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闻舟淡淡道,“请你一定要认真。”

  说着先穆迟一步出手。

  齐凌见宋闻舟和他一样打穆迟,兴奋地叫道:“好耶,迟哥你小心了,我们这下有两个人了。”

  全然忘了自己先前认为的两个人欺负一个人不公平。

  “切,”穆迟逞强地说,“对付你们两个,我绰绰有余。”

  齐凌小心翼翼地捏雪球,时刻准备着应对穆迟的攻击,见穆迟一心一意地和宋闻舟对打,瞅准时机一下子将雪球砸向穆迟的肩膀。

  穆迟忙着躲避宋闻舟扔过来的雪球,顾不上齐凌那边,让他砸中了。

  齐凌:“哦吼吼~”

  他再次瞅准时机砸过去,又中了。

  齐凌:“咿呀呀~”

  我真准,齐凌心想。

  连续中了几次之后,齐凌渐渐发现——

  他丫的穆迟根本没有看过他,注意力全在宋闻舟的身上!

  “喂——”齐凌喊了一声。

  穆迟弯腰躲过宋闻舟的攻击,同时将手中的雪球砸过去,口中提醒道:“来喽。”

  宋闻舟平时稳稳当当的一个人,此时也闹得上蹿下跳,好不生动。

  齐凌眼睁睁看着他俩你来我往,弱弱地:“你们不砸我吗?”

  没人理他。

  “小心,别滑倒了。”穆迟提醒跑动中的宋闻舟。

  宋闻舟却不领情,“看好你自己脚下吧。”

  “迟哥!”齐凌不甘心地提高音量喊道,“你也砸我呀,来呀来呀!”

  穆迟动作敷衍地往他那边扔过去一捧雪,甚至没使什么力气,中途就掉在了地上。

  “……”

  齐凌举着个雪球,看看穆迟,又机械地转头看看宋闻舟。

  emo了。

  快乐是他们的,他只剩下孤独。

  下一秒,齐凌举起的手臂被砸偏,雪球是从宋闻舟的方向扔过来的。

  他立马又笑起来,转过身把宋闻舟当成攻击对象。

  然而只等他砸了宋闻舟一次,刚才不理他的穆迟莫名又开始对付他了。

  慢慢地,三个人的站位变成稳定的三角形形状,每个人都开始无差别攻击。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闹了许久,宋闻舟的手被冻的通红,但身体却因为激烈运动变得很热,裹在厚重衣服下面的皮肤渗出汗水,脖子被围巾缠住更是让他的呼吸又重又快。

  “呼……”他用力扯了扯围巾,还没喘顺气,一个雪球裹挟着凉意扔到他的脖颈处,冰得他一个激灵,“嘶!”

  齐凌指着他哈哈大笑。

  宋闻舟拉着围巾抖动,想把冰块抖出来,没成想融化变小的雪球顺着他不小心扯开的衣领滑落至胸口,滋味十分之酸爽。

  宋闻舟轻哼了一声,低着头寻找那可恶的小冰冰。

  “怎么样?”穆迟关心地跑到宋闻舟的身边问。

  “好冰。”宋闻舟说。

  他能感受到冰块随着他的动作在胸口各处流窜,但是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穆迟抬了抬手,像是试图伸进宋闻舟的衣服里帮他弄出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默默地缩回去。

  宋闻舟低垂着头,从穆迟的角度一眼就看见他冻红的鼻尖。

  “不玩了,”穆迟拉着宋闻舟的胳膊,“进屋里暖暖。”

  进到屋里,穆迟打开暖炉,三人坐成一个半包围的结构,六只手几乎贴在了暖炉上。

  屋里的暖气本身就开得很足,又靠近火热的炉子,冻僵的手很快得到缓和,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哎?”齐凌想起之前的问题,“为什么宋闻舟大早上的就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这话是对着穆迟问的,宋闻舟以为穆迟会回答便没有说话,然而穆迟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齐凌。

  “昨晚你们睡在一起啊?”齐凌又问。

  穆迟意味不明地嗯哼了一声。

  宋闻舟瞥他一眼,说:“不是,我早上来的。”

  “那你来得可真早。”齐凌一起床就过来了,宋闻舟竟然比他还早到。

  宋闻舟微笑,“还行。”

  他其实是不想来这么早的。

  穆迟在一旁摸摸鼻子,插嘴问道:“你来找我干嘛?”

  齐凌一副“你以为我愿意来”的表情,说:“你和奶奶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我爸叫我来帮你们‘搬家’。”

  穆迟的爷爷是一位教师,齐凌的爸爸以前是他的学生,对他十分敬重,逢年过节都会上门拜访,穆迟和齐凌因此从小就认识。

  由于两家来往非常密切,齐凌的爸爸干脆每次升学都把齐凌弄到和穆迟一个学校一个班级,想着俩孩子在学校也能有个照应。

  前些年穆迟的爷爷生病去世了,齐凌的爸爸总觉得穆迟和奶奶两祖孙太不容易,对他们颇为照顾,有事没事就让齐凌过来帮他们干活。

  “哦,”穆迟漫不经心地说,“你爸要是知道你不仅没帮我,还砸我窗户,不晓得会对你怎么样。”

  尽管知道穆迟只是说着玩玩,齐凌还是挺直了腰杆,心虚道:“都、都说了雪球是不可能把你窗户砸碎的。”

  “万一我选的玻璃材质太差,经不起一丁点暴力呢,”穆迟斜睨着他,“不长记性。”

  宋闻舟茫然地看着他俩,神情显得有些呆滞。

  穆迟爱死了他这副不经意间流露的懵懂的模样,比缺根筋的齐凌不知可爱了多少倍。

  于是穆迟换上和面对齐凌时截然不同的表情,笑着解释与他听。

  齐凌从小就喜欢用敲打窗户的方式让屋里的穆迟知道他来了。

  穆迟比较小的时候是住在一楼的,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院子,齐凌每次来就直奔窗户旁,拍得玻璃啪啪作响。

  后来穆迟的房间换到二楼,齐凌够不到,便往上面扔小木条。

  那时大概是一二年级,齐凌没有意识到危险,有次扔上去一块石头,穆迟房间的窗户玻璃应声而碎。

  小穆迟当时正好待在房间里,被吓了一跳,好奇跑到窗户边查看的时候被碎玻璃割伤了手。

  宋闻舟闻言瞳孔微微放射,往下看了一眼。

  穆迟默契地把手从暖炉旁收回来,张开给宋闻舟看,不太好意思地说:“没事,就是割了一小个口子,不过当时年纪小,流一点血就害怕得不行,哭得昏天黑地的。”

  齐凌的爸爸知道后把齐凌狠狠地揍了一顿。

  “哦对,”穆迟强调道,“他被打之后哭得比我惨多了,于是我就原谅他了。”

  那之后齐凌长了记性,不再往窗户上乱扔东西。

  到了初中,正是最中二的年纪,周末齐凌抱着篮球来找穆迟玩,在院子里喊穆迟老半天穆迟都没有搭理他。

  他于是把篮球往上面一扔,本意是砸窗户旁边的墙壁,可惜他的投球技能……太过离谱,篮球砸到了玻璃上。

  玻璃再次应声而碎。

  坐在床上的穆迟被吓得立马把手机甩地上,平复好差点从喉咙跳出来的心脏后跑到窗户边把齐凌骂了一顿。

  没出意外地,齐凌又被他爹狠狠地揍了。

  “他被揍得很惨,”穆迟说,“不过他逞强没哭,所以我就没有原谅他,还让他赔了我安装玻璃的钱。”

  这句话说得好似小学生闹别扭,宋闻舟哭笑不得地问:“你原不原谅一个人的标准就是他哭没哭?”

  穆迟傲娇地仰起下巴,“没错。”

  穆迟没有告诉宋闻舟的是,那天齐凌来找他打篮球,在院子里喊他的时候他不是故意不搭理齐凌,他是没有听见。

  穆迟当时坐在床上,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观看手机里两个男人在床上打架的视频。

  那段时间他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好像和周围的男同学不一样,于是趁着周末,爷爷奶奶又正好不在家,穆迟偷偷躲进房间,反锁房门,反复检查耳机有没有漏音,确认没有任何暴露的情况后点开找资源找了许久的视频……

  玻璃碎了一地的时候他正看到激烈处,下身隐隐有抬头的趋势,但立刻被吓得缩了回去。

  他骂齐凌明面上是因为愤怒,其实只有他知道,他那时羞愤得耳根通红,心脏狂跳,口齿不清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骂了些什么。

  幸好齐凌自个儿也被吓懵了,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穆迟不原谅齐凌,不仅是因为齐凌那天把他吓了个半死,还因为在那之后他每次看小视频都不安心,只敢戴一只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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