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你的断章>第107章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只要得到一点肯定就能开心许久。

  只是盛闻景觉得自己开心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发现自己服用精神类药物的剂量在逐渐加重。

  他将这归为自己浏览过那么多参赛选手,遇到拥有天赋的小孩还是会忍不住羡慕。

  他们双眼含着不谙世事的光,心中充满期待地渴望未来光明灿烂,好似所有苦难都不能将他们打倒。

  “这幅画很漂亮吧,它是一位艺术家的绝笔。”

  组委会休假两日,欧格赠送了盛闻景一张画展的入场券。

  其实盛闻景并不善于欣赏这种情绪表露隐晦的油画,只是色彩的明暗令他觉得奇怪,画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绘制,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当他陷入沉思时,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位身着运动服的年轻人,他指着画重复道:“画这张画的时候,作者接近半瞎,瞎子的画嘛……”

  他顿了顿,笑道:“你好,我叫汤驰逸。”

  盛闻景垂眼看着汤驰逸伸过来的友好右手,并不急着握上去,道:“你是顾时洸的未婚夫。”

  他从顾堂那里听过汤驰逸的名字,后来又在国内关于顾氏联姻的新闻中看到了汤驰逸这三个字,配图是他和顾时洸站在一起的照片。

  汤驰逸好脾气道:“比起叫我顾时洸的未婚夫,我更喜欢你称呼我全名。”

  “汤驰逸。”盛闻景说。

  “盛总这样显得不情不愿,不如叫我顾时洸的未婚夫。”

  盛闻景抬脚转身就走。

  “哎哎,别走啊,画展二楼是上个世纪名家真迹,不想看看吗。”

  即便是上个世纪名家真迹,盛闻景也坚信自己毫无任何绘画感知能力,隔行如隔山,他只能单凭感觉判断,这幅画是自己喜欢的,那副画太抽象看不懂是什么。

  仅仅于此。

  盛闻景以为汤驰逸只是客气,没想到他还真就拉住他不走了,两个人站在场馆中心相持不下。

  怎么这么难缠,盛闻景心说。

  按照新闻中描述的,汤驰逸该是无比稳重的青年才俊,现在反倒……

  “无赖。”盛闻景缓缓吐出两个字评价道。

  汤驰逸扬起下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我家在这个展览馆有投资,盛总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完善的,都是对艺术有追求的人嘛。”

  “追求,你被学校退学才改学商。”

  声音是从通向出口的地方传来的,来人着一身黑色正装,手中拎着空矿泉水瓶,他走到盛闻景与汤驰逸面前前,先抵达垃圾桶,将空水瓶丢进可回收垃圾箱内。

  汤驰逸啧啧道:“你是收破烂的吗,每次见你都带着水瓶丢垃圾。”

  水瓶是沈望在美术馆门口捡到的,随手捡垃圾只是习惯而已,但不知怎么的,每次见汤驰逸都能捡到许多垃圾。

  恐怕汤驰逸本身就是个垃圾。

  沈望看着汤驰逸做了个口型。

  “垃圾?”盛闻景乐了。

  沈望三步并两步,速度极快地将汤驰逸挡在身后,对盛闻景说:“抱歉,他是我的一位朋友,打扰到您的观展真是不好意思。”

  “这是我的名片。”

  “如果您之后还愿意参观,请拨打名片中的电话,展览每月都会换主题,到时由我为您讲解。”

  沈望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干燥的味道,盛闻景从阳光晒过的衣物中闻到过这种味道。

  他对沈望第一印象不错,旋即将自己的名片与沈望交换:“我叫盛闻景。”

  “盛先生是来这出差吗?”沈望随口问。

  盛闻景:“对,出差。”

  被二人忽略的汤驰逸不满地探头说:“沈望你怎么回事,不看新闻吗?人家可是蕊金杯最年轻的评审。”

  蕊金杯,沈望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无奈摇头道:“抱歉,我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奖项。”

  说话诚恳的人总能比油嘴滑舌获得更多的认可,盛闻景解释道:“钢琴比赛而已。”

  沈望并不在意盛闻景究竟是做什么的,只是汤驰逸这几日总来画展,一溜达便是一天,他坐在三楼办公室恰巧能看到此人鬼鬼祟祟的身影,赶又赶不了,毕竟人家没犯事,留他在画展,他又打扰客人参观。

  “二楼藏品更多,是不同时期画家的真迹,不如盛先生移步二楼。”沈望自然而然忽略汤驰逸转而邀请道。

  盛闻景欣然应允,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间时,汤驰逸要跟上来,谁知沈望将人挡在门口,顺手用电子卡刷了下电梯内的面板,盛闻景挑眉,看到显示楼十的按钮自动亮起。

  他朝汤驰逸耸耸肩表示无奈,随后愉快地迎接耳根清净。

  轿厢缓缓上升,盛闻景看着显示器提醒不断上升的楼层,沈望则回头对盛闻景说:“汤驰逸并不是对所有人热情。”

  “哦?”盛闻景装作惊诧道:“我和他初次见面,以为他——”

  “我叫沈望。”沈望重新自我介绍道:“凝望的望。”

  盛闻景:“我叫盛闻景,听闻的闻。”

  沈望安静地笑笑,说:“看来我们都是感知中的一部分。”

  沈望话不多,他请盛闻景来到贵宾厅,为盛闻景冲泡茶叶时指了下远处画着万马奔腾的水墨画:“那个是镇馆之宝,我们平时会请贵宾单独参观。”

  很多建筑只有顶层才设有密码,非密码不可入内,沈望是打算带着盛闻景躲一会,直至汤驰逸失去兴致离开。

  盛闻景也坦诚道:“是幅好画,不过我真的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沈望失笑,并不生气。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画廊,我的工作其实是工程师。”

  “汤驰逸倒懂一些。”沈望顿了顿,“他曾经是我父亲的学生。”

  盛闻景从沈望手中接过茶杯,沈望在他左手边坐下,继续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刚刚第一眼见到你,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爱人?”不知怎么,别人说这话盛闻景会觉得对方是在搭讪,而从沈望口中说出来,倒像是真的。

  沈望弯眸:“在我旅行的时候,帮助我走出雪山的陌生人。”

  “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下意识想,你会不会需要帮助呢。”

  “谢谢。”盛闻景认真道。

  茶杯的温度顺着隔热杯套传进手指,盛闻景冰凉的指尖难得沾染几分温度。室内冷气开得很足,一杯热茶恰巧冲散萦绕在胸腔的寒意。

  当沈望提及一起吃饭时,盛闻景没拒绝。

  盛闻景这些天在巴黎兜兜转转,由欧格带着吃了不少高级餐厅。但沈望开车带他来到华人区,一家只售卖过桥米线的餐馆前。

  餐馆不大,是整条街店面最小且最老的。几平米便是它的全貌,甚至能看到老板在隔着一道玻璃的后厨忙碌。

  沈望推门,老板听到挂在门口的铃铛叮当作响,抬头扬声说:“欢迎光临,啊,沈工来了。”

  老板用搭在脖颈的毛巾擦了下汗,手中还拿着两捆小油菜,他探头问:“两三个月没来了,还是老样子?”

  “这是我朋友。”沈望稍让一步,露出身后环顾的盛闻景。

  沈望说他每次休假回家,都会在这里点过桥米线吃。

  “我是十六岁来巴黎定居的。”沈望说:“当时很怀念国内的餐馆,每周放学都会独自来华人街扫荡,很多喜欢的店面因为金融危机倒闭了。”

  “这家店是老板自己的店面,所以他家还在。”沈望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白瓶,盛闻景认得,那是胃药。

  之前他见同事饭前吃过。

  老板显然是熟悉沈望的,米线还未上桌,他先端来一杯温水给沈望服药。

  外国人喝冷水,餐馆里的饮水凉杯甚至在冬天都会装满冰块。

  “长大后想回国发展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太适应国内的生活,甚至有点水土不服。”

  “那么你是在巴黎做工程师吗?”盛闻景问。

  沈望点头:“偶尔也会去非洲援建,刚毕业在非洲待了三四年。”

  艺术工作者是理想家,但听沈望描述自己的从业经历后,盛闻景觉得他才是理想主义者。

  沈望在援建期间计划进藏旅行,援建结束的第二天便踏上回国的旅程。

  他将当时的照片找出来给盛闻景看,盛闻景不可思议道:“一个人旅行不孤单吗?”

  “不是我一个人。”沈望淡笑道:“还有……”

  话未说完,盛闻景看到沈望手指无意点到退出键,手机相册大部分照片密密麻麻地挤在一掌大的屏幕中。

  沈望身旁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他搂着沈望的胳膊,笑得张扬而肆意。

  那是。

  盛闻景失声。

  汤驰逸!

  不,是年轻时还带着学生气的汤驰逸。

  汤驰逸甚至穿着高中校服。

  “汤驰逸被学校退学后跟我一起横穿藏线,穿着校服逃课来机场找我,躲进我的后备箱里以为我没发现……是个无赖。”

  总之是个无赖。

  盛闻景与他们都是初次见面,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只能回家后找顾堂讨论。

  他躺在顾堂腿边,顾堂将洗好的蓝莓喂给他,盛闻景边嚼边说:“虽然沈望和汤驰逸性格截然相反,但好像又都一样,自来熟。”

  “汤驰逸和顾时洸结婚图什么?”

  盛闻景不禁感叹,看汤驰逸对沈望的态度,沈望看汤驰逸的眼神,总觉得这两人还有猫腻。

  “汤驰逸是为了拿回属于他的财产才和顾氏合作。”顾堂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翻到背面继续看。

  “但汤驰逸似乎认识我。”盛闻景说。

  “汤驰逸调查过所有人。”顾堂答:“甚至还有吕纯的家庭背景。”

  盛闻景愣了愣,听顾堂继续道:“汤驰逸投行出身,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如果你和他接触多了会觉得他适合做合作伙伴。”

  汤驰逸还年轻,想得到属于自己却被夺走的东西太难,他不得不选择与顾氏合作。

  他用一整条珠宝生产链许诺顾氏,只要顾氏帮助他获得他该得的东西,他还给顾氏的必定远远高过承诺的价值。

  入夜盛闻景昏昏欲睡时,顾堂忽然记起了什么,他推推盛闻景,问盛闻景是不是已经见过顾弈了。

  盛闻景困得要命,在顾堂接乱不断的提问中陷入沉睡。

  顾堂无奈地帮盛闻景盖好被子走出卧室。

  他还有工作会议,大约两小时后才能得到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国内生意由钟琦照看,这部分是顾堂亲自打理扶持的,并没有任何问题。但顾氏在海外的产业着实错综复杂,他处理起来颇为吃力,再加上顾弈从中作梗。

  提交给警方的数据中涉及机密,顾堂这几日一直在警方与顾氏之前周旋,既要查账,也得瞒住那群精明了一辈子的董事会。

  期间,顾时洸单独找过顾堂。

  他坐在哥哥办公室的皮椅上,双腿搭在桌面,整个人缩在椅子里打游戏。

  顾堂结束会议推门便看到顾时洸骂了句什么,紧接着狠狠踹了下办公桌,说:“妈的。”

  “来公司怎么不打招呼。”

  顾时洸动了动身体,说:“老头总不许我出门玩,好不容易逮到他应酬的时间,哥,待会我要去游戏厅见几个朋友。”

  “之后去喝酒?”顾堂脱掉西装,从冰箱中拿出矿物质饮料,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顾时洸扁扁嘴,道:“喝酒就算了,他们那群人千杯不倒,我还得弹钢琴,对了,下个月电视台的那个节目总决赛怎么没邀请我。”

  顾堂顿了顿,他是看着顾时洸长大的,即使学业忙碌也从未失去与顾时洸的沟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时洸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购买参赛曲的丑闻才刚结束,顾时洸便能想着重新出镜。

  “网络对你的评价不太好,不邀请你只是为了节目的安全性考虑。”

  顾时洸:“那群网民算个屁,没钱躲在家里瞎嚷嚷而已,谁在乎。”

  顾堂低头摆弄了下手机,将手机倒扣在桌角,说:“盛闻景也在巴黎,我要是你,就会立刻离开巴黎躲远一点。”

  “我当然知道。”顾时洸拉长音调,说:“盛闻景那个孬种都不知道还手,长相长得挺能打,一点都不禁揍。”

  顾堂不动声色道:“盛闻景的验伤报告还在,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自首。”

  ……

  “自首?”

  “你是在开玩笑吗?”

  手机扬声器清晰地传达着顾时洸的声音,他不屑道:“有本事拿出证据啊。”

  公寓,盛闻景坐在餐桌前啃披萨,顾堂手机中继续传来顾时洸的声音。

  “顾时洸真是。”盛闻景迟疑片刻,确认道:“真是个傻子。”

  如果顾时洸稍微对顾堂上心点,就会发现他的哥哥和盛闻景并未断联,或者说顾弈与顾夫人将他保护地很好,即使盛闻景开诚布公地向顾氏邮寄律师函,他也能肆无忌惮地奔跑在没人认识他的土地。

  正如他所说的,一群没钱的人操心每月零花钱百万的人的生活,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才是常态。

  顾堂将录音发送给盛闻景,说:“你的律师会很高兴收到这份自爆语音。”

  “诱导性的讨论有时可能不具备完全成为物证的资格。”盛闻景接收音频文件顺手转发给律师。

  那些被解雇的员工档案被完全消除,虽追查起来很难,但只要确认顾弈正在进行经济犯罪,警方便能将他二十年以内的所有商业活动通通翻出来。

  盛闻景问:“他是你的父亲,举报他的时候你真的没想过手下留情吗?”

  顾堂弯眸,低头吻了吻盛闻景的脸,道:“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才是战友,他现在是敌人。”

  面对敌人,自然要全方面攻破。

  盛闻景不清楚顾堂每天工作内容,但他最近遇到了一位很有潜力的选手。

  蕊金杯分线上报名与线下,线上是为了那些不能赶到线下参赛的选手特设,但组委会还是推荐参加线下甄选。有机会参加线下的选手比那些线上选手多一次比赛经验,海选的氛围并不严肃,对于选手来说正好适应蕊金杯快速而紧张的节奏。

  盛闻景记得自己参加蕊金杯前每晚失眠,脑海里的音符冲出大脑,甚至会出现音符排队站在窗台边跳舞的幻觉。

  像吃了致幻蘑菇。

  有选手在海选现场当场因紧张失控,捂着嘴跑出候补区,评委们淡定地翻阅选手名录,并请下一位选手进场表演。

  新入场的是个身着紫罗兰色小礼裙,扎着公主发髻的女孩。她踩着小高跟缓步上台,在台中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对评委席鞠躬。

  “乐相宜。”

  盛闻景用中文念出声,好特别的名字。

  简历中显示,女孩今年十五岁,在此之前已经参加过不少比赛,排名——

  第一。

  “请开始你的表演。”坐在评委席最边缘的评委说。

  蕊金杯近年来对年少成名的天才钢琴演奏者优惠颇多,比如无需参加海选直接进半决赛之类的。

  无人抗议的原因是,很难有选手能够在含金量十足的钢琴比赛中获得十个冠军。

  而眼前的乐相宜,上个月月初正好拿到了第十座奖杯。

  欧格用手掩住嘴低声说:“我记得她,这次直通半决赛的两位选手中,她足足和另外一位差了三岁。”

  对于蕊金杯而言,年龄与实力即代表天赋与日后能走多远。

  “她完全拥有进入总决赛的能力。”盛闻景脚底打着节拍,手中握着碳素笔在乐相宜的比赛分数表中填写数字。

  “不过世界各地的比赛同时进行,说不定还有别的更出色的选手,只是不在巴黎赛区。”

  下周盛闻景便会回国,继续进行中华赛区的评委工作。

  欧格觉得盛闻景严格,数日相处中,他逐渐发觉盛闻景似乎并不像他自己表现的那样平易近人。

  出色的演奏者脾气都不大好,盛闻景只是将自己的脾气隐藏起来而已,遇到专业知识,他还是会“趾高气扬”地挑三拣四,并搬出所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

  一曲结束,评委提问原本是盛闻景左手边的评委提问,但盛闻景先他一步拿起话筒,道:“我想知道你参加海选的原因。”

  “在我看来,你的实力与参赛经历完全没有必要走这一趟。”

  他用的是中文,场内华人极少,选手与观赛群众纷纷交头接耳,盛闻景听到穿着灰色礼服的男生说:“这个评委全场最严,很多最低分都是从他这出现的。”

  “难不成,难不成是这个女生的也不能令他满意吗?”

  乐相宜双手扶住话筒,淡道:“比赛最重要的是公平。”

  “如果你失手没能进入半决赛,岂不是亏大了。”盛闻景道。

  乐相宜:“失手只能证明我运气不好,或者我的专业水平不够,运气也是比赛的一部分。”

  “那么你之前获得的十座奖杯都是运气?”

  “不,是我的实力。”乐相宜说:“我有集邮的习惯。”

  盛闻景乐了,见过嚣张的选手,没见过将蕊金杯比作集邮的人。

  即使是当年的自己,也无法说出蕊金杯对我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丢进苞谷地里的玉米粒之类的话。

  赛后,组委会准备了自助餐犒劳选手。

  盛闻景为了躲避数不尽的阿谀奉承,不得不从酒店小道绕去人迹罕至的花园独处。

  只是他抵达花园不久,花园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穿着小礼服的乐相宜怀抱一大杯爆米花轻快步入,她清清嗓子哼唱比赛时弹奏的小夜曲,才哼了个开头便猛地戛然而止。

  评委与选手尴尬地四目相对,乐相宜后退半步,“你好。”

  “你的名字怎么念?”盛闻景决定缓和气氛,问道:“快乐的乐,还是乐器的乐。”

  “念第二个音。”乐相宜说。

  盛闻景将长椅让出一半给乐相宜,乐相宜大方地捧着爆米花报答他,说:“礼尚往来,这是我在甜品台拿的爆米花。”

  海选长达五小时,评委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位,几个人挨个点评也够呛。盛闻景说得嗓子发痒,只想多喝水,于是委婉拒绝了甜蜜的爆米花。

  他点评的次数相比较其他人来说已经很少了,但说话太集中又得能令选手听清,这对盛闻景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毕竟他还得用英文表述。

  两个人就那么无聊地呆坐了半小时,乐相宜忽然说:“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姓也是。”

  盛闻景:“淡妆浓抹总相宜。”

  “嗯,无论什么音乐都会相宜。”乐相宜说。

  乐相宜的成熟与她的年龄格格不入,盛闻景联想到当时的自己,笑着说:“我以为自己的十五岁很厉害,但你更胆大。”

  全场参赛选手都有家人陪伴保驾护航,唯有乐相宜是一个人背着书包来的。

  上台前将包交给认识的人照看,下台后从包里拿出小面包充饥。

  “怎么没带监护人陪同呢?”盛闻景问。

  乐相宜扁扁嘴:“我爸在店里煮米粉,每到周末客人都特别多,你知道的,那些外国人很周末来华人街。”

  华人街?

  盛闻景诧异,旋即问道:“你家在华人街?”

  乐相宜:“我爸在华人街卖过桥米线。”

  世界上的巧合总是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相遇,盛闻景又说:“那么你认识一个叫沈望的工程师吗?”

  “沈望哥哥?”这次轮到乐相宜面露惊讶,她眨眨眼,卷翘的睫毛在眼角留下一道极细的影子。

  盛闻景无奈道:“之前我和沈望去华人街吃饭,沈望带我去吃了整条街唯一一家过桥米线。”

  乐相宜立即骄傲道:“我家的米线好吃吧!”

  “大骨熬的汤底,我每天晚上都帮爸爸看火呢!”

  盛闻景终于在这个十五岁的女孩脸上看到符合她年龄的笑容,点点头道:“特别好喝。”

  “咕噜——”

  女孩的肚子忽然不合时宜地大叫。

  乐相宜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向盛闻景发出邀请。

  “盛老师,择日不如撞日,我请你回家吃米线怎么样!”

  盛闻景想到傍晚还有来自国内的视频会议,正欲找借口拒绝时,月相宜已经用她随身携带的电子手表拨通电话。

  她说:“喂爸爸!待会我带沈望哥哥的朋友回来吃饭,你多煎一个鸡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