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包已经凉了, 浓郁的气味也淡了些。
江钦程放下手机，起身把两个药包扔进垃圾桶，拿毛巾沾了热水给小卷毛擦药渍。包裹着手腕擦一遍, 指缝也每个打开擦干净, 手上留了味道小卷毛下次会不愿意敷。
最后把他的手搁进被子里，脑袋往枕头上移了点, 拿下胸口的书, 在读的那页夹好书签放回书架。
一连串身体触碰和发出的声响，愣是一点没惊扰到熟睡的小人儿, 胸脯微微起伏睡得可香。
都收拾好后, 江钦程坐在床边重新拿起手机, 随机点开一个聊天框, 有三条未读消息：
“哈喽, 帅弟弟”
“我叫XXX，你呢？在哪个初中读书啊？”
“呼～我刚到家, 你们两个小朋友回家了吗？不能在外面玩太晚哦。”
什么鬼？
手指滑到最上面，有条系统通过好友的提示，显示时间为16:05。
江钦程很快回忆起来，这是自己走开去上厕所那会, 回来看见小卷毛偷玩手机说了他几句。
他目光看向熟睡的人。
小卷毛加的？
他乱加这些人干嘛？头像一溜自拍和可爱猫咪, 似乎都是女生。
紧接着, 江钦程挨个查看其他聊天框, 加好友时间都差不多, 打招呼内容也类似, 出现最多频次的词是“小弟弟”。
心里爬上一个猜测, 无名火蹭蹭冒了起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焦躁萦绕在心头。
没有犹豫, 江钦程直接全部删掉，生气地捏着手机下楼，到厨房倒了杯冰水喝。
喝完也还是气，他站着深呼吸冷静，朦胧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影子拉得可长，一长条黑影横亘在客厅地板上。
睡在一楼保姆间的阿姨起夜，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开灯看清楚后拍着胸脯顺气：“少爷，你这么晚站客厅干嘛？”
“我下来喝杯水。”江钦程抬手遮眼睛，被突然的光线刺得微眯。
“不是给你们倒了热水在楼上吗，这么快就喝完啦？明天我多烧两壶。”阿姨披着外衣，咳嗽了两声，“早点睡觉哦，明天还上课呢。还有啊，以后晚上下楼一定要开灯，黑漆漆的摔跤了怎么办。”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江钦程放好杯子，上楼回房间。
那杯水在胃里翻腾，把心口浸得冰凉凉。
江钦程呆坐了一会，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手机，坐在床边翻。小卷毛居然拿自己的社交软件加女生，他手机上会不会也有？
江钦程仔细地查每一条聊天记录，备注和对话都看，翻到最底部也没发现可疑人员，基本都是小学同学和现在班上的同学。
他放心了些，点开自己和小卷毛的聊天记录，一天天往前翻，手指停不下来。
小卷毛一个人在家时很爱给他发消息，基本都是“哥哥你在做什么？”“哥哥看我的这个那个”，如果没及时得到回复，就会疯狂发可爱表情包进行轰炸。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语音，江钦程想点开听，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人，放弃了。
小卷毛越长大睡觉越不乖，在床上翻来翻去，捣腾了无数个姿势，一只手伸出被子在空中和床铺上摸索。
江钦程把白天抓的娃娃拿了一只放到手边，他抱住满意地用脑袋拱了两下，才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继续睡。
他睡得倒是香。
失眠的少年有点郁闷。
直到凌晨两三点，江钦程才有了睡意，把手机重新锁在柜子里，钻进被窝挨着小卷毛，一只手抱住他，鼻尖低着柔软的额发入睡。
夏天天亮得早，几小时后，晨光从窗户缝里探入，调皮地在被子上晃。
路骐贪睡，但早晚生物钟还比较固定，睡八个小时左右会自然醒，所以率先睁开了眼睛。脑子醒得比眼睛晚一些，迷瞪的时间里，他张大嘴巴打哈欠，又把手往头顶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脚背绷紧碰到了哥哥的脚。
唔，我的腿这么长？
路骐听同学们说了睡一觉起来长10厘米的段子，非常期待发生在自己身上，惊喜地偏头看。
肉肉，脖子的肉肉，非常清晰的两根锁骨和喉结。
好吧，没有长高。
江钦程侧身睡，脸一半埋在枕头里，一半贴在小卷毛头顶，路骐一仰头就看见了哥哥的漂亮睡颜。
白白的脸，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路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了会，小心翼翼用手轻轻摸哥哥下巴，刺刺的，有层淡青色胡茬。和俊美的脸庞不太搭，像是用很细的画笔一颗颗点上去的一样。
又摸摸自己的光滑圆脸蛋，我什么时候能长胡子啊～
他没着急起，在暖乎乎的被窝里思考画胡子应该用哪支笔和怎么调颜色，自顾自想了会，闹铃响起时，抬头等哥哥睁眼睛。
铃声是叮咚叮咚的流水声和鸟叫，很好听，路骐默默听完了一整首，旁边的人还是紧紧闭着眼睛，鼻间喷出均匀的热热的呼吸，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
真是奇怪呢，哥哥从来不睡懒觉的啊。
路骐已经完全清醒了，眨巴眨巴眼睛调皮地笑了一下，伸出两只手指挪到哥哥挺翘的鼻子上方，缓缓用力捏住。
肺里的氧气减少，睡梦中的江钦程皱起了眉，然后浓而卷翘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露出如清晨朝露一般的干净蓝眸。
但只睁开一半，并缓缓眨动。
路骐看他睁眼睛就立马松开了，把捣乱的手藏进被子里，露出个甜甜的笑：“起床了哦哥哥，今天星期一。”
毕竟刚睡醒，他的声音比白天更奶一些，语气也很乖，配合脸上的笑，像只被窝里暖床叫主人起床的乖猫咪。
江钦程勾着嘴角“嗯”了声，伸手捏他的热乎脸蛋，“骐骐早安。”
“哥哥早安！赶快起来啦，闹钟都响完两分钟了。”
路骐掀开被子爬出去，身体被清晨的冷意一裹，打了个寒颤。
下床后他穿上可爱的卡通凉拖鞋，哒哒哒跑到窗户边，唰地一下拉开了大窗帘。炽热的阳光照进来，铺了满屋满床，身上也瞬间暖和多了。
从江钦程的角度看过去，小卷毛的白脸庞瞬间被镀上一层金色，像在发光。
路骐又哒哒哒跑到衣柜边，取出尺码不同的两套校服，把大的递给江钦程后，直接站在床边脱光了开始换。
江钦程转开眼睛，坐起来背对他换。
校服是红白相间的带领T恤，领子和袖口红色，其余地方白色，胸前印了学校名字和徽章。裤子简单一些，宽松的红白条纹运动裤。
江钦程长个子后重新买了一套大尺码的，所以看起来新一些。
穿好衣服两人一起到卫生间洗漱，路骐刷牙洗脸，江钦程刷牙洗脸刮胡子。
电动剃刀发出嗡嗡嗡的声响，路骐眼睛亮亮地看了会，踮着脚把自己的脸递过去，“哥哥，给我用一下。”
江钦程无奈地撇了下嘴角，自己弄好后把剃须刀放在水流下冲。
冲干净，水擦干，用手捏住小卷毛的脸蛋，在他像鸡蛋一样光滑的皮肤上紧挨着碰了几秒，并顺便把他脸边没冲干净的一处泡沫擦掉。
模拟完剃假胡子，路骐摸着下巴一脸开心，笑得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真好玩！我也好想快点长大。”
江钦程动作一顿，睡迷糊了的脑袋突然清醒，想起昨晚那件诡异的加好友事件，清清嗓子，语气略带紧张地开口：“骐骐，你这么想长大啊？长大了想做什么啊？”
“想刮胡子啊。”路骐晃晃脑袋天真地说。
“还有呢？”江钦程低头接水洗脸。
“还有……长得跟你一样高被别人羡慕，声音变好听，学开汽车，打篮球……想做的事情可多啦。”路骐一件一件数。
没有危险选项。
江钦程扯毛巾擦脸，点头道：“嗯，很快就长大了，骐骐不要着急。”
“很快是多久啊～真希望是明天～”路骐小声嘟囔。
洗漱好两人下楼吃早餐，有牛奶鸡蛋、煎饼春卷、粥等，路骐端起牛奶咕噜咕噜快速喝完了一整杯，舔舔嘴巴边的奶渍，喊阿姨：“阿姨我还想再喝一杯可以吗？”
“可以啊，我去给你热。”阿姨放下手里的活往厨房走，“小骐骐要多吃饭多喝牛奶才能长得跟哥哥一样高。”
“对呀！阿姨真聪明，猜到我在想什么呢。”
阿姨笑呵呵地去给他热牛奶，路骐大口大口吃光了早餐，看到哥哥吃得很慢，嘴巴嚼一下停一下，歪着脑袋看他，“哥哥怎么感觉你没精神啊？眼圈黑黑的。”
“没事，”江钦程摇摇头，随便说了个理由：“做噩梦了没睡好，有点困。”
事实证明这个理由找得不好，上学路上小卷毛并没有体谅他没睡好需要休息，而是一直好奇地问他做了什么噩梦。
路骐从小到大都属于吃嘛嘛香睡觉也特香的小孩儿，不怎么做梦，自从知道了梦这件事后非常感兴趣，觉得很神奇，梦是睡着后去的另一个世界。
经常跟哥哥分享自己在梦里的奇遇，也会缠着江钦程给他讲梦，像听故事一样。
没办法，江钦程只好在记忆库里搜罗了一个恐怖故事讲给他听：“梦到在一个偏僻的村庄……”
坐前面的齐延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他前几天刚买回家里的碟片“荒村老尸”吗？
反应过来少爷在逗小骐骐玩，心里默默笑开了。
江钦程强打精神，认真给他讲这个故事，语气里还特意带了感情，路骐听完却一点也不害怕，拍拍他的手道：“哥哥不用害怕，梦是假的，没有鬼哦。”
“哦好。”江钦程点头，把那部碟片列入落灰系列。
讲完一个故事的时间，正好到了学校，下车后两人牵着手往里走。
初中校区比小学校区大多了，约摸三四倍，光教学楼就有十来栋，层数更高，造型风格更加简单，没有小学那么颜色绚丽，内部有特别大的两个操场。
操场上有几个趁上早自习前打球的男生，经过时路骐偏头看，江钦程注意到了，问他：“骐骐，你想学打篮球啊？”
江钦程篮球打得不错，被邀请参加校队，但他没什么兴趣，拒绝了。刚开始学打篮球时是和小卷毛一起，但他老投不进，学一段时间就就说不好玩，一点也不喜欢打篮球。
早上听他提了一句，江钦程才知道小卷毛是喜欢打篮球的。
“不想，”路骐摇摇头，“等我长高一点再学吧。”
“骐骐，是不是跟别人打的时候被说啦？”江钦程猜测着问。
路骐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微撅起，点了下头，“嗯呢。”
哥哥学习忙，没多少时间陪他玩，他之前和其他同学打被说好笨，拖后腿，都不想跟他组队。
“怎么没告诉我？”江钦程皱眉，有些心疼地看他。
“又没有关系，等我长高一点就会打啦。”
“下午体育课我陪你玩。”江钦程叮嘱他：“骐骐，你的事情都要告诉我，知不知道？”
“好呢！”路骐点头回答前一句。
至于后一句，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才不要全都给哥哥知道呢。
操场的田径跑道旁边是单独的篮球场，有八个篮筐，同一节上体育课的人只有两个班级，场地很空。
江钦程到器材室借了一个篮球陪路骐玩，罗子园也凑过来：“怎么突然想起来打篮球啦？江钦程你跑完步不是都回教室做题吗？”
“是我要学的，哥哥教我。”路骐抱着篮球大声说，“你要一起吗？”
“你早说想学啊，我可以教你，江钦程你去写作业吧。”
“不用。”江钦程朝路骐招手，“骐骐过来。”
“嗯！”
路骐跑过去，两人开始拍球，罗子园嘁了一声跑开。
江钦程跟他讲走位和拍球的技巧，教得很仔细，小卷毛也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乖极了。
学了大半节课，路骐理论都听懂了，拍球抢球有模有样，但一个球都没投进。
反复几次后乖猫咪开始撩爪子，把球一扔生气地说：“不玩啦！一点都不好玩。”
脸蛋因为跑步和太阳晒，变得红彤彤的，生气地鼓着，像一只快要爆炸的气球。
篮球咕噜咕噜滚到了栏杆网边，江钦程跑去捡回来，弯腰戳戳小卷毛圆圆的脸颊，把球塞他手里，蹲下来说：“骐骐上来，我驮着你投。”
江钦程露出来的后背，白校服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贴在皮肤上。
路骐的气立马飘走了，这么大了还要哥哥哄，脸更红，“不用啦哥哥，这又不算的。”
“可以试一下，没关系，你又不重。”江钦程侧着脸，手往后伸抓住路骐的小腿，“上来。”
“那好吧。”路骐不好意思地咬咬嘴巴，两腿跨上去坐在了哥哥脖子上，一只手抱着球，一只手扶着哥哥脑袋做支撑。
起身后他惊呼：“好高啊！”
江钦程走到二分线位置，抓他小腿的手用力握紧，“先这个距离试一下，两只手一起投，我会抓稳你。”
“嗯呢！”路骐松开扶着的手，把球举起来，用力投了出去。橘色的篮球框上，转了两圈顺利进网。
路骐脸上绽出开心的笑：“进啦哥哥！我投进啦！”
江钦程带着他玩了一节课，临下课时，大家都坐在操场边的椅子休息。罗子园酸道：“路骐有你们这么投球的嘛？女生才这样玩。”
路骐哼了一声，“我喜欢！”
正说着话，一个其他班的漂亮女生朝这边走来，从拎着的塑料袋里拿水分给大家喝，然后脸红红地说：“江钦程，你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哎唷唷。
大家立马起哄，江钦程刚喝了人家的水，不好当众驳面子，看了路骐一眼站起来跟她走，走到操场转角墙边，树荫遮挡的地方停下。
男生们兴奋地跟上去看热闹，路骐是只思想单纯的小白兔，以前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完全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不过挺好奇这个女生找哥哥干嘛，于是也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从男生们挤在一起的脑袋缝里，他看到女生拿出来一个粉色信封递给了哥哥，奇怪发问：“什么东西啊？”
“嘘！”罗子园捂住他嘴巴，小声道：“情书情书！这都第几个了！长得帅真TM好。”
情书？
还第几个了？
路骐猛地瞪大眼睛，一滴汗水从卷发尖落到鼻梁上，他抬手擦，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和她身边的漂亮女生，懵懵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哥哥也有瞒着他的小秘密。
哥哥要早恋啦！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是早恋，5岁就有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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