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定重新开业的好日子,许真诚特意去寺庙里算了一卦,最后决定定在下周星期一。店里最后的清洁大扫除结束后,许真诚给每一个员工都包了一个大红包。

  罗沁捏了捏红包的厚度,欣喜道:“多谢老板!许老板大气!”

  “别这么客气,”许真诚手肘撑在吧台上,“暑假有你们忙的。”

  范哲安手里捏着的红包是在场最薄的。范哲安说:“够偏心,就给我这么点?”

  “再逼逼这点儿都没有了,”许真诚毫不客气地说,“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不给你工资都行。”

  从他们进网咖,罗沁就发现了不对劲。店内开了恒温空调,不算热,但是许真诚今天穿了一件高领长袖。更离谱的是,范哲安脖子上贴了两三个创口贴!

  这,不怪她多想吧?

  罗沁假装把书立起来看,实则在仔细观察他们。

  熊二比较耿直,直接问范哲安,“小范,你脖子怎么受伤啦?”

  范哲安摸了摸脖颈,道出实情:“被许老板打的。”

  许真诚“啧”了一声,没有搭理他,径直走进了吧台内。他要忙的事儿挺多,比如怎么安排员工去做事儿。为此他特意写了一张计划表,把几个人在开业前要做的事儿,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在自己的待办事宜后面,画了一把大叉。

  完美。

  “小罗啊,你考研政治的资料都买的什么?”

  许真诚已经和范哲安聊过考研的事了,范哲安最近在帮他搜集资料,但范哲安没经历过考研,肯定没有罗沁有经验。

  罗沁从桌子下面抽出两套卷子,“背这个和看网课。”

  许真诚把厚厚的卷子拿起来,翻了翻,心里便有了底。许真诚说:“你把试卷和网课的链接发我。”

  罗沁拿起手机说:“许老板,你也太未雨绸缪了吧,小范还没进大学,你就在帮他筹划考研了?现在每年政策变化很大,没必要这么提前。”

  “不用操心我,”范哲安做着自己的事儿,头也不抬地说,“我到时候肯定会硕博连读。”

  罗沁:“……”

  许真诚淡淡道:“不是我替小范儿筹划,是他替我筹划,我想考研。”

  罗沁非得嘴贱再问一句,“许老板你打算考哪儿啊?”

  许真诚再补一刀,“随随便便考个B大吧。”

  罗沁趴在桌上,把专业书扣在了脑袋上,“你们说这话,是人吗?!太打击我了。”

  许真诚微微一笑,“我说的都是事实,哪儿又打击你了?”

  罗沁哼唧两声,不愿意再搭话了。

  许真诚在用手机看关于考研的经验贴。他不打无准备的仗。看得越多,他心里越有底。

  不就是认真学习吗?

  小事一桩。

  院长在这时给他打了电话,许真诚出了网咖才点了接听,大概听明白是什么事儿后,他觉得是件好事,但是心里又有点惆怅。

  回去后他给范哲安转述得很简洁。

  “那个给福福捐献骨髓的玉姐,想带着福福到A市去做手术,”许真诚说,“A市医疗条件比江市好,福福后续能接受到更好的治疗。”

  范哲安手里的动作停下来,“这是好事。”

  “我也觉得。”但许真诚没笑。

  范哲安看出他的心思,“她们什么时候走?”

  许真诚说:“明天。”

  “去送福福吗?”

  “当然得去。”许真诚想也不想地说。

  次日,他们去医院接福福和玉姐到机场。

  福福很舍不得范哲安和许真诚,小眼睛又红成了兔子眼,但是她很懂事,知道玉姐也是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

  玉姐会是她的新妈妈,会给她一个家。

  时隔两年,许真诚再次把福福抱了起来。小孩子的重量很轻,福福因为生病的原因,更是瘦到让人心疼。

  许真诚悄悄在福福的书包里放了一张银行卡,玉姐看到后眼神中布满诧异,许真诚对着她点了点头。

  玉姐小声说:“谢谢。”

  “真诚哥哥,小范哥哥,你们会到A市来看我吗?”福福忍住不哭,“我听医生说,我输入了玉妈妈的血后,会进一个小房子里待很久,你们这种时候不用来看我哦,等我好了后,一定要来看我!”

  刚做完骨髓移植后,会进移植舱观察一段时间,确定没有排异才算手术成功。

  许真诚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好,等你好了,我们一定来看你。”

  福福这才笑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期待,“小范哥哥我会好好练习钢琴的!”

  范哲安的手被福福牵住,“到时候我来A市再来教我们福福新的曲子。”

  “拉钩!”福福说。

  再多的不舍得也敌不过时间的流逝,到时间登机了,福福跟着玉姐依依不舍地走了。

  飞机掠过城市上空,划过云层留下一道白影,感谢高科技,让人们的距离一点点缩近。

  福福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好福气,即将迎接自己崭新的生活。

  有家,有家人。

  许真诚站在安检口看了很久,转身的时候手臂压在了范哲安的肩膀上。

  “要是我能生,高低给你生一个像福福这么好看的姑娘。”许真诚玩笑道。

  范哲安看得出来在说着玩笑话的许真诚心情并不好。范哲安说,“为什么不生儿子?”

  “儿子太闹腾了,我喜欢安静点的闺女,” 许真诚想了想,“哎,说得我真能生似的……”

  回家后,许真诚把手机拿出来看他和福福的合照。

  有人觉得很奇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真的会产生亲情感吗?

  答案是会的。

  两年时间,他看着福福成长,就好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一点点长大。今天看见福福有了好的归宿,他很高兴,也觉得低落。

  现实原因,他没办法收养福福。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范哲安站在一边,感受着许真诚难得露出的脆弱悲伤感。许真诚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给别人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难过了也不会给任何人说。

  “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范哲安从后面搂住许真诚。

  许真诚看着窗外浅红的落日,“以后还长呢,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范哲安说:“我想给你证明这一点。”

  说完,他便松开了许真诚,拿出手机给向莉打了电话,他无所畏惧地点了公放。

  许真诚抽出一根烟,点燃后,笑着看向他。

  向莉很快接听了电话,“喂,哪位?”

  范哲安拿着手机说:“妈,我没换电话号码。”

  “我儿子反应真快,”向莉笑笑,“为什么突然联系我了?不是说这几个月不联系了?”

  “我想跟你和我爸说一声,”范哲安说,“我还是想要从医,是我想去做,不是觉得应该去做。”

  向莉顿了顿,“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了?”

  “因为有人教会了我,”范哲安看着许真诚说,“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责任感和信念感。我想当一个可以治病救人的医生。”

  向莉语气变得轻快,“我的乖乖儿子,你前几个月要是有这样的觉悟,我们也不可能不同意。”

  用向莉和范骏的话来说,从医不是一件小事,肩上的担子会很重,必须要有足够的责任感,与其开始得稀里糊涂,不如不开始。

  “我知道。我之前从医的想法太简单,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去做,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会坚持下去。”

  许真诚眸里满是触动,对着这个用坚定眼神看向他的人,有太多的话想要说。

  向莉又说:“谁教会你的?许老板?”

  “妈,我还想给你说一件事,”范哲安更加坚定地说,“我喜欢许真诚,是你喜欢我爸那种喜欢。”

  许真诚手一抖,烟灰撒了一地。

  这是什么勇气?这事儿就这么说出去了?完全没有一点预兆。

  “你真他妈的勇!”许真诚竖了一个大拇指。

  他完全不担心向莉的反应。几次接触下来,他觉得向莉比他想象的更加开明。

  向莉迟疑了三秒,问出的问题是,“你喜欢许老板,人家能看上你吗?”

  许真诚抿嘴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范哲安一笑,“你说的对,我追了许老板挺久的,刚成功。”

  这话就有点假了。他们之间好像不存在谁追谁,纯粹的化学反应,时机合适了就在一起了。硬要说的话,还是许真诚先表的白。

  向莉说:“我抽个时间和你爸聊聊,他如果气消了,我找时间约你和许老板吃个饭。”

  许真诚抽了一口烟,眼睛都笑弯了,“这么轻松吗?”

  他这句声音不小,向莉听见了。

  向莉说:“许老板?你在旁边吗?”

  “莉姐我在。”许真诚拿过手机。

  “你们的事儿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他没有开玩笑。”许真诚挺难为情地说,“莉姐抱歉啊,你让我好好照顾小范,但我不小心把他拐跑了。”

  “没事,儿大不中留,”向莉没多大情绪变化,“你们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很高兴。你给福利院捐了十万块,我就当你已经把钱赚够了。”

  一通电话下来,向莉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抗拒感,也没有觉得多稀奇,好像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范哲安点着手机界面说:“我爸妈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我做自己。”

  他们坐在沙发上,许真诚仰头看了看吊灯,“巧了,我爸妈也是。”

  相似的家庭,豁达的性格,某些方面又极其互补。他和范哲安注定会互相吸引。

  范哲安提供了一个思路,“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觉得舒阿姨和许叔叔不能接受这件事?”

  许真诚捏响了指骨,想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