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那个在我们赌场里只进不出、扰乱秩序的家伙终于被抓住了,人被扣在后头包间里,您要亲自去看看吗?”
负责经营赌场的手下朝刘易斯汇报着。
彼时刘易斯手里正把玩着一柄新得到的麦格农357,据说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金色枪管上环绕着玫瑰纹样的浮雕,比起枪械更像是一只艺术品。
“哦,他用的什么工具?还是技术很好?”
刘易斯眼皮未抬,懒散地给手枪上了膛。
手下悄悄打了个寒颤,回话前要将话语在脑海中先过一遍才敢开口,因为他们这位长着天使脸孔的年轻老板杀起人来可是毫不犹豫。
好像是有什么狂躁症,不见血就浑身难受。
“没……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工具,我们盯了几天,也没抓住他出老千的证据……但不可能有人能单纯靠运气就在我们这里连赢那么多天,我正打算拷问他……”
“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易斯这才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致,让手下带路去包间里看看那个在他们赌场里空手套白狼套走了那么多钞票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个……bitch。”
手下下结论道。他看着刘易斯手里的那把枪,已经开始打算一会儿要派人去清理包间里的血迹和尸体了。
刘易斯进屋时,诸葛允白正被赌场里负责维护秩序的打手们“教训”。
发觉到大老板的大驾光临,几个壮汉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回头,恭敬地垂下了眼。
刘易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滚去一边站着,进而才看清了诸葛允白的模样。
怪不得会被人说成是bitch。
虽然脸颊上刚被打手修理得伤痕累累,嘴角也洇着血迹,但依旧难掩五官的勾人心魂。
像是摔碎在了废墟上的水光蝶,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心生怜悯和欲念。
“华人?”
刘易斯问道。
“他会说格兰苏语,应该是后头贫民窟里跑来的小孩儿。”
手下连忙答道。
刘易斯没理会手下的话,而是往前走了两步,在诸葛允白面前蹲下,饶有兴致道,
“多大了?”
“……你们没说过未成年人不让进。”
诸葛允白终于抬起头来,看清刘易斯时也微微一愣。
他一直以为,在黑色地带经营这种赌场的老板应该是那种长得就像野兽一样的丑八怪,或者至少该满身都是铜臭味。
但面前的人看起来没比他大多少,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碧色的眼睛透亮清澈,天生矜贵干净。
“没说不让你进,”
刘易斯抿唇,抬手捏住了诸葛允白的下巴,拇指轻轻擦过他唇角的血迹,又发狠似的往下按去,按得诸葛允白吃痛蹙眉。
“你还是个学生?在学校作弊被抓住的话是什么后果?”
“松开我……唔,”
诸葛允白想挣开束缚,下巴却被捏得更紧,
“我不需要作弊……你是这儿的老板?你们就这么输不起么?”
“别和我说你能赢到现在靠的是运气,”
刘易斯嗤笑道,
“要是你能有这个运气,就不会出生在贫民窟里了。”
“我靠的是脑子,你不信的话可以和我玩一场。”
刘易斯思量半晌,手下的人确实说过这男孩从来不碰什么纯靠运气的赌盘,而是经常游荡在德州扑克或中国麻将的赌桌周围。
“怎么样?你敢吗?”
诸葛允白抬起下颌,毫无惧色地看着刘易斯,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挑衅。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倒吸凉气——挑衅刘易斯少爷,这小子不是找死吗?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刘易斯手里的手枪果然已经抵在了诸葛允白脑袋前,
“你好像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我可不管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我只在意是你让我的赌场亏钱了,懂吗?”
刘易斯恶劣地用枪口摩挲着诸葛允白的眉骨和下巴,最终粗暴地撬开了他的唇腔,将枪口塞进了他的嘴里,
“没人教过你要学会适可而止吗?”
“你会杀了我吗?”
诸葛允白眼里却不见惧色,他从容地伸出舌尖舔舐着枪把上的玫瑰浮雕,轻巧地将异物从口中推了出去,
“真是贵族家的大少爷,你大概不知道痛快的死对很多人来说其实是一种求之不得的恩惠吧?”
“但我看你并不想死。”
“那倒是,”
诸葛允白勾起唇,
“我让你亏了多少钱?”
“五天,两百多万镑。”
刘易斯挑了挑眉,有多少进了诸葛允白的口袋他不清楚,主要是赌场里有太多投机分子跟着他押注,导致那几天他们赌场像是慈善机构一样往外吐了不少钱。
“给我三天时间,我能帮你赚回来,”
诸葛允白顿了顿,
“四六分,我六你四。”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还敢和我们老板谈分成,我……”
“闭嘴。”
刘易斯轻飘飘地横了那个愤起的手下一眼,吓得他讪讪闭嘴,老老实实站了回去。
“你很有意思,”
刘易斯拿枪拍了拍诸葛允白的脸颊,
“要是真能赚回来,全部都给你也不是不行……你叫什么名字?”
“诸葛允白。”
“华人也有这么长的名字吗,”
刘易斯轻笑了两声,
“那以后我就叫你,白。”
诸葛允白眨了眨眼,算是默认。被叫什么名字他倒是无所谓,他也不是诚心要帮面前这个大少爷赚钱,只是为了现在不死在他的枪管下罢了。
“这里被人用过吗?”
刘易斯的目光下移,毫不避讳地看向他的下半身。
“……哈?”
诸葛允白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随即蹙眉道,
“我不需要靠那里也能赚钱。”
像他这样生在贫民窟的漂亮孩子大多都只有靠以色侍人营生的路可走,运气好点的能被有钱人家买走,运气差的则只能招待口袋里同样没多少钱的嫖.客。
“那嘴呢?”
刘易斯又问道,
“看你刚刚舔得很熟练,我的枪都要热了。”
“在学校里看别人是这么做的,”
诸葛允白如实道,他能上的学校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里头的孩子们都和他一样,缺钱,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
“厕所里,走廊上,到处都是。”
“你还在上学?读高中?”
“很奇怪吗?难道你不上学?读大学之类的,应该有那种专门为你们贵族家的小孩开的学院吧。”
“有是有,”
不过他们家是把教授请到家中授课,有个老头还总爱拿他和莱斯莉她们做比较,说什么十年前教他几个姐姐时可没觉得有这么难带。
刘易斯认真打量着诸葛允白,缓缓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很想上大学?”
诸葛允白的耳朵轻轻一动,没有回答。
刘易斯心里了然。
“耶利米。”
“我在,您有什么吩咐?”
刚刚被他一眼睛吓回去的部下闻声又连忙恭敬地上前。
“你之前和我说他是个bitch?”
“那是……这小子他长得太漂亮了,像他这样的货,不是,像他这样的人很难不是……”
耶利米背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听得出刘易斯十分钟意这个华人男孩,那枪口很可能会为了那个男孩转而对准他……
“掌嘴。”
刘易斯淡淡道。
“……是!”
比起被子弹在脑门上开个洞,掌嘴算得了什么,耶利米立刻动起手来,用力在自己脸上扇出道道红痕。
诸葛允白看着这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却噤若寒蝉的男人,心里倒没有什么解气的感觉。
其实他并不在意被人如何咒骂,只是没想到刘易斯会为了这么一句话替他出气。
“吓到你了?”
刘易斯笑意盈盈地看向诸葛允白。
“没有,”
诸葛允白顿了顿,
“只是觉得你有点阴晴不定。”
“对你我不会这样。”
刘易斯脱下外套罩在了诸葛允白身上,俯身将他整个人扛起。
“你干什么?”
诸葛允白警惕道,
“我说过我不会靠那种方式赚钱。”
“你不是要给我打工吗?”
刘易斯挑起眉梢,
“我的手下可不会像你这样穿的破破烂烂,而且我不用童工。”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都才刚成年吧,瞧不起谁……”
“等你读完大学,再出来帮我赚钱也不迟。”
“喂……!”
刘易斯没有由着诸葛允白反抗,而是强硬地将他带回了车上,
“乖乖等我一会儿。”
“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诸葛允白有些不解,但刘易斯没给他回答,只是砰的一声带上了车门,拎着枪回到了赌场里。
打手们还在刚刚的包间里收拾捆绑诸葛允白用的麻绳和胶带。
“少爷,怎么了吗?您怎么又回来了?”
肿着脸的耶利米看到刘易斯又拐了回来,只觉得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易斯绕开他,面带笑意地看向一个染着红头发的打手,
“刚刚起反应了?”
打手一时也摸不准刘易斯的态度,那华人小子舔枪时他站得最近,看得也最真切,甚至还能听到细小的水渍声,一时没控制住就顶了起来……
“我在问你话。”
刘易斯很有耐心地看着他。
打手咽了咽口水,缓缓点了点头。
“很好。”
刘易斯抿唇笑了一声,没等耶利米细问就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朝着打手的身下扣动了扳机。
枪响声在这里并不少见,赌场内的吵闹喧嚣甚至没有因为这巨响凝固哪怕一秒。
几分钟的功夫刘易斯就回到了车上,诸葛允白看出他心情似乎比刚刚更好了一些。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对你而言哪里不都比贫民窟要好?”
刘易斯擦去那把白色手枪上溅到的血迹,将枪丢给诸葛允白,
“送给你了。”
“我要这个有什么用?”
“拿去古董店,懂行的人能给你这个数。”
刘易斯随手比了个数字,只见诸葛允白看着他眨了眨眼,随后如获珍宝般将那只手枪收了起来。
刘易斯被他逗得失笑,觉得自己像是捡到了什么宠物回家,
“大学想读什么专业?”
“我还有一年才能申请大学……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你今年十七了?”
刘易斯一只手撑在车窗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诸葛允白,十七的话其实也只比他小了三岁。
“十六,”
诸葛允白顿了顿,
“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要送我去读大学?”
“是这么打算的,”
刘易斯点了点头,
“现在你三天能帮我赚两百万,读完大学岂不是能赚更多?我这是在投资。”
诸葛允白将信将疑。
他其实对刘易斯是有好感的。
从小到大,没有人正眼看过他,也没有人会为他出气。
更没有人这样对他好过,哪怕是有目的的好。
因为从未得到过,所以哪怕明知对方可能心思不纯,诸葛允白也依然无法避免地会将这份投资当做恩惠。
并且打算用一生去回报。
他当天就被刘易斯带回了哈里斯庄园。
庄园很大,刘易斯又拥有属于自己的独栋住宅,诸葛允白几乎没见过家族内的其他人,除了偶尔会在陈列着各种书籍的图书室里遇见刘易斯那个叫莱斯莉的姐姐。
不过两个人也只是会互相点点头的程度。
刘易斯帮他办了转学,转到了一所私立中学,学习氛围和生活环境和他过去那十六年所习以为常的垃圾堆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起初刘易斯还计划着要提前打点好几个和有名学院的关系,毕竟诸葛允白此前接受的教育一点也不规范,考试成绩可能也会很难看。
直到他收到了诸葛允白的成绩单,是好到让老子爵看了都恨不得立刻收诸葛允白当养子的程度。
看来是捡到宝了。
刘易斯认真地将诸葛允白的成绩单收好,这段时间他很忙,前几个月他时不时还会去学校接诸葛允白回家,这几周忙得连话都说不上,每次他晚上回到家里时,诸葛允白的房间里都已经熄了灯。
他一直都忍着没碰诸葛允白。
十六岁的高中生年纪还是太小,之前估计也没吃过几顿饱饭,瘦得不像是经得起折腾的样子。
好几天没见到面,这会儿倒是有点想他了。
刘易斯转着手里的钢笔,对自己心底生出的这种感情感到兴趣盎然。
他想看看,一直被父亲用冷漠和自私形容的自己到底能对另外一个人付出多少真心。
“咚咚——”
房门被人叩响,刘易斯抬眼,见是老子爵给他找的心理医生。
从他十一二岁将莱斯莉养的那只猫扔下天台摔死开始,老子爵仿佛就一直觉得他心理有问题。
他确实是个变态。
刘易斯抿了抿唇,他非常清楚自己心底那些粗暴又血腥的杀戮欲望,和哈里斯家族温和浪漫的调性不同,他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掠夺和占领而生。
不过在他羽翼丰满之前,他还不能让老子爵察觉到他的心思。
“请进。”
刘易斯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稚气未脱的笑脸,将医生请进了房间,开始用心地敷衍。
等会谈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刘易斯礼貌地将医生送走,转头就看见了诸葛允白。
小孩身形单薄,只穿了件卫衣,手腕细得仿佛能被单手折断,睫毛却很长,刮着星屑般一眨一眨的,漂亮得仿佛只属于黑夜。
“白,怎么来这边找我了?”
“……好多天都没有看见你了。”
诸葛允白将“想你了”这三个字咽回口中。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刘易斯现在这算什么关系。
他对感情并不迟钝,所以能感知到刘易斯对他的宠溺和占有,但刘易斯却从未对他实质做过些什么。
“过来我看看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刘易斯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腰,脱下外套搭在了他肩上,
“刚刚那个人是医生?你怎么了吗?”
诸葛允白悄悄嗅了一口衣服上属于成年人的信息素,花梨木的味道中带着淡淡的苦味。
他还挺喜欢的。
“心理医生,”
刘易斯淡笑着解释道,
“我身边的人应该悄悄和你说过,我有狂躁症,你之前不也说过,觉得我阴晴不定吗?”
“后来就没觉得过了,”
诸葛允白小声道,
“你要经常和他聊天吗?”
“每周两次,每次两个小时。”
诸葛允白悄悄在心里算着,那其实刘易斯和心理医生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他在一起时更长,
“那和他聊天你会觉得放松或者开心吗?”
“没有,”
刘易斯对诸葛允白倒是很坦诚,
“应付他挺累的,他是我父亲派来的人……上次和你说的,专业志愿的事想的怎么样了?有想法的话我早点帮你联系最好的导师。”
“想读心理学,”
诸葛允白原本是没什么想法的,今晚他来找刘易斯也是想和他商量一下。虽然没比自己大多少,但刘易斯的社会经验比同龄人要丰富得多。
“你觉得行吗?”
“凭你喜欢,不过怎么突然想读这个?”
“等我毕业,”
诸葛允白顿了一下,
“我来当你的心理医生,你不用应付我。和我说话,你不累。”
刘易斯压下眼底晦暗的欲望,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我等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