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起床, 温萧雨就开始给贺希然发信息。
—怎么样?
贺希然的消息几乎是秒回的:温奶奶做的早饭比你好吃多了。
温萧雨:?我特么问的是早饭吗?
贺希然:(偷笑)
温萧雨:笑个屁,十分钟后门口见。
贺希然:十五分钟。
温萧雨:磨叽。
他把手机收起来,坐到餐桌旁, 听见正在吃早饭的温沐辰问他:“你笑什么呀?”
“没笑。”温萧雨清了一下嗓子, 埋头把早饭吃完,呼噜了一把他哥的脑袋就出门了。
弄堂里安安静静的,温萧雨靠在电动车上又检查了一遍脖子。还好初冬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他可以穿高领毛衣遮住伤痕。
而且这件是温奶奶给他新织的, 毛线柔软亲肤,在这样的冬日清晨穿起来很是熨帖。
他直起身子,看了贺家的大铁门一眼, 心想贺希然就没那么幸运了。
昨天晚上贺希然那张破碎又明亮的在他脑海里再次浮现, 他呼出一口白气。
准确地说,那张脸从昨晚开始已经浮现很多次了,包括在他的梦里——
一会儿恣意盎然地挑衅他:“温萧雨,我要赢过你。”
一会儿又楚楚可怜地控诉他:“温萧雨,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两副面孔似人格分裂般来回切换,搞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到现在脑子还是乱的。
他这边正乱着,突然听到贺家铁门轻轻响了一声, 然后是低低的痛呼。
“草草草, 疼死我了……”
贺希然龇牙咧嘴地从门里走出来, 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又倏地收回表情, 变回了那个骄矜的小少爷。
“我不是说了十五分钟再出来么,你这么早出来干嘛?”
小少爷头上贴着纱布, 依然趾高气扬, 像一只高高翘起尾巴的贵族猫。
“出来等你。”温萧雨神色认真地说。
贺希然懵了一会儿, 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嘴角微翘问道:“真的?”
“嗯。”温萧雨说,“我昨晚就和我奶奶商量好了,你如果被关了,我就和她联手把你偷渡出来。”
“怎么偷渡?”贺希然的眼睛更亮了,凑到他面前好奇地问。
“塞进口袋里就偷出来了,小猫很好偷的,就是容易被挠。”温萧雨煞有介事道。
“温萧雨!”贺希然气得把脸都皱了起来,粗着嗓子喊道,“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鬼话了!”
温萧雨的脸上扬起朗朗笑意,明明刚才已经想好以后不再欺负他了,但是只要看见他就忍不住。
贺希然的状态其实并不太好,晚上应该是睡得不安稳,眼下挂着两道青青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身上有更多深浅不一的伤。按照温萧雨的经验,那些伤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今天应该会更疼。
所以他的脸色和唇色都有些泛白,若是眼睛再不点亮,整个人就显得太苍无力了。
“那如果我说,今天早上要是看不见你出来,我就准备把你家的门全都砸坏,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把你抢过来带走。”温萧雨眉眼微弯道,“你相信吗?”
他的话音落下,贺希然反而说不出话了。温萧雨也没指望他说什么,拿过他手里的书包放在电动车踏板上,载着他去了学校。
一踏入教室门,就开始有探究的目光看过来。
高乐近水楼台抢先问道:“贺希然,你脑袋怎么啦?”
然后是很多女生围了过来,叽叽喳喳问他伤口深不深,或者说他脸色不太好,需不需要补点腮红之类的。
贺希然“受宠若惊”,摇了摇头直接趴桌子上假装睡觉了。
小胖十分特立独行地问温萧雨:“温哥,你终于打他了?”
“滚蛋。”温萧雨啧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脸问,“我看着像是随便打人的人么?”
“像啊。”周围的人同时转过脸来齐声答道。
贺希然趴在桌子上,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
温萧雨无奈了,像就像吧,就当听笑话了。
老赵进班的时候自然也发现了贺希然的异常,大惊失色地把他叫出去谈话。温萧雨想都没想,自觉地跟了出去。
老赵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上来就问温萧雨:“你打的?”
“?”温萧雨惊呆了,“还真把我当头号嫌疑人啊?”
“主要吧,要是别人打他你肯定不愿意,而且他有伤你没伤,看起来就像是你打的了。”老赵觉得自己的分析非常完美,说完满意地点了点头。
“您幸亏当了老师,没去当法官,要不得冤死多少人啊。”温萧雨说。
“说的都是狗屁!我不当老师了也不用为你们这群兔崽子愁秃头了。”老赵抽了他一巴掌,又摸了摸自己头顶,没好气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温萧雨刚说了两个字,就发现贺希然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用瞪他。”老赵当然看到了他俩这些小动作,问贺希然,“既然不是外边人打的,那是你家里的事?”
“不是。”贺希然旋即否定,把脸偏到一边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你觉得我瞎?会有人把自己磕成这样吗?”
老赵深呼吸一下,接着说:“我每次去你家做家访,都会被你外婆‘请’出去,你家的事我实在不清楚。不过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你得配合老师才行。”
接下来,贺希然用他的演技天赋上演了一出“沉默是金”,把老赵气得将他撵了回去。
温萧雨想了想,对老赵说:“家访的事,你再努把力吧,我看好你。”
然后也被老赵骂了回去。
***
下午比赛快开始的时候贺希然发起了烧,这下不仅身上那些伤口是疼的,连骨头都烧得酸痛起来。
他的脸色红得不自然,温萧雨觉得再烧下去他就要冒烟了,比赛开始前决定要带他去打一针退烧针。
“我不去!”贺希然当即拒绝道。
“医务室又不远,能赶回来参赛。”温萧雨皱着眉说,“你这样子上去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经过昨天的比拼,最后前十名进入了决赛。决赛的内容分为即兴演讲和答辩两个环节,每个都挺费脑子的。
“One two three.”贺希然嘟噜了一串英文数字。
温萧雨“卧槽”了一声,道:“真烧傻了?”
“你不是说我上去说不出一二三么,我现在就说给你看。”贺希然抬起下巴,很骄傲地说。
“行,你牛批。”温萧雨对他表达了由衷的肯定。
可是琢磨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对劲,他打量了贺希然一眼,试探地问道:“贺希然,你该不是害怕打针吧?”
“我没有!”贺希然马上答道。
他回答的声音太大,正在紧张候场的参赛选手们都望了过来。他今天已经承受了很多类似的目光,快要免疫了,但温萧雨揣摩的目光还是让他不敢直视。
这样一来就显得他更心虚了,温萧雨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心下了然。
正想直接把人拎去医务室,外面却已宣布比赛开始,这下想去也去不了了。
观众席上热火朝天,比昨天的人还要多。之前就听高乐说过,因为他俩在初赛上的表现,再加上贴吧里那个倒立吃屎的帖子,今天的决赛引起了全校学生的关注。
这也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重视,他们趁此机会决定下午高一高二最后两节课全部停上,集体组织前来观摩比赛。
温萧雨上台的时候发现不仅座位全坐满了,甚至连过道上、角落里都是搬着凳子坐下的学生,把整个礼堂挤得水泄不通。
他还看见坐在台下的教学主任那张乐开花的脸,还有于老师和程雯雯支持他的微笑,以及老赵举着相机对着他猛拍的身影。
他这次抽签排在贺希然前面,刚一在舞台上站定,观众席上就爆发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叫好,这是前面的选手都没有的景况。
温萧雨脑瓜子嗡嗡的,就听七班带队,一声声“温哥”把他喊得都羞耻起来,暗自腹诽这都是些什么中二热血少年。
要不是还在比赛,他相当想跑下台,揪住嗓门最大的高乐和小胖一人给上一拳。
他扶住话筒,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们“够了”。
没想到这傻帽姿势还挺管用,台下的声音像被他隔空施了咒法,全体戛然而止,一个错漏的都没有。
果然中二病还需中二的方式来治疗。
计时员提示他计时开始,他甚至不用调节情绪,直接就进入了演讲状态。因为他抽到的即兴演讲题目也很中二——
We can change the world.
以前的温萧雨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世界,纵然他当时已经成为了国内外电影圈家喻户晓的人物,他依旧认为人更应该关注自己的的内心世界。
与其去改变世界,不如先从改变自己开始。
可是他来到这个剧本的世界以后,心态渐渐变了。
他的身边有了越来越多的人,可爱的同学,无私的老师,善良的朋友,温暖的家人,还有一个整天炸毛的小猫。
他想,如果他的出现能让他们的世界有一些变化,那就好了。如果这些变化是好的变化,那就更好了。
口中的演讲和答辩稳稳当当进行着,想到一会儿还要去捉那个烧得红彤彤的小猫去打针,他心里不动声色地笑了。
最后的答辩环节顺利结束,温萧雨弯腰鞠躬。这次他有了丰富的经验,在中二病大面积爆发之前,加快速度走下了舞台。
“温萧雨。”林宁心在后台口焦急地等着,一见他过来,便迎上去说,“刚才贺希然晕倒了,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温萧雨疾步闪了过去,丝毫没有了刚才在台上稳若泰山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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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松岛上有一座不知名的山,当地岛民都称它为神山。说是神山,却人人避之不及,包括对那个在山里来去自如的少年。
没有人知道阮轻漾是如何在那场灾难里幸存下来的。他们只看到十三个孩子一起进了山,最后回来的,只有阮轻漾一人,嘴边尚挂着浅笑。
多年以后阮轻漾才明白,自己并不是幸存者,而是唯一一个被神遗弃的人。
他生活在漠视中,行走在唾弃里,神山的那片乌云其实从没有离开过。
直到一个外来者误入了神山,陪他一起淋雨,散步,看星星。
一个雾蒙蒙的雨季,阮轻漾在山间的破屋檐下问陆祁砚:我跟你一起走,你要不要我?
雨滴打湿了他苍白的脚趾,陆祁砚把他的双脚拢在怀里,擦干,焐热。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出去了,死亡的阴云却轰然砸下,砸碎了他的一切妄念。
——即使他重生了。
*
洛城与雨松岛相隔2863公里,阮轻漾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踏上轮渡去找失约的陆祁砚。
然而,此时的陆祁砚不再是那个会把他焐在怀里的少年。
他是洛城陆家的大少爷,圈子里以薄情寡义著称的二世祖。
在醉生梦死的富贵圈,阮轻漾的一颗真心最是廉价。人人笑他不自量力,想让陆大少爱上他无异于痴人说梦。包括陆祁砚本人。
阮轻漾却只淡淡敛了双眸,死神都没能阻挡他的脚步,痴梦又算得了什么?
直到真心被反复践踏,陆祁砚一次次将他吃干抹净,转身却拥他人入怀。
一颗心、一双脚冷彻长夜,他这才明白,其实陆祁砚从没想过要带他走。
*
雨松岛一年四季都是潮湿的,泥泞的。不似洛城,花天锦地的温柔乡。
陆祁砚一直以为自己疯狂想要得到的人是块硬石头,掰开一看,却是软的。
他自己才是那块硬石头。
——幸好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