找他，看看能不能开导开导他。”
明堂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邱少扬走出警局, 在外面树下堆砌的长凳见到了陆长风。
邱少扬坐到陆长风的旁边。
陆长风道：“明堂让你来的？”
邱少扬笑：“怎么,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来的吗？”
陆长风：“行啊。”
邱少扬：“我能够理解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每个人都会有不舒服的时候。”
陆长风抬头望天：“那我应该是不舒服比较多的那个人。”
“那也未必。”邱少扬说道：“其实我以前做警察的时候，也和你一样, 总是会带入受害者情绪。”
陆长风叹了口气, 有些无力：“其实我以前也不这余口惜口蠹口珈。样，就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开始多愁善感。”
“因为你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你心中有正义，这很正常, 刚开始做刑警, 在警校其实我们都学过, 都知道那些罪犯是多么的凶狠可憎，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正义, 我们都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好警察, 成为警察以后, 我们很努力地在履行自己的责任, 但是到头来发现，我们的能力再怎么出众，再怎么优秀，我们也不能让每一位被害人活过来，我永远是晚一步，寻找真相的过程，我们需要面对的是罪犯心灵深处的黑暗，而这些黑暗写到案卷里，就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陆长风赞同地点头。
邱少扬说道：“明堂曾经给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不生死看淡的人做不了刑警’，但人就是这样，一直见的都是人间疾苦，难免就会无法自拔。”
陆长风道：“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邱少扬说道：“你是一个好警察，真的，你比明堂要优秀得多，但你总是收敛锋芒，更愿意让别人展现自己。明堂心里清楚，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们都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能者多劳。”
“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陆长风问邱少扬。
邱少扬反问：“为什么？”
陆长风回想起自己对邱少扬最初的记忆，说道：“在邱子玉的案子里，你作为第一嫌疑人，我们看了你的背景资料以后，觉得你很优秀。但是后来你在走廊里和孟美云的那番话着实让我们心里都毛毛的，曾经是优秀的刑警，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真的想犯罪，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邱少扬想了想，很是赞同陆长风的话：“那确实是比较吓人，因为我很清楚地了解警方的办案过程。”
“是呀，就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一个危险的人。”陆长风说道：“但是和你接触下来，发现你其实是一根内心特别柔软的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和明堂会走到一起吗？”
邱少扬有些好奇，还是第一次站在别人的视角去看待他和明堂的情感。
陆长风说道：“你们两个人很像，性格上面。明堂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他认可的人，就会穷尽所有对对方好，你也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对，就像你和明堂。”
邱少扬轻笑：“不是我说你，总是一副恋爱专家的做派，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就这么糊里糊涂的。”
“我·······”陆长风想了想，摆摆手：“算了，不提也罢，我这个是无解的。”
原本邱少扬是来安慰陆长风的，结果被陆长风打岔聊到感情上面去了。
邱少扬说道：“现在你们重案大队也不存在人手不够的情况，燕子维和盛绥挺不错，兰宁和小丁也逐渐支棱起来了，你也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自己往肩膀上扛，事事都亲力亲为，学会放下肩膀上的担子，不然就会陷入恶循环。”
“和你比起来，我还是轻松不少的，明堂还能分担我的压力，你的压力就没有帮你分担。”陆长风反过来劝邱少扬：“你也可以不用事事都追求百分百的完美，对自己要求太苛刻，你把自己累坏了，心疼的是明堂，明堂一心疼到时候他的压力我就得扛啊。”
“你这说的倒还是挺有道理的。”邱少扬道：“我尽力学会放下，到时候我要是彻底放下，天天往你们重案大队跑。”
“求之不得。”陆长风轻松愉快地说：“没有人会不想偷懒，有你在，我们可以少死很多脑细胞，破案的速度那是噌噌地，十分欢迎你常驻，甚至你重回警队，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重回警队就算了。”邱少扬说道：“虽然我很想时时刻刻的和明堂在一起，但我还有家族事业要扛。”
“我算是明白了，你不是来开导我的，你是来喂我狗粮的。”
明堂在楼上窗口看他们两个人在下面聊得那么开心，心里也松了口气。
陆长风看了一下时间，说道：“出来的够久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不然等会儿明堂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邱少扬哈哈一笑。
对于明堂来说，陆长风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搭档。
对于邱少扬来说，他算是爱屋及乌。
陆长风是一个很优秀出色的刑警，他也有自己独有的人格魅力。
两人回到警局里面，明堂已经和当地的警察协商好了，对方帮他们把人运到市局去。
明堂看陆长风笑容满面地回来，一点都不担心他的状态。
陆长风用力一推：“人还给你。”
邱少扬直接被推进明堂的怀里。
明堂稳稳地接住邱少扬，“陆长风你是想挨打吗？”
陆长风耸了耸肩膀。
邱少扬也说道：“陆长风，你这么推我，我可是记下了，我记仇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你推我，下次我就能推回去。”
陆长风：“那你可能没有这个机会。”
这么一闹，阴霾彻底一扫而空。
明堂道：“走吧，我已经说好了，他们会帮忙把李非送到我们市局，咱们直接回市局。”
楼子诚他们法医那边带着齐月月的尸体一起返回春城，齐月月被砍掉的手指，也根据李非将的位置找到，一并带回了市局。
断指埋在土里已经开始腐烂，楼子诚也没有办法将断指再帮齐月月缝回去。
抵达市局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齐月月的父母。
他们几乎是和明堂他们同一时间到市局的。
邱少扬在台阶处等着明堂停好车准备一起上楼，齐月月的父母此时正好下车往大厅里走，与邱少扬打了一个照面。
齐月月的父亲齐瑞看到邱少扬站在台阶上，没有第一时间陪着齐月月的母亲林笑笑去看自己女儿的遗体，而是来到邱少扬的面前，伸出自己的手，主动和邱少扬打招呼：“邱总你好，我是祥和集团的COO齐瑞。”
邱少扬没有伸手，只是冷冷地说：“齐先生现在还有心情与我结交？”
明堂看到齐瑞站在邱少扬的明堂，快步走向邱少扬：“怎么了？”
邱少扬道：“没什么，走吧，上楼，就不打扰齐先生去看自己的女儿了。”
林笑笑拽着齐瑞：“走啊。”
走远了之后，明堂问道：“他找你干什么？”
邱少扬说道：“想和我结交。”
明堂：“这种人还是不要结交了。”
邱少扬：“当然不会和他结交，虽然他投诉你这件事我帮不上忙，但是闭门羹我还是能让他多吃几碗。”
云省商界他们邱家始终是站在金字塔塔尖的，邱少扬想在业内封杀谁还是很轻而易举，他不待见的人，想要在云省内的大企业找一份好工作完全不可能。
这也算为齐月月出口气，摊上这样的父母，齐月月也是很倒霉。
至死都没有享受过自由。
明堂道：“这就是钞能力吗？”
邱少扬：“所以钞能力还是有用的。”
明堂没有接待齐月月的父母，陆长风带人负责接待。
明堂虽然没有说他们在齐月月家里齐瑞说过什么，伯迹洋回了警局之后，还是和其他人多多少少的吐槽了那么几句。
毕竟从未见过三观如此扭曲的人。
这个社会上，每个月拿着几千块钱工作，穿梭在城市中间，为了生活奔波的人占绝大多数，被齐瑞一个话就否定了所有价值。
等陆长风送走了齐月月的家属，邱少扬说道：“晚点我请大家吃饭吧。”
众人看向明堂。
明堂道：“看我做什么，邱顾问说请你们吃饭，那就去，又不会把他吃穷。”
邱少扬让他们决定晚点吃什么。
明堂和邱少扬回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明堂就把邱少扬搂进怀里：“邱顾问，又要让你破费了。”
邱少扬道：“又不会把我吃破产。”
“有你在可真好。”明堂搂着人亲了又亲。
等他们收拾完，一起去吃饭。
这次吃饭邱少扬把法医室的人和痕检的人都叫上了。
不过唐岩不在，去进修学习了。
楼子诚他们法医室来了四个人。
重案大队日常工作最亲密合作的部门就是法医和痕检。
自从楼子诚来了，蒋寒在局里的时间就变少了，也基本不出现场，主要负责在学校教学。
之前蒋寒比较辛苦，学校市局两头跑，好在局里只是让他跟重案大队的案子，其他组的案子他可以不出现场，除非真的缺人。
现在楼子诚来了，基本接替了他的工作，负责重案大队的案子。
前段时间楼子诚被县局借调不在局里，等开年以后，他和兰宁见面只会越来越多。
在饭桌上见到楼子诚，兰宁心里也明白，这是改不了的事情，他也尽量不去在意这件事情，将这件事的影响尽量减少。
明堂趁着去洗手间的时间，问兰宁：“你和楼子诚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兰宁道：“没什么，都是旧事。”
明堂：“有什么你们尽量去解决，不要逃避，免得影响以后的工作，只要你打算留在市局，不管在不在重案大队，和楼子诚都会有交集，楼子诚不用说，看蒋寒的意思是想让他接班，往后时间长了你们两个人在工作中必然接触更多，不如把你们之间的事情趁早解决，对以后的工作也比较好，你要是解决不了需要帮助只管开口，我帮你解决。”
“谢谢明队。”兰宁说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明堂擦干手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楼子诚正巧来卫生间。
明堂道：“外面等你。”
楼子诚见兰宁不待见他，最近也很避免自己出现在兰宁的面前。
和明堂侧身而过，他以为兰宁也会出去，但是兰宁没有离开。
楼子诚问道：“你要在这里看着？”
兰宁：“从小看到大，什么我没看过。”
楼子诚：“······”
楼子诚洗完手，兰宁顺手抽了两张纸给他擦手。
“你这是在和我示好吗？”楼子诚接过纸巾问道。
兰宁：“晚上老地方见。”
“今晚？”
兰宁：“你不想来也行，那就别见了。”
“见。”
零点十四分。
兰宁在篮球场见到了楼子诚。
兰宁将篮球丢向楼子诚。
楼子诚：“大半夜，你约我在篮球场打球，你就不怕吵到附近居民休息吗？”
“听不见。”兰宁：“打不打？”
楼子诚道：“打。”
打到一点钟，两个人的衣服全都汗湿了，兰宁躺在了地板上，看着球场上的照明灯。
楼子诚伸手拉他：“起来，地上凉而且还脏。”
兰宁将手递给他。
楼子诚用力一拉，把兰宁拉进自己的怀里：“想通了吗？”
兰宁用力推没推开：“没有。”
“那你约我是干什么？”楼子诚贴着兰宁的耳朵问：“深更半夜约我在这里打球，为什么？”
“当年的生气你没错，你家人的想法也不是你能左右的。”兰宁说道：“我也不会再针对你。”
楼子诚将人抱紧：“当年我问你的事情，你还没有给我答案，现在能给了吗？”
兰宁摇头：“楼子诚，不要太过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楼子诚：“说到底你还是没有放下，你只是不再针对我。”
楼子诚松开兰宁：“你一直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兰宁，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为什么你非要往自己的身上强加。”
“姑姑是对我最好的人。”兰宁说道：“楼子诚，如果是你的姑姑嫁给了我舅舅，我舅舅把你姑姑逼得自杀了，你能不能做到不在乎所有的恩怨，然后和我在一起？”
楼子诚说道：“我可以，因为那和你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我就要替我的舅舅背上他犯下的债。”
兰宁：“但我不可以，我做不到。”
“你今天找我，其实是因为明队说的那些话吧，怕我们之间这种尴尬的关系，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工作效率。”楼子诚无奈地笑了笑：“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如果这真的让你为难，我可以申请调到分局，或者调到其他地方去，让你见不到我。”
“蒋主任对你的栽培会因此白费。”
楼子诚听到这句话很生气，他从未如此的生气过：“你的心里有你姑姑，有你的父母，有重案大队的每一个人，连蒋寒对我的悉心栽培你也放在心上，你就是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就连路过的狗，你都会转头看上一眼，却不肯多看我两眼。”
楼子诚上前两步捧住兰宁的脸，用力地吻上他。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你敢一遍遍看我的□□空间的动态，就不敢承认自己对我的感情。”楼子诚吼道：“我他妈是个傻逼，现在大家都用朋友圈分享自己的动态，而我却为了你将自己的动态发布在空间里，就为了给你一个人看。你知道对所有人好，就是不知道对自己好。”
兰宁用力地挣脱楼子诚的钳制。
楼子诚：“说一句真话你会死是不是？”
兰宁心中压抑却无处宣泄。
父母和姑姑是他不能承认自己喜欢楼子诚的原因。
把他逼到这个份上，楼子诚也挺讨厌自己的，可他还是渴望兰宁说一句实话。
他就要兰宁一句实话。
可兰宁始终不肯说出他要的那句话。
“算了。”楼子诚放开了兰宁，“你不想认，那就这辈子都别认，咱们就做普普通通的同事，法医年年都会有，等市局有可以接替我位置的法医，我会调职。”
兰宁望着楼子诚离开的背影，坐在篮球架下，一瓶矿泉水从头顶淋下来。
风一吹，冷的他打了一个哆嗦。
往楼子诚离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想，如果他的姑姑没有去世该有多好。
他喜欢楼子诚的事情，只有姑姑知道。
坐在车里，兰宁拿毛巾擦干了自己的头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楼子诚离开的背影。
自楼子诚和他家人离开春城，兰宁唯一能够了解楼子诚去向动态的，就只有楼子诚的空间动态。
想了再想，兰宁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开着车子往楼子诚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楼子诚也还没离开，趴在车内方向盘上。
突然听见车窗被人敲响，他转头一看，是兰宁。
放下车窗，他不解地看向兰宁。
兰宁将头从车窗伸进来，亲上楼子诚。
楼子诚双目睁大，简直不敢相信。
兰宁问：“去我家吗？”
楼子诚：“这是邀请？”
兰宁：“是，不想错过，不想后悔。”
楼子诚：“你带路，我开车跟着你。”
然而到了兰宁居住的小区楼下，楼子诚却没有跟进去，而是直接开过了。
兰宁想问问他去哪里，却发现自己连他电话都没有，微信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他的□□了，以前打游戏的时候加的。
拨通□□语音，兰宁问：“你去哪里？”
楼子诚说道：“买点东西。”
兰宁哦了一声。
楼子诚说：“我电话一直没还，还有，乖乖等我别乱跑。”
挂了电话，兰宁原地蹲下捂着脸，脸是彻底红透了。
让他颇为意外，楼子诚竟然没有换电话号码。
楼子诚看到弹出的熟悉的电话号，轻笑：“笨蛋。”
接通电话，问道：“怎么了？”
兰宁说道：“快点回来，我冷。”
楼子诚将所有东西都放到收银台，说道：“等会儿就不冷了，我有办法让你热起来。”
“你是流氓吗？”兰宁的耳朵也红透了。
楼子诚：“你不是一直很了解我。”
兰宁：“快滚回来，真的冷，等会儿冻感冒了。”
“正好和明队把病假请了。”楼子诚说道：“反正你明天也上不了班。”
兰宁挂了他的电话。
收银员道：“一共137，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
付完款，楼子诚开车返回兰宁住的小区。
兰宁真的就蹲在路边等着他。
楼子诚停好车，拿着袋子快速地都到他身边：“你是智力障碍者吗？不会去车里等？”
一抹身上冰凉，楼子诚推着他赶紧单元楼。
兰宁低头看了一眼：“买什么去了？”
楼子诚：“明知故问。”
兰宁：“······我就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要······”
楼子诚：“是你邀请我在先。”
进了电梯，兰宁摁下楼层键，随着层数不断上升，他的心就越是忐忑。
偷看了楼子诚好几眼。
输密码锁的时候还用手挡着密码。
楼子诚也从他摁的数字看出来了：“我的生日。兰宁，你真的是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为什么用我生日当密码？”
兰宁没有回答。
答案昭然若揭。
一进屋就被楼子诚推到墙上：“卧室在哪里？”
兰宁：“先洗澡，身上都是汗。”
楼子诚道：“这会儿倒不急了，刚才邀请我的时候，可是恨不得就在我车里······”
兰宁捂住他的嘴：“闭上。”
楼子诚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手心。
推开卧室的门，浴室有两个，一个在主卧里。
兰宁指了指浴室：“先去洗澡。”
楼子诚坐在床上说道：“你先去。”
兰宁迅速闪进浴室，他的浴室是半透明的。
楼子诚飞快地上网学习了一下，放下手机也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