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各家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 初二早饭过后，明堂的父母带着礼品来春城上门拜访。
明堂父母要来的事情他提前就给邱老爷子和邱少扬说过，因此良姨也准备好了菜, 就等着中午好好招待。
十一点左右，明堂的父母抵达邱少扬家，邱少扬和明堂听到停车的声音，便相继出门迎接。
陈婉看到明堂便招呼他：“后备箱里的东西你去拿出来。”
明堂按照他妈的要求去了。
在他们家，他没有地位的。
陈婉则是拉过邱少扬,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
邱少扬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干杵着。
一圈看下来, 陈婉握住了邱少扬的手腕拍了拍：“比之前见你的时候胖了一些了, 看着也更健康了。”
邱少扬笑了笑：“公司放假了就在家里待着，没压力，自然就胖了。”
陈婉道：“我早就想看你了, 可想着明堂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他有时间你未必有，不然我也想你们能回家吃吃饭。”
邱少扬连忙说：“阿姨, 以后我和明堂会抽空常回去的。”
陈婉看向明堂，问他：“你听见没？别像个野人一样，有家不回。”
明堂和他爸对视一眼, 他爸小声说：“更年期到了。”
明堂看他妈妈和邱少扬相处得融洽, 轻轻地笑着, 他心中有数。
他姐嫁了人和姐夫有了小家庭，自然不会和没出嫁一样住在家里, 他在春城一年也不回几次家, 即使是到了石城办案, 也抽不出时间回去, 他爸工作又忙，只有他妈一个人在家里，自然他妈就会觉得孤独。
前两天和他姐打电话的时候，他姐还抱怨，说他妈催着他们生孩子，说要帮忙带孩子。
明堂走到他们跟前儿。
邱少扬说道：“阿姨，叔叔，咱们都进去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陈婉看邱少扬就只是穿了一件毛衣，担心他冻着了，附和道：“对对对，快进去了，别给你冻感冒了。”
随后又说明堂：“你也不知道给少扬拿件厚衣服。”
明堂心里苦，他妈现在是有了儿媳妇不要儿子了。
老爷子因为身体不好，就没有出门迎接，但还是在玄关迎接他们。
陈婉见到老爷子，笑着和他说：“邱老爷子，新年好。”
老爷子笑着回应：“新年好，新年好。”
裴侑旻则是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笑容，接过明堂手里的礼品递给了良姨，招呼着他们入座。
良姨速度也快，立刻就安排人给他们上茶。
邱少扬和明堂坐在一起，茶几上的果盘里放着瓜果，电视里放着老爷子喜欢看的新闻联播。
明堂的父母先是问了老爷子最近的身体如何，又问邱少扬的伤好利索了没。
只是这双方家长一起过年，邱少扬实在是头一次，看着他们长辈聊天，自己也插不上话，就只能一边儿吃橘子，一边儿看新闻频道。
明堂坐在一边儿就负责给邱少扬剥桔子。
明堂父母下午就得回石城，毕竟明家的亲戚多，大年初二家里的亲戚有人喊吃饭，初三还要去拜年。
老爷子说：“这过年两家走动本来应该是相互的，只可惜我这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不过我们家少扬是该上门去拜年的。”
明耀说道：“老爷子，过年就让孩子们陪在你身边儿。”
老爷子看了一眼邱少扬，眼中满是不舍，也毫不避讳：“我这身体不行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都这把年纪了，多活一天对我来说都是赚了，我唯独放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孙子，少扬还年轻，将来我走了，他要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还希望你们可以的话就帮他一把。”
“爷爷。”
邱少扬刚刚张口，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老爷子抬手制止。
老爷子说：“我这身体，没什么不能说的，少扬，你要面对现实，接受我会离开的现实。”
邱少扬起身朝外面走去，他听不了。
裴侑旻立马起身：“少扬。”
老爷子和裴老爷子都对裴侑旻摇头。
他们知道裴侑旻见不得邱少扬难受，可他们也都知道，邱少扬需要面对事实。
他们能管得住裴侑旻不让他动，可他们管不住明堂，明堂见不得邱少扬难受，起身追了出去。
陈婉担忧地看向邱少扬离开的方向。
老爷子看在眼里，心里稍稍宽慰。
明耀听出老爷子这话里话外是在和他托孤，说道：“老爷子，你放心，我们明家就是少扬的后盾，一定拿他当做自家人对待。”
老爷子活了七十多岁，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明耀说没说假话，他自然是一眼看得出来，就是他们对邱少扬这份真诚，让老爷子很满意：“有你们这份承诺，我也就放心了，这个孩子在外人眼里很优秀，但他心里藏了很多事儿，如今遇见明堂，也是他的福分。”
他这么说，陈婉和明耀心中油然而生的骄傲。
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是人中翘楚。
邱少扬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心里更多的是难受。
尽管所有人都说在告诉他，他需要接受爷爷会在不久的将来死亡这个事实，可他就是无法接受。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接受，爷爷也还是会离开，爷爷的死亡是不可扭转的事实，可能想明白事实和能接受事实本就是两码事。
明堂坐到邱少扬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邱少扬问：“你也要劝我接受吗？”
明堂摇头。
他说：“接不接受，是你自己的选择，无论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陪你承担。”
邱少扬主动靠近明堂的怀里：“是不是觉得我脾气不好。”
“不会。”明堂说：“你又不是圣人。人都有七情六欲，有点儿脾气很正常，你又不是乱发脾气。”
“你安慰人可真有一套。”
靠在明堂的怀里，邱少扬心里才能稍稍得踏实一些，不会感觉那么孤独。
明堂说道：“那还不是没有让你心情变好。”
“已经变好了很多了。”
冷风吹过来，邱少扬打了一个哆嗦，明堂将他搂得更紧：“要不要进去？外面太冷了。”
“在外面待一会儿，现在进去，肯定还要听到那些，我不想听。”
“那我去给你拿一件厚衣服。”
明堂上楼去给邱少扬拿衣服，裴侑旻还是没坐住，出来走廊看邱少扬的情况。
看到邱少扬情绪稳定，他松了一口气。
邱少扬说道：“裴叔，你别劝我。”
裴侑旻无奈地叹气：“我不是出来劝你，我就是来看看你。”
邱少扬转头，与裴侑旻四目相对，说道：“叔，放心，我没事儿。”
裴侑旻嗯了一声，对他说：“坐一会儿就进来，别在外面坐太久了，再次感冒了。”
“知道了。”
明堂拿了一条毛毯下来，邱少扬看着裹在身上的毛毯说：“你不是说拿衣服吗？”
明堂给他裹了一个严实，确认了一点儿都不漏风了才说道：“毛毯更加暖和。”
邱少扬笑了笑。
下午明堂原本是送他爸妈回石城，被他妈妈留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陈婉给邱少扬塞了一个红包。对他说：“过年的压岁钱，图个吉利。”
邱少扬也没有拒绝接受的理由，只好收下。
明堂见了，说道：“妈，你这就过分了，怎么不见给我？”
陈婉又拿出一个，递给明堂：“还能把你给少了不成？”
明耀也给他们两个一个人一个。
明耀说：“少扬，往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们也都在。”
邱少扬感受得到他们的温暖，从他们给红包都是先给自己，不管是什么都先关心自己的细节上的，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在用心的温暖着自己。
“叔叔阿姨，谢谢你们。”
邱少扬一开口，声音就带着哭腔。
陈婉拍了拍他的手，慈爱地说：“傻孩子，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明堂搂着邱少扬的肩膀，稍稍地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说道：“妈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
邱少扬笑着点头。
明耀已经上了车，放下车窗，对明堂说：“照顾好少扬。”
“爸，你放心。”
邱少扬道：“叔叔阿姨你们也多注意身体。”
“好。”陈婉看他们出来的也够久了，说道：“别站着了，回去吧，我们也走了。”
“爸，路上开车小心。”
送走了明堂的父母，邱少扬和明堂一起回到屋内。
老爷子去睡午觉了，邱少扬和明堂便回了楼上房间。
邱少扬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问明堂：“你哪天上班？”
明堂说道：“七号。”
“那快了。”
明堂嗯了一声：“这几天我都会陪着你的。”
“那你正月十五的时候可以休息吗？”邱少扬想着要是十五明堂可以休息，他们就一起去一趟石城，和明堂父母一起。
明堂：“我到时候可以和陈局申请一下，看他批不批吧。”
邱少扬嗯了一声。
明媚和赵新亮也会回家过十五，明堂和陈局也请到了假。
老爷子倒是很支持邱少扬去明堂家里过正月十五，两家多走动，搞好了关系，在不济那也是依靠。
此时老爷子就有些感叹，要是能允许同性婚姻就好了，这样在他走之前，说不能还能把他们婚事定下来，有法律保护比没有的好。
想起自己早早过世的小儿子，老爷子不免为他和裴侑旻感到惋惜。
正月十五，邱少扬早上陪着老爷子在家里吃了汤圆儿，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和明堂一起回石城。
当初过年的时候其实就该来拜年，考虑到爷爷的身体才没来。
明堂家是老小区，周围住的大部分也都是他爸爸的同事朋友这些，大部分也都是石城警察体系内的人。
今年过年大家没看到明堂，就总是会问陈婉怎么明堂没回家过年。
昨天明堂说要回家，明媚也会和赵新亮一起回家，儿女都回家，陈婉就和关系好的老姐妹们一起出门去了比较远的海鲜市场买菜。
明堂刚停好车，邱少扬就下车了。
明堂刚想问他干什么去，就看邱少扬前往的方向，他妈妈正和其他的阿姨们拎着菜往回走。
他停好车下车的时候，邱少扬已经快到陈婉的跟前了。
“阿姨，我来提。”
邱少扬说着便去接陈婉手里的袋子，陈婉便也不推诿，都递给了他，也看到远处楼下刚刚下车的明堂。
边上就有人问了：“老陈，这是？”
陈婉说：“我儿子。”
问话的那个人一愣：“？你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儿子？”
邱少扬听陈婉说他是儿子，也提惊讶。
“干儿子呗。”同行的另一个人说。
陈婉没做过多的解释，对明堂喊道：“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不把少扬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明堂快步地跑到邱少扬身边，对他说：“你看，自从有了你，我们家，我又垫底了。”
邱少扬轻笑，站到了陈婉身边，把东西全都给了明堂。
陈婉笑说：“这才对，有什么脏活累活重活全让他干。”
其他人看陈婉不偏袒自己的亲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也有人觉得邱少扬眼熟，可终究是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小伙子，有对象了吗？”一个阿姨和善的问邱少扬。
邱少扬说：“有了。”
阿姨惋惜地说：“我有个大侄女，还挺漂亮。”
“别想了。”陈婉拉着邱少扬说：“这是我儿子的。”
邱少扬直接愣住，看向明堂。
明堂只是浅笑，没说话。
其他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婉到了楼下，和老姐妹们告了别，带着邱少扬上楼。
这明堂不仅回了家，还带回来一个样貌英俊的男人，不免就成了大家的话题。还有陈婉的那句话。
等陈婉他们进楼了看不见了，这才有人反应过来。
“陈婉那个意思，不会那个小伙子和明堂好上了吧。”
另一个说：“应该是吧，早些年大家要给明堂介绍对象，她和明耀都是百般推脱，八成这小伙子和明堂才是一对儿。”
“哎呦，你说，这男人和男人······那不是胡来吗？”说话的人感叹：“要是这样，那明家岂不是绝后了。”
“现在的年轻人丁克的一大把，不生孩子和他们这样区别也不大，日子是人家过的，关起门来自己过，咱们想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这都2021年了，同性恋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社会这么开放，咱们也别在背后说人家。”
这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也就没有人再说什么。
回到家，明堂没看到他爸，问：“我爸还在市局？”
陈婉道：“局里有点事情，他回去了一趟。”
洗好了水果，陈婉递给明堂：“给少扬端过去。”
明堂端着一篮子刚刚洗干净的水果，坐到邱少扬的身边，问他：“想吃什么？”
邱少扬拿了个苹果。
上次来家里没有好好看过家里的东西，邱少扬四处看，在茶几下面看到了几本相册。
取出相册，发现上面是明堂和明媚小时候的照片，一家人的全家福这类。
明堂小时候挺瘦小的。
明堂指着自己站在学校门口的照片说道：“这是我幼儿园的时候。”
“看出来了。”邱少扬继续往后翻，有明堂在野外照的，还有一些是旅游的。
从满月到后来的长大成人的照片，全都规整起来。
陈婉出来看到他们在翻看照片，和邱少扬说：“明媚出嫁以后，家里就我们老两口了，他爸有时候就会拿出相册看看，感叹一下时间过得真快。”
邱少扬笑了笑，看到明堂初中的时候毕业照，那时候他还很矮，可到了高一军训，突然就窜得那么高，问他：“你怎么做到的？”
陈婉笑着和邱少扬说：“当初我和他爸还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会十四五岁别的孩子都已经开始猛涨的时候，他一点儿不动，还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一切正常。后来暑假的时候，他没事干经常和同学们一起打球，等到了开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上学期给他买的衣服，直接短了一大截。”
明堂和邱少扬说：“那时候可给我妈吓着了，担心我真的长不高。我那时候一米六都没有，等我高一开学，直接窜到了一米七，我同学们都惊呆了，我妈也松了口气，说一米七就一米七吧，总比一米六好。谁曾想，我高中三年窜到了一米八多。家里的床都睡不了了，我爸专门给我加长到了两米。勉强够我睡，我妈再也没有为我的身高担忧了，出去亲戚们朋友们都夸我个高腿长是个帅小伙，我妈别提多开心。”
邱少扬轻笑：“那你怎么长到了194的？”
明堂说：“大学之后，在学校长得，我去学校报道的时候量的身高是184CM，学校的铁架床当时给我安排的是190尺寸的，后来大学上了半年，我的铁架床也容不下我了，后勤管理担心我还长，直接给我换了210的。我194的身高是我剃光头的时候量的，算上头发和鞋子，四舍五入应该差不多两米吧。”
邱少扬：“我就说，你这个194怎么看着还高那么多。”
明堂笑：“是啊，家里的床，我现在躺上去，伸直了腿，脚就在外面。”
陈婉问：“要不我让你爸再给你加个20厘米？这样应该不会了吧。”
“不用麻烦了。”明堂说：“我和少扬很少回来住，也不是完全不能睡。”
陈婉抿了抿唇，没说话。
邱少扬注意到了，和陈婉说：“阿姨，那就麻烦叔叔加长一下吧。”
明堂看向邱少扬，邱少扬捏了他一下。
平常那么聪明的人，这会儿犯傻，陈婉作为母亲，这么在意儿女，听儿子说不回来住，得多难受。
明堂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妈，我那个床也很多年了，再加固估计不结实，重新买一个大一点儿的吧。”
陈婉这才说道：“行，过几天我着手安排。”
她又和邱少扬说：“少扬你看到时候房间里需要换什么，你就和我说，我到时候一起换。”
邱少扬道：“不用，其他的都保留吧，毕竟是明堂用了那么多年的东西，那都是回忆。”
“好，那就听你的。”
陈婉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厨房做饭，不准备打扰他们了。
明堂寻思着，自己许久不回石城，也很久没去过局里，就打算回一趟局里看看自己的兄弟们。
邱少扬自然没意见。
陈婉看他们要出门，问他们去哪里，明堂如实相告，陈婉道：“那你们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