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 焦棠撇了撇嘴。
果然男人越老越坏。
他高三那年黎景大四，那时候他就经常故意说黎景年纪大，黎景还没法辩驳。
三岁一个代沟，黎景大焦棠四岁多。
焦棠也只比堂哥小五岁, 两人从来玩不到一起, 像是隔了一辈。
所以焦棠常常在想, 他之所以和黎景走到一起, 绝对是始于颜值。
“你要这么自恋我也没办法。”焦棠瞥了眼完全放下来的挡板，迅速转移话题, “你放挡板下来干嘛？”
黎景：“接下来要说的话，外人不方便听。”
“他不是你弟吗？”焦棠这里的他指的小杨，昨天偶然听李嘉明说起, 黎景的助理是他弟弟。
“表弟。”黎景挑眉，“你真的会把兰骁的所作所为告诉节目组？”
焦棠：“你偷听我们说话？”
黎景：“我当时正好要下楼, 你们在走廊吵起来, 我很难听不到。”
焦棠拧起的眉毛松开一点, “节目组又没付我调查费，他们内部出的问题，应该自己解决。”
“那兰骁呢？”
“凡事讲究证据，一面之词不足以让人信服。”焦棠说, “我才没工夫搭理这些臭鱼烂虾，有时间不如多赚点钱。”
黎景被他的形容词逗笑。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放在后半句上, “你很缺钱？”
他知道焦棠并不爱钱。
焦家的资产够焦棠挥霍一辈子, 他也能放下所有说走就走。
不喜欢奢侈品不贪图享受，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谁会嫌钱多，当然是越多越好。”对上黎景狐疑的视线，焦棠不耐烦啧了一声, “你问题好多，说吧，让我帮什么忙？”
“我晚上要回家吃饭。”黎景顿了顿，“我妈让我带上你。”
“你们一家人吃饭，带我干嘛？”
焦棠说到后面逐渐消音。
他想起上次在黎家，黎景妈妈误以为他和黎景在谈恋爱。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黎景又说，“你放心，我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
焦棠哦了一声，一瞬间心里有些空空的，黎景好像很坦然地接受了前男友的身份，反而是他一直在别扭。
焦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故作平静地问：“那她为什么还叫我去吃饭？”
“我妈很喜欢你，她最近都在看你以前的直播。”黎景说，“说是有几道菜想跟你学学。”
夏瑜哪里是想学做菜。
那天黎景带焦棠回家，她还以为俩人是一对，还没来得及开心，黎景又解释他和焦棠现在并没有在一起。
“现在没有？”夏瑜抓住重点，“那以后呢？”
“我会努力。”
黎景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夏瑜怕儿子动作太慢，让他带焦棠回家吃饭就是想助攻一把。
这点黎景心知肚明。
她妈用学做菜当借口，只是想让焦棠无法拒绝。
“你不想去也没关系。”黎景以退为进道，他了解焦棠，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没说不去。”焦棠有些烦躁，“我去。”
黎景轻笑后很快拉直唇角，“那我先送你回去放行李，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我们一起回家。
这几个字落入焦棠耳中，荡起小小的涟漪。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耳朵却悄悄红了。
*
算上喝醉那一次，这是焦棠第二次来到黎家老宅。
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黎景不止一次想带他回家，焦棠死活不肯。
最根本的原因，他怕黎景父母不喜欢他。
那时候的他在家长眼里，是不学无术骄纵跋扈的坏学生，和黎景有着天壤之别。
然而刚刚黎景却说，夏瑜很喜欢他。
可惜对现在的他来说，夏瑜什么态度都已经不重要了。
想到这，焦棠心里冒起的喜悦逐渐归于平静。
夏瑜还是和之前一样亲切热情，看到焦棠时眼睛笑得弯弯的。
刚坐下，面前的茶几上就摆满了吃的，有蛋糕饼干还有各种各样的手作小吃，甜口辣口都有。
“我听说节目组的饭不怎么好吃，这几天你肯定都没吃好，感觉比上次见到要瘦一些。”
这个听说肯定听黎景说的，焦棠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道：“也还好，我没那么挑食。”
“不挑食好。”夏瑜最近看了很多焦棠以前的录屏，演员的天赋也每期不落地追，越看越喜欢焦棠。
她将白瓷盘往焦棠面前推了推，“来，尝尝我做的草莓蛋糕。”
在夏瑜期待的目光中，焦棠叉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蛋糕体松软，草莓的香气很足，中和了奶油的甜腻。
“照着你视频做的，味道怎么样？”夏瑜问。
“很好吃。”焦棠点点头，刚吃完第二口，就听见黎景说，“我也尝尝。”
夏瑜拍开黎景的手：“就做了这么一块，你可千万别和小棠抢。”
“行吧。”黎景叹了口气，“您好不容易下一次厨竟然都没有我的份。”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委屈，焦棠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抿唇道：“反正我一个人吃不完，黎……老师不介意的话，我们一人一半。”
焦棠说完就后悔了。
以他和黎景现在的关系，实在是不适合分吃一块蛋糕。
还以为对方会拒绝，谁知道黎景却弯着眼站起来，“我再去拿把叉子。”
焦棠：……
看来黎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从前，只有他自己别扭而已。
焦棠呼了口气，他应该向黎景学习。
草莓蛋糕被一分为二，焦棠和黎景并排坐在沙发上，你一口我一口吃着。
夏瑜找了个借口上楼，站在二楼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黎相南。
黎相南：小景不是不吃甜食吗？
夏瑜：……你关注点是不是有一点点歪，重点是甜食吗？！
黎相南：那是？
夏瑜：你个榆木疙瘩，还好儿子不像你这么一根筋。
她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根木头？
夏瑜一脸无语地退出聊天界面，看着楼下甜蜜蜜的两人再度扬起姨母笑，然后点开微博进入冰棠雪黎超话。
夏瑜年轻的时候也是嗑糖女孩的一员，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嗑自家儿子的cp。
点进超话的第一件事先签到。
前期升级需要的积分很少，夏瑜连续签到四天，这期间也发博评论，很快就升到了六级。
这个微博号是她新申请的小号，只关注了焦棠和黎景。
夏瑜签到后立马发了条微博。
@黎景今天追上焦棠了吗：还没有，但我觉得快了！
这时候的超话特别活跃，很快就有其他cp粉留下评论。
[哈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怎么我们家就有播报博主了吗哈哈哈]
[我还在吃暗戳戳的暧昧糖，你们就已经dream他俩在一起了？]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只有我疑惑吗？为啥你们都觉得是黎景追焦棠，而不是反过来？]
[谁追谁都不重要啦，最重要是他俩赶紧结婚！]
夏瑜也是这么想的，给最后一条评论点了个赞。
*
下午五点，夏瑜领着焦棠去了厨房。
既然用学做菜当借口，那还是要意思一下。
夏瑜：“不还意思啊小棠，第二次来家里就让你下厨。”
“没事，我来这不就为了这个么。”焦棠仔细挽起袖子问，“夏阿姨，我们今天做什么菜？”
夏瑜：“我看网上最近挺流行铁锅炖，一家人暖呼呼的围在火炉边，看上去很不错。”
焦棠：“行，那就铁锅炖。”
黎家的冰箱是嵌入式的，占据了一面墙的空间，打开后各种食材应有尽有。
焦棠挑出要用的食材放在料理台上，“我先把排骨洗好焯水。”
“那我来摘豆角。”夏瑜拿起豆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看我这记性，你黎叔叔让我给他发个文件，我转头就给忘了。”
焦棠垂着眼将排骨倒进盆里，闻言点点头，“您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夏瑜：“那怎么能行，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厨房。”
黎景站在门边，听到这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这是她妈助攻的又一借口，走进去将杯子放在一边，随意撸起袖子，道：“的确不能留客人一个人在厨房，那我来帮忙吧。”
“这样最好。”夏瑜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对焦棠说，“小棠，我上去发完文件马上下来，让黎景先给你打打下手。”
焦棠想要拒绝，他还记得黎景往冷水下泡面的绝技，担心他炸掉厨房。
夏瑜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黎家的厨房很大，就算再来两个人也不会拥挤，可黎景站过来时，焦棠还是往旁边挪了挪。
黎景这时候还记着要维持厨艺小白的人设，于是拿起豆角问：“这个怎么摘？”
这时间焦棠已经将排骨洗了一遍，无奈地拿起一个豆角示范道，“先这样把筋去掉，然后随便掰成几段就行。”
黎景照着他说的，将摘好的豆角放进盆里，过程中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笨拙一些。
冷不防听见焦棠问：“我记得你以前动手能力没这么差。”
他和黎景“同居”过一段时间，临近高考的时候为了方便补习，他搬去了黎景的公寓。
那时候黎景虽然不会做饭，但切切水果什么的还是很利落的。
“拍戏比较忙。”面对焦棠的质问，黎景不慌不忙解释，“这几年基本上住在剧组里，很少会进厨房。”
焦棠垂着眼：“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工作狂。”
“除了工作也没别的事可做，你走了之后也没人装病让我请假。”
黎景说得很自然，焦棠正将洗好的排骨倒进锅里，手一抖，一块排骨骨碌碌滚到台面上。
几年前的骗局陡然被揭穿，他面上再怎么淡定，一点点变红的耳朵出卖了他：“你知道我在装病？”
黎景弯唇嗯了一声：“你那时候演技没现在好。”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
这个问题说出来焦棠就后悔了。
这让黎景怎么回答。
他们已经分手了，怎么答都不太对。
焦棠眼睛里浮现出一些懊恼，他咬了咬唇：“算了，你当我没问。”
“因为我喜欢你。”几乎是他开口的瞬间，黎景回答。
黎景好像并不觉得对前男友说喜欢有什么不对。
焦棠却因为这句话变得烦躁起来。
除了烦躁，还隐隐有些开心。
紧接着他又陷入新一轮的纠结。
黎景能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喜欢，究竟是已经完全不在乎了，还是仍旧残存着这样的情感？
*
不知不觉天完全黑了。
燃气灶上，铁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肉香从厨房蔓延至餐厅。
夏瑜找来了电磁炉，端到餐桌上边煮边吃。
除了铁锅炖外，夏瑜还做了拿手的水煮牛肉和水晶煎饺。
排骨土豆和豆角炖特别软烂，上面覆着的一圈花卷吸足了汤汁，一口咬下去肉香味十足。
水煮牛肉麻辣鲜香，煎饺脆得恰到好处。
美食分散了焦棠的注意，他将脑袋里那团乱麻暂时放在一边，专心致志地沉浸在食物当中。
晚饭过后，夏瑜照例让黎景送焦棠回家。
黎景依旧开着上次那辆库里兰，焦棠坐在副驾驶，脑海里反复播放着那句因为我喜欢你，余光时不时瞥向开车的人。
他当然知道黎景说的喜欢，只是四年前的黎景对焦棠的喜欢，却依旧被这句喜欢牵动着。
重逢以来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黎景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他陷入纠结的情绪当中。
他想像黎景一样坦然，坦然地面对两人的过去，可是他努力了这么久仍旧没办法做到。
分手后谁在意谁就输了，从这点上来看，他输得很彻底。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没说。
车开到焦棠公寓楼下停住，黎景按下解锁，“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不辛苦，阿姨做的菜很好吃。”焦棠垂着眼解开安全带，“你帮过我，就当还你人情。”
节目停录了，人情也还了，下车之后，他和黎景应该不会再有交集。
重新回到各自的轨道上，从此各自安好。
这明明是焦棠之前打算好的，真到了这时候，他心里却不是滋味。
放在车门上的手迟迟没往下按。
或许他一直无法坦然的面对黎景，除了放不下之外，他还欠黎景一个道歉。
“我……”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黎景先一步道。
“对不起。”焦棠转过头看向黎景，昏暗的灯光加深了他浅棕色的眼眸，“我当初不该一声不响就离开。”
“所以你宁愿向我道歉，也不肯说离开的理由？”
焦棠沉默了，他垂下眼，避开了黎景审视的目光。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他听见面前传来一声叹息，那声音很轻，就像是他的错觉。
黎景：“如果你真觉得抱歉，那我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
焦棠诧异地抬起头，又听见黎景说，“你的歉意难道仅限于嘴上说说？
“当然不是。”焦棠蹙眉反驳。
“那就跟我结婚吧。”
焦棠怔住了。
黎景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恍然觉得对方一定是在开玩笑。
然而黎景的眼神是那么认真，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带半分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