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节 课,是方星琢最喜欢的三界史。

  这一讲,讲到了大族长面临的那一次天裂。

  但在那之前,老师先讲了一下大族长的奋斗史。

  “大族长还不是大族长之前很贪玩,因为是家族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哥哥姐姐们都很宠爱他,由着他每天出去游历玩耍。”

  “不过也正因为他总是外出,所以才躲过了永夜叛乱。”

  “这个大家可能都听说过,也有很多讨论,论当年永夜叛乱如果大族长在的话会怎么样?会不会力挽狂澜阻止鹫仁氏的灭族?还是说也被半妖彭狄暗算?大家怎么看?”

  底下的同学们议论纷纷。

  除了对三界情形几乎不了解的方星琢和王舒,其余学员差不多都听过大族长的血泪史和奋斗史。

  而做为反叛者彭狄,则是造人指点唾骂了千年万年。

  “大族长在的话肯定能勘破彭狄的阴谋诡计。”

  “也不一定吧,听说那时候彭狄伪装得很好,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所以说兽类再怎么类人也还是会随时反咬一口的是吗?”

  “哎哎哎,不可以种族诋毁。”

  先前那同学忙吐吐舌头,环顾四周,问:“对不住,太激动了,不是说谁不好,我单纯针对姓彭的。”

  他这话一出大家才想起他们班还有一个彭家的后人。

  于是纷纷转头把目光望向了后排角落里的彭筑。

  当年彭狄被大族长斩杀,据说他在魂飞魄散的最后时刻发下了怨咒,使他的子孙后代人人额上出现了一块的乌青印记。

  因为这个印记,三界所有人都不会认错彭家这个叛徒的家族。

  彭氏子孙因此背负着彭狄背叛的恶名,一直被人指点唾骂。

  时间久了不止他们自己早已麻木,就连其他人也不把他们当回事儿。

  所以现在上课的老师、同学,若无其事地谈论着当年的那一场背叛,把坐在教室后排的彭筑当成了空气,一直等到有人特指了才想起来。

  方星琢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朝后看去,恰好撞上彭筑看向他的目光。

  恍惚间,脑子里有许多的画面闪过。

  大火、焦尸、惨叫,接着是一点一点被自己亲手撕裂的仇人的身体与魂魄。

  接着……画面定格在了忽然觉得手上一暖,方星琢回神就见傅天拉了他的手,将他扯回身边,低声说道:“不许看他。”

  方星琢愣了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都消失不见,只乖乖的“哦”了一声,听话地转回头坐好,不再看向后面的彭筑。

  但后排角落里的彭筑却开了口,对着所有拿异样目光打量他的老师同学们说:“你们看我干什么?做坏事的人又不是我。”

  班里的老师同学们没料到他会开口,做为反叛者的后代,彭家子孙长年龟缩在地狱边界的无境森林中不出,就算有几个出世的,也会因为额头醒目的诅咒痕迹而备受三界中人嘲讽排挤,久而久之他们也便躺平任嘲了。

  这会儿听他这么说,自然又引起许多嘲讽,其中暴脾气的陈韬不屑道:“干坏事的的确不是你,但是你祖宗干的,也就是说你们的血脉里流着反叛的因子,谁知道你将来会不会做出跟你祖辈一样的事情来?”

  一些同学纷纷表示赞成。

  只听彭筑呵呵一笑,言行举止都跟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不太相同。

  就见他起身慢慢走到讲台上,讲台上的老师刚要喝止他的行为,却被他的一个眼神给震慑住,任由他走到讲台边,面向着一众同学。

  只听他说道:“你们说的没错,我的体内流着跟彭狄一样的血,所以我在很多年前勾结魔族搅乱边界安宁,为的就是让大族长注意到我们。”

  “可是后来我改了,变乖了,还帮大族长做了很多事。他夸赞我,欣赏我,在我受伤时亲自为我疗伤,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不惜耗费大半修为也要救我活命。”

  他边说边以目光扫过众人,眼睛里闪烁着非凡的光彩,明显的炫耀和忆及甜蜜往事的自喜。

  他道:“你们这些连大族长的面没见过的小家伙们,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底下的同学们被他这番话说得面面相觑,但大部分人显然不信他说的这话是真的。

  只听兀涂道:“故事编得还挺动听,但你怎么证明你说得是真的而不是你自己的臆想?”

  彭筑似乎早就猜到会有人对他的话表示质疑,一抬手手心里出现了一块古朴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几个古字,有些家学渊源的同学认出是“大族长令”四个字。

  传说大族长当年制作过一枚大族长令,持这令牌可通行三界,所有见到令牌的修士都要给持令牌着以帮助照拂。

  但因为年岁久远,大族长也早就身死魂消,所谓的大族长令也早就不知所踪,后世也只是将它当成一个传说而已。

  谁知道今天这枚令牌居然出现了!

  不等有人提出质疑,忽然一道黑影蹿上讲台,直冲手持令牌的彭筑。

  彭筑下意识抵挡,但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眨眼之间他手里的大族长令牌已经易了主。

  大家定睛细看,见上去抢令牌的是那个平时看起来清冷淡漠,除了天天跟方星琢粘在一起,几乎不怎么跟其他人打交道的大帅哥——傅天。

  当时抢夺分班锦囊的时候傅天没怎么出手,他的锦囊还是方星琢给的,所以大家伙儿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水平怎么样。

  这会儿见他如鬼魅一样电光火石间轻轻松松抢了大族长令,一时间都傻了眼,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兀涂先一步叫好。

  虽然还不知道大族长令的真假,但在他们的固有思维里,好东西总归不能落到反叛者后代的手里。

  接着他又想起彭筑刚才那番话,说什么大族长为他治伤替他续命,搞得好像他跟大族长很熟似的。

  真要是那样他岂不是也已经上千岁了,怎么可能还来跟他们当同班同学?

  一听就是谎话连篇,八成是大族长的极端粉丝,得了臆想症的那种。

  他脑子里的念头飞速转过,也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只见讲台上的傅天拿着那枚大族长令仔细看了几眼,脸色变得比平时更加冷肃阴寒,接着将那块传说中珍贵万分的大族长令随手一抛扔在地上,迈步回到自己的座位旁,拉起方星琢就走。

  方星琢:“……干嘛?去哪儿?”

  傅天不答,只黑着脸用力拉着他离了教室,无视老师在后面连声召唤。

  彭筑看着两人离开,默默弯腰捡起地上那块大族长令,自顾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又恢复了平时默不作声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

  班里同学继续议论纷纷,陈韬转头看了眼彭筑,道:“果然是假的,要不傅天同学不可能扔掉。”

  兀涂难得没和他抬杠,道:“肯定是假的,要是真的话别说咱们灵修学院,整个三界也得炸了。”

  一直被彭筑和傅天的气势所震慑缩到一旁的老师终于站出来维护课堂秩序,继续完成他的教学任务。

  至于彭筑说的什么大族长令云云,老师也觉得肯定是假的,也就不急着向校领导汇报了。

  方星琢被傅天一路拉出教室往学校偏僻处走去。

  在他问了几句傅天没回答之后他便没再徒劳追问,反正男朋友看起来很不爽就是了。

  虽然他心里还惦记着最喜欢的三界史,尤其这节课讲到第三次天裂,他很想听老师讲一些课本之外的有趣故事来着。

  但男朋友不高兴,只好先哄男朋友,课上内容回头可以在王舒那里回听,因为王舒怕学不会每节课都会录音。

  傅天最后拉着他在一处假山回廊停了下来,松开了他的手自己坐到一边,看起来还在生闷气的样子。

  方星琢左右看了看不见有人,凑过去从下方钻进傅天环抱着的手臂间,一点点蹭上去亲他的唇。

  “不气了好不好?”

  虽然他不知道傅天为什么生气,但看起来似乎和自己有关。

  那就先哄一哄再说。

  傅天开始还板着个脸,在方星琢一下一下地啄吻下,终于有了一点点松动。

  他抬手搂了方星琢的腰,仔细打量他脸上的神情。

  只见他眉眼如昨,神情乖巧可爱,一双眼睛认真又带着些讨好地看着自己,嫣红的嘴巴离得自己很近,一副等着自己亲上去的诱人模样。

  傅天心里那股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他搂紧方星琢的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自嘲似地笑道:“现在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方星琢也不知道他嘀咕的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这是消气了,也跟着放松下来,问:“那咱们回去上课吗?我想听听第三次天裂。”

  傅天重新调整了个姿势,让方星琢舒舒服服靠在他身上,说道:“不回去了,那段我熟,我讲给你听。”

  …

  教室里,三界史的老师正在讲述第三次天裂的历史。

  “第三次天裂,是在大族长统一三界后,有北原冬翅湖边的雅人部族反叛,在失败后丧心病狂地攻击撕裂了那里原本的补天封印,从而致使了天裂的到来。”

  “那次天裂虽然不像前两次规模那么惊人,但也造成了三界极大的损失。”

  “其中最最最令人悲痛的,就是大族长的陨落。”

  “当时天边裂开了缝隙,天外黑魔一涌而入,转瞬间就吞噬了包括雅人族在内的许多部族及生灵,雅人族也算是自作自受,但其余的那些部族生灵就太过倒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黑魔吞掉了。”

  “幸亏大族长反应迅速,在最短的时间里只身赶到了天裂的源头处,以身为媒修补了那道裂缝,并在最后的时刻促成了连接整个天空结界封印的阵法加固,使得整个补天的封印坚不可摧,一直撑道到了今天,并且可以一直支撑下去,保卫三界的安宁和稳定。”

  “我们都应该铭记,今日的美好生活,是万千神族神祇和大族长奉献了血肉和一身的修为,为我们换回来的。”

  学校那一处偏僻的长廊,方星琢坐直了身体眨巴着眼睛看着傅天,问:“你说不是雅人族反叛导致的?可是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啊?”

  他虽然没能听老师详细地讲解第三次天裂的内容,但他在上课前早就预习了,所以大概的知识点还是知道的。

  只是……怎么跟傅天讲解的不一样。

  傅天道:“雅人族都是些不中用的小妖族,他们能有什么本事攻击天裂的封印?”

  方星琢并不了解这其中谁有本事谁没本事,他好奇问道:“那到底是谁攻击了天裂的封印?”

  傅天看着他,道:“是天外黑魔。”

  方星琢愣了愣,下意识道:“你是说……外星人?”

  傅天:“……”

  他琢磨了一下措辞,才指着天边说道:“三界之外笼罩着一种黑暗的力量,我们把它们称之为天外黑魔。”

  “第一次和第二次天裂,黑魔差点儿吞噬了整个三界,神族以神力补天,之后又耗费精力肃清存留在三界内的黑魔,但黑魔狡猾又拥有着我们未知的能力,一直到整个神族湮灭,也没能将它们全部肃清。”

  “后来继承神族遗志的鹫仁氏,一边按照神族遗留下来的补天法阵继续加固修补天裂的封印,一边继续肃清潜藏在暗处的黑魔,直至再也找不出黑魔的踪迹。”

  “大家都以为黑魔被彻底肃清了,直至第三次天裂……”

  他说到这里一双眼睛看向遥远的天边,似乎思绪沉浸到了从前的过往岁月里。

  教室里。

  老师教授的三界史课程还在继续。

  “刚才有同学问,雅人族为什么可以攻破天裂的封印,这一点儿咱们书上是没有记载的,但在一些内部资料记载中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家应该都听说大族长曾经有一头天狼坐骑,之后却少有它的记载……”

  亲眼在现世见到过天狼兀涂顿时睁大了眼睛,仔细听老师说的每一个字。

  老师接着讲述道:“其实有一份内部资料记载过,天狼后叛出于北原冬翅湖边自立门户,对外自称为雅人族。”

  班里同学一片哗然。

  尤其兀涂和得知天狼重现三界内情的陈韬都瞪大了眼睛。

  天狼曾经毁了天裂的封印,那……他还会毁第二次吗?

  是不是需要紧急告诉相关部门?

  兀涂和陈韬同时站起身来,走上讲台跟老师一阵耳语。

  …

  方星琢见傅天陷入了沉默,只看着遥远的天机发呆,自己也跟着昏昏欲睡起来。

  其实这段时间他总会这样,有时候精神饱满,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可有时候就会昏昏欲睡,打个盹的功夫还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醒之后又全都忘掉,只剩一些感受萦绕心头,半晌才散。

  这会儿也是,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困得不行,于是便在傅天怀里调整了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脸颊贴在傅天的胸口,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

  这次的梦境和以往不同,一些以前梦到过的往事又再一次回溯而上。

  画面一幅幅闪过,掩盖着岁月的层层烟尘。

  从记事起到后来神族还在时恬淡惬意的少年时光,到后来天裂大灾的满目疮痍。

  到许多他四处游历救的人和小灵兽,还有那头反咬自己一口的狼。

  每次回家后长兄长姐和父母的唠唠叨叨,却又一边给他拿各种特意为他准备得好吃的好玩的,还把他带回的灵兽们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小时候就和二哥交好的半妖彭狄会反叛。

  鹫仁氏一族上下包括那些灵兽,除了大哥的尸首不见之外其余无一幸免。

  原来,仁心换不来人心,有些东西比天下最毒的毒还要致命。

  做为鹫仁氏最后的血脉,他在烈火中重新站起,少年不在。

  之后的征战,立旗,报仇雪恨。

  少年变成了责任压肩的大族长。

  如今在梦境中回顾,一切无声的像是一场虚妄。

  直到后来天空中俯冲下来一个体型庞大的家伙,带着微凉的雪,赖在了他的生命中。

  起先是觉得有趣欣喜,因为儿时对天字有翼一族的亲近,使得他对天狼的本体无法抵御。

  就算后来发现了那家伙就是在当年吃了自己的丹药却反咬自己一口的狼崽子,就算一再提防这又是一个捂不热、换不来真心的毒牙。

  但还是一步步放任接纳,让那家伙成了自己生命中最亲近的人。

  只是那家伙越来越不像样子,随心所欲嚣张猖狂,独占欲越来越不加掩饰。

  平时欺负欺负大族长亲近的属下就算了,屡屡在打仗和和谈中捣乱实在是已经超出了大族长正常忍耐的底线。

  但除了恼怒天狼肆意妄为给他添乱,最让大族长感到害怕的是——

  他在听到段伊氏让他交出天狼,要他屈膝道歉,要一样斩掉他一条手臂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即使灭掉整个段伊族也不可能让天狼流半滴血的疯狂念头。

  这一瞬间冒出的念头让他吓了一大跳。

  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似乎在对天狼的纵容和平时的亲近中,这家伙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非同一般的位置。

  统一三界,固一方净土的大业还未完成,他要仔细小心步步为营才对,怎么能放任自己往昏君的方向发展呢?

  于是大族长狠心将天狼赶走了。

  但一如往常那样,天狼在被赶走后的第二天就又回来了。

  就像之前好多次闹别扭他走后总会自己回来一样。

  他一脸气哼哼可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站在营帐门内对着还在桌案前思索钻研的大族长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跟那小子道歉。但你得答应我,以后离他远点儿,你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控制住自己,没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吗?”

  关于段伊氏,大族长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

  他连头都不抬,对天狼道:“不需要了,你走吧!”

  天狼以为他还在生气,先忍下了自己独占的本性,走到近前好声好气地对大族长说道:“我都认错了,你、你别生气了。”

  大族长终于抬起头看他,沉默半晌后招了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接着指决连变,就见束缚在天狼脖颈间的灵宠锁链“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天狼瞬间呆住,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儿。

  只听大族长语气温柔地说道:“我想了想,你是三界最后一头天狼,不应该被我束缚。明天我会发出布告,从此后你天狼君与我再无瓜葛,只要你不会侵犯到我的族人,天高海阔,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想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你自由了。”

  天狼过了好半天后才找回自己的语言。

  “你说笑的吧?就这么生气?那我现在就去找那小子道歉还不行吗?”

  门外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求见大族长。

  大族长起身,亲自过去打开了营帐门帘。

  进来的少年长相不错,只是额头上有一块醒目的乌黑印记。

  凡事见过这块印记的人都能认得出,这少年是叛贼彭狄的后代。

  他和彭氏的族人们之前被大族长流放到地狱边界,默默无闻些日子,前些年开始作妖,跟地狱界的魔族勾结做了些出格的事,终于惊动了大族长派人过去将人一顿收拾。

  这个少年彭筑趁机就跟着去收拾他的人来到了大族长的部落军中,时不时刷些存在感,发了狠地立军功,上次差点儿把小命给丢了,还是大族长耗费不少功夫把他从阎罗殿拉了回来。

  然后他就更有事没事上赶着找机会想要贴上大族长,只是大族长对他们彭家的人有阴影,基本上不会让他靠太近。

  但天狼也因此跟大族长闹过不少小别扭,看见姓彭的这小子就要偷偷教训教训。

  这会儿他居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而且看大族长的架势,竟是亲自给他开门并让他进帐了。

  天狼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在彭筑进到帐内经过天狼身边的时候,他瞬间暴怒动手。

  打在彭筑身上的灵气团被大族长拦了过去,两人劲道相触一触分离。

  大族长冷冷地看着天狼道:“即使没了灵宠锁链你也赢不了我,要试试?”

  天狼却只是一脸震惊和愤怒,抬手指着彭筑问:“因为他?所以你赶我走?你之前说没了我其他人谁都行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

  大族长没回答,但他的沉默在天狼看来就是默认。

  他看起来遇上了此生没有遇到过的难题,他很愤怒,问问题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可眼神里似乎还隐藏着悲伤,外加一点点不知所措。

  “可他……”天狼看着那姓彭的小子一脸不能置信:“他哪里比我好?”

  他想问大族长要答案,可大族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最后说了句:“你走吧!”

  然后天狼就笑了。

  他说:“好啊,走就走!其实以前没告诉过你,虽然你不稀罕我,但北原那里有得是美人儿稀罕我,他们都在等着我回去,回去奉我当主子,排队等着伺候我!”

  说完他猛地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飞了彭筑,又两掌拆散了大族长的营帐,接着双翅延展,一飞冲天,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族长看着一地的狼藉出神半晌,听见好不容易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自己身边的彭筑,这才回过神来

  他去乱七八糟的桌案上翻了翻,翻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交到彭筑的手里,说道:“伤到了哪里?有没有大碍?”

  彭筑紧握着手里的令牌,摇头道:“不要紧。”

  下一刻大族长便道:“那就好,一会儿我便找人送你回去,以后再有紧接情况,你可以拿着这块令牌直接过来找我,不会有人拦你的。”

  彭筑有些失落,心想早知道就说自己被那头天狼伤得很重了,这样会不会在大族长身边多待些日子?

  想到小时候的岁月,他一时失神喃喃叫了声:“阿衍哥……”

  小时候,他们也是亲密无间的玩伴,如果不是彭狄反叛的话……

  大族长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去吧!等以后我找到了复活大哥的方法,你们彭家就能去掉诅咒,光明正大的见人了。”

  大家都说叛贼彭狄的后代,骨子里也流淌着叛贼的血,早晚会做出跟彭狄一样的事情来。

  要不鹫仁氏的冤魂怎么会在彭家人的额头上留下那样丑陋的诅咒痕迹。

  大族长心怀仁义,没有将彭氏一族斩尽杀绝,而只是流放地狱边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大族长的确心怀仁义,只杀掉了参与剿灭鹫仁一族的那些叛乱者,其余无关人等一概不追究。

  那些彭氏一族的妇孺孩子们,他都留了活口也未加以刁难。

  只是不放过他们的是临到死时仍旧要搞事情的彭狄本人。

  彭家人额头上的乌黑印记也不是鹫仁氏愤恨的诅咒,而是彭狄留给后人的印记。

  为的是在他魂飞魄散,整个三界再没有关于他的任何痕迹之后,故人仍能够通过彭氏后人额头上的印记来记得他。

  那个故人,就是大族长的长兄——鹫仁芥。

  彭狄伙同其他妖族灭了整个鹫仁族,但却扣下了鹫仁芥的一缕轻魂,和一具半死不活的躯体,就保存在地狱边界的无境森林中。

  彭氏一族的后人,只有住进无境森林里,额头的印记才不会持续生长蔓延。

  但因为之前无境森林里出了事,所以彭筑来报与大族长知晓。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大族长看着彭筑额头上越来越明显的乌黑印记,便想着赶快送他回无境森林。

  为了以后他有紧接情况便于联系自己,便给了他这块大族长令。

  这块令牌除了保护无境森林里彭氏一族的后人,保护被封印在那里的鹫仁芥之外,还能让持令牌者快速联络自己。

  除此之外,这块令牌并不像后人传说的那样无所不能。

  “星星!星星!”

  方星琢朦朦胧胧听见王舒在叫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就见王舒果然站在不远处叫他的名字。

  “干嘛?”方星琢揉着眼睛靠在傅天身上问。

  王舒见傅天同学不是很介意的样子,这才说道:“老师找你,说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方星琢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拉着傅天道:“走吧!”

  傅天道:“老师没叫我。”

  方星琢道:“你陪我去。”

  傅天便好脾气地答应下来。

  于是两人加上王舒一起往老师办公区走去。

  刚刚转过一个拐角,迎面撞见一位女修士,长相分外美艳,方星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打量着女修士的衣着打扮,心里猜测对方可能是学院里的老师。

  本以为只是偶遇,双方互不相识,连打招呼都不需要。

  谁知这样美丽的老师径自走到了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弯秋水似的眼睛定定看向的对象,是傅天。

  “天狼君……好久不见。”她看着傅天开口说话,语气间尽是听得出的柔情蜜意。

  方星琢:“……”

  脑子里闪过许多模模糊糊的画面,莫名觉得不太爽。

  他松开了拉着傅天的手,说道:“我自己去吧!你忙你的。”

  后面的王舒忙跟着方星琢一起离开了,剩傅天和那美艳的女修士留在原地。

  傅天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笑意,开口说道:“一个接一个地跑出来挑拨,果然在你们的地盘上可以为所欲为是吗?效果不错,你看,连你跟我说句话他都要吃醋,就是喜欢我喜欢得不行,你们还满意吗?”

  那位女修士:“……”

  不等她再套什么近乎,傅天已经抬脚走人了,似乎说这些话已经耗尽了他有限的耐心。

  院长室内,包括院长在内的好几位学院修士,正围着案几上的一位伤员议论纷纷。

  方星琢就是在这个时候敲门进去的。

  院长和助教连忙将他拉到那伤者的近前,让他帮忙查看。

  “是被人攻击了,大……方同学,你能不能看出是被什么东西攻击的?”

  方星琢傻了眼,心说我还是个什么没学会的新生啊,为什么让我来看?

  他下意识转头想要从傅天身上得到提示和力量,发现身旁空空的才想起来傅天没跟他一起过来。

  “呃……我……”

  他正想着跟诸位师长坦白自己不行的事实,忽然看到了躺在案几上的那位伤者身上泛起了几丝眼熟的黑气,以及再熟悉不过的寒凉之气。

  那黑气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遭遇过,但那寒凉之气却在他脑子里清晰地冒出了答案。

  “是天狼……”

  天狼生于北原,修行中自带一股寒凉之气。

  就和这伤者身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