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难驯>第121章 冲突

  屏幕上显示着白夫人的来电,白礼生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接起了电话:“喂,妈?”

  白夫人语气有些急:“儿子,你爸在剧组出了点事,说是从两米多高的架子上踩空摔下去了,刚被送去医院。妈这几天又不在B市,打电话问他他非说没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糊弄我。”

  白礼生连忙接过话:“在哪家医院?”

  “就他们剧组附近那家,”白夫人报了个地址后,好像明显宽下心来,语调慢慢放缓:“你说你爸啊,多大岁数了,还当自己是小年轻吗,学人家爬上爬下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白礼生宽慰母亲:“我爸既然都那么跟您说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您就别担心了,早点休息,我现在过去看看。”

  “行,我等你电话,你爸这事没个准信儿,我也睡不着。”

  舒沅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等白礼生挂了电话,主动提出要一起去医院看望受伤的白导。

  一堆事扑上来,白礼生没心思费口舌拒绝他,二人穿过一楼大厅,从旋转玻璃门出来,大周已经把车开到台阶下等着了。

  路上林睿电话打过来,跟白礼生说明了详细情况,确实没什么大事。

  两米多高的绿幕布景架,老爷子爬上去给演员讲戏,说到激动之处一个走步踩了空,摔下来的时候,底下一堆人反应迅速地把人接着,场面过于手忙脚乱,白导一个没站稳,崴脚了。

  背景音里,还能听到那倔老头在跟人发牢骚:“我就说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你们非要大惊小怪,好好的来什么医院,大晚上的,尽给人添麻烦。”

  “伤到骨头了吗?”白礼生问。

  “这不刚拍完片子吗,结果还没出来。”

  “行,我马上到了。”

  林睿嗯了一声,旋即又提醒道:“你过来的时候注意点,留神别让人堵着了。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都夜里九十点了,这医院人还这么多。”

  这家医院的地理位置还挺偏的,虽说是B市最早的几家老三甲医院之一,规模却还维持着二三十年前的水平,全院就只有两栋低矮的十层小楼,前面临街那一排是门诊加急诊,后面则是住院部。

  白礼生他们到的时候,紧靠着马路边的大门外,来看诊的病人私家车跟医院救护车交错纵横挤在一起,把前门那段路堵得水泄不通,两名保安看似乱中有序地在指挥着交通,表情却一个赛一个的无奈。

  大周把车子靠路边停下来,让着他们后面那两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先走,白礼生侧头看了看窗外,直接道:“算了,你也别往里面挤了,我们就在这儿下车。”

  “啊?”舒沅有点担心道:“可外面这么多人,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白礼生淡淡道:“都是来看病的,谁还有心思关心路人。”

  舒沅讪然:“可是……”

  他尚在犹豫,那边白礼生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从背后丢给他一句话:“你就在车上等吧,我爸没事,你不用去看他。”

  舒沅愣在那儿,迟疑一两秒,还是执着地跟在后面也下了车,“不行,我来都来了……”

  夜色朦胧,医院门口更是兵荒马乱,刚刚抵达门口的那两辆救护车上,担架被医护人员推下来,其中一个,已然蒙上了白布。

  围观路人纷纷侧目,不少人发出吃惊的声音。

  舒沅跟在白礼生后面绕过正门口嘈杂的人流,从另外一扇偏僻的后门直接进了急诊楼,林睿就站在入口处等着他们,看见白礼生,迎面先来了句调侃:“我还生怕你找不到路,都准备出去接你了。”

  旋即看清了白礼生身后跟着的舒沅,表情略微一愣,而后淡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舒老师,晚上好。”

  舒沅跟林睿不熟,只知道他是白导的得力助手,城府深且人脉广,圈子里一些二三线的明星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声林哥。

  社交这块一直都是舒沅的短板,他也没必要自降身价随着那些小明星们一起尊称对方林哥,只干巴巴地接了句:“你好。”

  林睿又笑了笑,收回看向舒沅的目光,对白礼生说:“走吧,白导在三楼。”

  两人并肩朝楼梯口走,舒沅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俩颇为熟稔的交谈,慢慢开始相信了林睿是白导颇为看重的亲信的传言。

  “白导知道你来看他,今晚估计都要开心到睡不着觉,自打上次——”林睿说到这里,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卡了个壳才继续说:“……老爷子心里一直憋着火,你是他独生子,他对你要求苛刻点也没毛病,就是有时候吧,咱的手段跟态度,该迂回就迂回一点,别总那么直来直去的。”

  白礼生心里本就焦灼,听了这话面色更加沉郁,毋容置疑道:“这件事情,没法迂回。”

  林睿噤声,气氛瞬间冷到谷底,好在最后一节楼梯上到头,隐约听到了白导的声音。

  却又在这时,白礼生兜里的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李裴然打来的。

  “喂?”

  “魏之宁出事了。”

  这天晚上,魏之宁像是被一股荒诞离奇的外力裹挟着,被迫做了场冗长而又疲惫的诡梦。

  梦境中,女人痛苦的哭泣与惊惶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鬼魅般地萦绕在耳边,一把沾血的匕首破开浓稠的迷雾,匕首后面是陈德林布满了哀恸与愁绪的脸,乌青的双唇一张一翕。

  “宁宁,是爸爸救了你啊……”

  不,不是……

  “你是爸爸的好孩子,爸爸是为你而死的……”

  不,你不是……

  “你只是不肯承认,你——”

  闭嘴!闭嘴!闭嘴!

  给我闭嘴!

  魏之宁从梦魇中挣扎出来,猛然睁开眼睛,立刻就被病床上方的白炽灯刺得闭了闭,耳边陡然响起一道声音:“你醒了?”

  他慢慢侧过头,循声看去,病床前坐着一个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舒沅。

  “别动。”见他作势要撑起身体,舒沅慌忙开口,说了句让他安心的话:“白老师马上就回来了。”

  魏之宁静静地看了舒沅一眼,缓慢地别开了脸,把目光投向天花板,那句“你为什么在这儿”的话被他艰难地吞回肚子里。

  很明显,舒沅是跟白礼生一起来的,至于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这不是此刻的他该思考的问题。

  尴尬又怪异的气氛在静悄悄的病房里发酵,白炽灯的电压似乎特别足,魏之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没一会儿就又被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要不要喝水?”

  “不用。”

  拉下脸面试图捡起的话题咣当一下掉在地上,舒沅彻底憋不住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刷地站起身,语气僵硬道:“那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转过身朝外走,快到门边的时候,却又被魏之宁叫住。

  “舒沅。”

  被喊出名字的人身形一顿,回过头疑惑地看向病床的方向。

  魏之宁整个人陷在床铺里,虚弱而苍白的脸色被头顶灯光照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清亮的眸子,恍若黎明前不肯熄灭的星辰,直直看进舒沅眼睛里。

  有那么一瞬间,舒沅心里炸开一种特别奇异又微醺的感觉,一蹴而就,又醍醐灌顶,他好像突然理解了白礼生会那么喜欢眼前这个人的原因。

  魏之宁看着立在门口的舒沅,对方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内心发酵着怎样痛苦又纠结的煎熬,有些话说出去就覆水难收,但如若不说,只会让自己变成一个给不起承诺还要鸠占鹊巢的无耻之徒。

  他吸进一口气,又缓慢地呼出来,面色平静地问:“你喜欢白礼生?”

  舒沅先是一惊,随后很快接受了魏之宁知道这件事的事实,同类之间嗅觉灵敏,这很正常。

  “对。”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过还是骄傲地改了一下修辞:“我确实很欣赏白老师。”

  魏之宁笑了,那笑容极淡,却让舒沅陡然生出一种被冒犯的不适感。

  然后听见他说:“那我把他让给你好不好?”

  第一反应,舒沅是愤怒的,这种愤怒首先源自于魏之宁过于轻佻的语气,其次才是他说出的内容。

  什么叫让?这个人把白老师当成什么了?又把他舒沅置于何地?

  “你什么意思?”舒沅愤怒地朝他走近几步,眼睛里蕴着赤裸裸的厌恶跟唾弃:“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你不是喜欢他吗?”魏之宁举重若轻地说:“作为‘前辈’,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白老师是个非常非常不错的男朋友,真的。”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些。”舒沅被彻底激怒,冷冷道:“我比你更早认识他。白老师优点很多,唯一的缺点,”他定定地看着魏之宁的脸,“就是眼光太差。”

  “话不能这么讲。”魏之宁嘴角始终都噙着淡淡的笑:“最起码,我这张脸是可取的。”

  “以色诱人,魏老师觉得很骄傲吗?”

  “为什么不呢?连色都没有的话,恐怕更可怜吧。不过舒老师不必担心,你的模样也不错。而且,”他笑得凉薄,幽幽地说:“你的气质,很对白老师胃口。”

  “闭嘴!”

  估摸着白礼生快回来了,舒沅生怕被他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快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魏之宁。

  眼前这个人,病痛击垮了他的精神,却并未损伤他的容貌。

  他的美由皮相跟骨骼共同雕琢,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然而这样一张姿容姣好的脸,内里却藏着一颗肮脏的心,并且一想到同样拥有天人之姿的白礼生居然会被这张脸蛊惑甚至伤害,舒沅就觉得无比的郁愤跟憋屈。

  “我不管你的这些话是真心想跟白老师分手,还只是单纯为了激怒我。我只想告诉你,请你尊重白老师,也尊重你自己,这个圈子里自甘下贱的人比比皆是,你要跟他们比烂,我没意见,但如果因此伤害了白老师,我舒沅第一个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