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八十年代单亲妈妈>第67章 打针

  今天是个晴天, 天空中蒙了一层淡淡的烟气,弥漫着煤烟的味道。冬天就是这样,暖和的代价就是空气污染。有后世对于雾霾的恐惧, 这样的天气里,颜如许规定,只要在室外就必须得戴口罩。一开始康康觉得不舒服, 老想扯掉, 后来, 颜如许给他看口鼻处那沾了一层带着煤味的黑渍, 康康才肯戴。

  口罩是系带的,很厚,由的多层卫生纱布制成, 没有儿童款, 颜如许就给他用大人的口罩改装了一个,还让他自己用彩笔在上面画了画,以至于康康见人就让人家看他的口罩, 然后骄傲的说:“是我自己画的呢,我爸爸妈妈都说好!”

  人家爸爸妈妈都说画的好了,谁还那么没眼力价没脑子敢说画得不好啊, 于是康康就愈加骄傲, 以至于康康开始热爱戴口罩, 在室内都不愿意摘。

  从不愿意戴变成了不愿意摘, 也是心累!

  今天是幼儿园接种疫苗的日子,老师怕孩子们哭闹看护不过来,也是为了让孩子们减少恐惧感, 所以建议家长过来陪着。颜如许离得近, 又从孩子出生就一直陪着打疫苗的, 有经验,说自己一个人去幼儿园陪着就可以的,但康从新也非要跟着一起去,这是他第一回 陪孩子打疫苗。

  康康这次打的是流脑疫苗的加强针,康康的《儿童疫苗防疫接种本》里,每个阶段该打的每种疫苗都没落下。康从新仔细的看,向颜如许请教每一针疫苗是预防什么的。

  因着不知道是打屁股针还是胳膊针,颜如许给康康穿得是宽松、方便穿脱的衣服。康康自己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还自己把头发往一侧梳,然后特别满意对朝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笑。又指导爸爸妈妈的穿着,又说妈妈带耳钉和项链好看,非要妈妈戴上,又觉得爸爸那件仿军装款的呢子大衣最帅气,也要求爸爸穿上。

  颜如许就偷偷跟康从新说:“你说咱儿子小小年纪的是不是太虚荣了,要不要给他板一下?”

  “不用,这样挺好的。”

  颜如许推了他一把:“就知道跟你说了也白说,你眼里头他就没有不好的。”

  康从新笑,说:“我是站在客观公正角度来说的。单凭他让我们打扮漂亮这一点来说,这不算虚荣,只能说他有很强的审美,喜欢美好的事物,耳钉、项链确实能给你增色不少。他确实有些小虚荣,但他的心思单纯,并没有掺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本来就是个很外向的孩子,喜欢受人关注,被人羡慕,爱表现自己,这都是很正常的,多可爱!再说,不光咱们康康这样,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这样,与其说是虚荣,倒不如说是荣誉感和成就感。”

  “呦,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你竟已非吴下阿蒙。偷着看育儿书了?”颜如许嘴上调侃,但心里头已经被康从新这番话给说服了。

  他确实偷看来着,在办公室忙里偷闲会翻看几页,受益良多。

  一家人到了幼儿园门口时,正好碰见黄丽梅骑着自行车带着欢欢过来。欢欢一看到康康就兴奋得大叫,急急地拍着车把要妈妈把她放下来,等她一落地,立时就撒欢的跑过来,和大叫着“欢欢”迎上去的康康手拉手蹦跳着转圈。

  “要是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们多久没见了呢。”黄丽梅笑着说。

  “是啊,昨天还听邱老师说,康康跑去欢欢班里头上了玩了半天。”

  康从新跟黄丽梅点了下头打招呼后,视线就追随着两个孩子,也不出声打扰他们,这两个孩子蹦跳后就各自分享着昨天回家后你吃了什么我吃了什么。

  黄丽梅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跟康从新接触,就使劲儿地打量着康从新,然后泛着古怪的笑容,悄声跟颜如许说:“找了这么个男人,幸福吧?”

  颜如许就笑了,肯定幸福啊,吃苦瓜都能吃甘甜的味道来。

  黄丽梅见颜如许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暧昧地笑着,又凑近了一点说:“我是说在床上,你这男人,一看那个东西就大,腰也有劲儿,一晚上不止得鼓捣一回吧?”

  颜如许脸立时“腾”就烧起来,不期然竟听到这么直白的黄腔,同时,心里头还有些微的不高兴,有些自家男人被偷窥了的不悦,虽然她知道黄丽梅并没有其他意思。

  她不由自主的摸了下自己的脸,脸颊连同耳朵都烫得很。

  黄丽梅看着她,咯咯地笑起来,说:“你连儿子都生了,怎么还害羞成这样。我原来那个单位,办公室里全是老娘们,我算是里面最斯文的,天天讨论的都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好了,好了,别说了。”颜如许连忙阻止她,唯恐黄丽梅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

  黄丽梅呵呵笑,说:“好了不逗你了。我瞅着康康跟你男人长得可真像,这就是缘分,合该你们是一家人。不过啊,就你男人这个条件,又年轻有为的,你可得看紧喽。现在这些小姑娘啊,都讲什么恋爱自由,真爱至上,只要她爱上了,她可不管人家是不是结婚了是不是有孩子,就生往男人身上扑。”

  说着说着,她便又扯远了,说道:“我婆婆同事家的小姑娘,在华阳大学上大二,说是爱上她老师了,她那老师都三十多岁了,有媳妇有孩子,只不过媳妇给派去外地了。这小姑娘就跟人家好上了,还发生了关系,正逼着人家原配离婚呢。”

  “华阳大学?”颜如许顿了下,问:“你知道那老师叫什么吗?”

  黄丽梅想了想,说:“听我婆婆提过,好像是姓谭还是姓韩的,怎么你认识?”

  颜如许心头一沉,但还是摇摇头:“就问问。”

  这时候两个孩子手拉手的跑了过来。欢欢仰着小脑袋夸奖颜如许:“颜阿姨,你今天真好看。”

  颜如许笑,摸摸欢欢的头:“谢谢你哦,欢欢今天也很漂亮。”

  两个孩子牵着手,颜如许和黄丽梅左右各牵上自家孩子,康从新自觉地跟在他们身后。跟站在门口的吴叔打了招呼,一起往幼儿园里头走。

  黄丽梅见康从新也跟着进来了,便问:“你们家那位也陪着孩子打预防针?”

  颜如许点头。

  黄丽梅就又回头看了康从新一眼,不无羡慕的说:“不光是个好丈夫,还是个好爸爸。”她本来想抱怨自家丈夫两句的,可是瞧见旁边的女儿还是住了嘴,她这个女儿是个小告状精,要是说了她爸爸的坏话,回头就得去告状。

  幼儿园专门收拾出来一间办公室作为接种疫苗的场所。东城区妇幼保健站的两名护士也是刚到,正在整理对照着表格清点疫苗。

  大众日报是东城区乃至整个京市、全国都颇有影响力的单位,对于这样单位的幼儿园,妇幼保健站也非常重视。虽然这个幼儿园的规模并不大,但妇幼保健站仍然每年定期派出人手来,亲自到幼儿园来给孩子们接种疫苗。

  这里的孩子大大小小,接种的疫苗种类也都不一样。先从高年级开始接种,低年级的等待着。于是老师就组织家长们先到自家孩子教室里头等着。

  有爸爸来的,有妈妈来的,也有再上一辈陪着过来的,爸爸妈妈同时来的却是不多,除了颜如许他们,还有另外一对儿年纪大概在三十四五岁左右的中年夫妻,他们彼此一对望,不自觉就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这对夫妻颜如许不认识,不是报社的,接送孩子时也没见过,大概是走关系新转学过来的。中年夫妇长相普通,带着样式差不多的玳瑁眼镜,个子都不算高,体态偏瘦,样貌像了三四分,特别有夫妻相,很像一对学者。

  中年夫妻身前有个小男孩,靠在爸爸腿上双腿不安分地蹭着,瞪着不算特别大眼睛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很好奇,很想过去跟小朋友们一起玩,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他长得跟父母非常像,是个缩小版,脑袋特别大,脑后留了根编成小辫“后老毛”,甩到胸前来,显得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他年纪大概和康康差不多,但比康康矮了小半个头。

  他发现父母再往颜如许那边看时,他看过去,发现了康康,就友好的对着康康笑。

  康康立刻回以更灿烂的笑容,仰头看着爸爸示意自己要去找小朋友玩,爸爸答应后,他就朝着那小男孩走去,走到跟前,大模大样伸出手:“你好,我叫颜康康,我今年4岁了,我喜欢搭积木、看动画片。”

  那男孩显得有些羞涩,但还是伸出了手和康康的握住,按照康康的逻辑介绍自己:“我叫魏敏行,我今年也是4岁,我喜欢下围棋、谈钢琴、书法。”

  康康小嘴张得溜圆,“哇,你好厉害!”

  这段时间妈妈说要发现他的兴趣,带着他去体验围棋班、钢琴班、舞蹈班,可是他一个都不喜欢,觉得不好玩,眼前这个男孩却说喜欢那些,他顿时觉得这人太厉害了,那么无聊都能意思!

  康康便说:“那我们当好朋友吧。”

  魏敏行小朋友用后背擦了下脸颊,虽然有些害羞,但脸上的高兴显而易见,他说:“好!”

  他仰头去看自己的爸爸妈妈,好像是在炫耀或者分享自己上学第一天就交上了好朋友似的。

  他的父母就有些感激地对着康康笑,又朝着康从新和颜如许点点头。

  康康也很高兴又交了一个好朋友,立刻往爸爸妈妈都方向指了指,用特别骄傲的语气给小朋友介绍自己的爸爸妈妈。

  康从新和颜如许走过来,康康立刻拉了爸爸妈妈都手,用熟稔的语气说:“他叫魏敏行,是我的好朋友,他好厉害的,他喜欢围棋、钢琴和书法呢!”

  康从新和颜如许两人就蹲下来和魏敏行打招呼。

  魏敏行小脸红红,忍着害羞打了招呼之后就埋进爸爸腿里,然后康康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两个孩子手拉手就跑到一边玩去了。

  中年夫妻感觉到了颜如许两口子对自家孩子的善意,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更加柔和。

  两对夫妻互相握手,彼此简单介绍了下。男的叫魏源,女的叫吴颖。

  这对夫妻都是搞科研工作的,最近要出差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就把孩子放到爷爷奶奶家,孩子爷爷退休之前当过大众日报社的副社长,就住在日报社家属院。原本打算过两天再入园的,可是听说幼儿园统一打预防针,所以就提前入学了。

  两名男士聊工作,女士自然地聊起了孩子。跟吴颖一聊,颜如许才发现,原来跟黄丽梅一样的家长特别多,都是让孩子学这个学那个的,报了各种学习班。吴颖在孩子的教育方面是费了大功夫的,也看过很多的书籍,总结了很多的经验,是个“科学”育儿的典范。两人交流了很多关于孩子兴趣爱好和教育的问题,聊得很愉快,颜如许大受启发。

  两家大人聊得愉快,两个小孩子也玩得非常熟悉了,打预防针时自然而然地排在了一起。

  在打预防针这件事情上,颜如许对康康是非常有信心的,康康是个很皮实孩子。去年打流脑针的时候,康康也被疼哭了,掉了眼泪,但是看到别的孩子大哭不止,他立刻收住了眼泪,跑去老师面前卖乖,说自己特别坚强,一点都不疼,别的孩子都哭了就他没哭,颜如许真是哭笑不得。

  今天他交了新朋友,在新朋友面前就更不能丢人了,眼看着前面打针的小朋友一个个哭得跟泪人似的,魏敏行小朋友也吓得直哆嗦,康康一边使劲握着爸爸的手,一边安慰魏敏行:“我去年就打过了,我都没哭的,好像被蚊子咬了一下,只有一点点的疼,疼一下下就好了,你都四岁了,不是三岁小孩了,你要坚强,要勇敢!”

  后面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魏敏行,还是说给他自己。

  颜如许听得好笑,也看出了康康的紧张,但更紧张的却是康从新。

  他紧绷着脸,双唇紧抿,双目使劲地盯着护士打针,眼看着护士把老粗的针头扎进孩子细嫩的皮肤里,孩子“嗷”的一声尖叫着哭出声,孩子家长连忙按住孩子的身子,孩子却在拼命挣扎,他的眼睛里头就露出来不忍的神色。

  他问颜如许:“这预防针必须打吗?”

  颜如许握住他绷紧的胳膊,轻轻拍了拍:“最好要打,可以强化免疫效果,就只是打个针而已,不疼的,康康刚出生就打过了,长到现在也打过几次了,他有经验的。要不你先出去等我们?”

  康从新摇摇头,“还是我陪着他吧,还是第一次陪他打针。”

  因为其他小朋友都哭得不行,等轮到康康时,他报着给班里新同学做个好榜样的大无畏精神上阵,由着爸爸抱着他,脱掉外套,露出了胳膊。

  爸爸的胸膛很温暖,像是厚厚的墙,将四面冷风都给挡住了。他靠挡在爸爸的怀抱里,听爸爸跟他说,他今天表现特别好,为了奖励他,要带他去饭店吃饭,问他想吃什么,是去吃莫妮卡餐厅的牛排,还是便宜坊的烤鸭,还是杏花楼的粤菜。

  到底吃哪家好呢?哪家都很好吃啊,康康心里头举棋不定。

  所以当他手臂冰凉凉的被擦了几下之后,他也没有特别的感受,可刚刚决定要去吃烤鸭的时候,胳膊上就有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这种刺痛是熟悉的,以前经历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可以忍受,这会躺在爸爸暖和和的胸膛里,被爸爸胸膛的起伏震动着,却觉得这种疼痛根本就忍受不了,他觉得特别委屈,不由得喊着“爸爸,疼!”大哭起来。

  康从新的身躯一绷,紧张盯着针头的颜如许也被吓了一跳。

  康从新心脏一抽一抽的,他紧紧搂着怀里头的小东西,将衣服给他裹上,抱着他站起来边走边晃,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他连忙把那热意逼退回去,“爸爸在呢,好宝宝,不怕不怕,打完了,不疼了。”

  颜如许看着他们,有些好笑,还有些心酸心疼。

  等康康哭了几声之后哭声渐停,她才拉拉康康的衣服,说:“行了,哭得差不多行了,你不是要给魏敏行同学做榜样吗,人家魏敏行同学可没哭。”

  康康埋在爸爸的胸膛里头不肯起来,颜如许转移他的注意力,说:“爸爸不是说要带你去饭店吃饭吗,你选好要吃什么了吗?”

  康康这才抬起脸来,脸上发红,挂着泪痕,被衣服硌出细细的纹路,抽抽鼻子说:“想吃烤鸭,也想吃涮羊肉,想吃牛排,也想吃叉烧肉。”

  颜如许:“只能选一个。”

  康康委屈巴巴,“不,不能都吃吗?我们今天吃一个,明天吃一个,后天再吃一个。”他故意把自己打针的胳膊往妈妈那边伸伸,“我都打针了,疼,要补补。”

  颜如许忍住笑,严肃着脸:“不能!”

  康康又去看爸爸,希望爸爸能帮着说句话。康从新祈求的看向颜如许,颜如许双眼一瞪,顿时闭紧了嘴巴,又不忍去看,只好转头假装看别处。

  康康只好说:“那,那我就吃烤鸭好了。”

  当康康吃着鸭皮沾白糖,吃着爸爸妈妈卷好的鸭饼,满嘴流油,小肚子圆鼓鼓,像只小青蛙般瘫在椅子上时,他忽然问颜如许:“妈妈,什么时候还打疫苗针呀?”

  “你问这干嘛?”

  康康眼神闪烁,心虚地说:“就问问嘛。”

  孩子这点小心思,当妈的自然懂。康从新也懂了,颜如许就用“错付了吧?”的眼神看着他,康从新笑着,拿手绢帮康康擦小油嘴,然后跟颜如许说:“这样挺好。”

  颜如许“哼”了一声,其实心里头很认同康从新的话,自家儿子怎么看怎么好。可是康从新这样溺爱儿子,她就得变成个黑脸的反派,要不非得惯出个纨绔子弟。

  周日上午,颜如许夫妻两个带着康康敲开了华阳大学家属院,美术学院黄教授家的大门。黄教授办了一个国画基础绘画班,正在招收蒙童。吴颖介绍的,说之前魏敏行对国画感兴趣,多方打听才知道了这里,不过魏敏行感兴趣的科目太多,实在学不过来,后来就舍弃了。

  颜如许想着康康没事就爱乱画,虽然自己没觉出他在美术方面有什么灵性,康颜两家也没有这个基因,但这不是正在给孩子找感兴趣的课外班嘛,要是孩子有兴趣就去学,至于学成什么样儿就再说。

  来之前,颜如许跟吴颖打听了这位教授的事情。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一个大学美术教授是不太可能去教一些没有绘画基础的小朋友画画的,这就像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而且,小朋友理解力差,专注力又差,必须得耐心反复的教,人家一个教授,能有这份耐心吗?

  吴颖还真知道,这位教授是退休返聘的,一周就上那么一两节课,时间充足得很,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帮着多培养些国画人才,画画是童子功,需要从小娃娃抓起,所以就办了基础班,据这位教授自己说,他要是遇到好的苗子,会收为弟子的。

  颜如许不太了解美术界的事儿,她没听说过这位教授,不过据吴颖说,他是挺有名气的当代大家。颜如许倒不在乎人家是不是有名气,反正给个4周岁的小屁孩开蒙,也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技艺。

  她担心的是康康通过不了黄教授的考核。人家教授也不是随便收学生的,得先考察,考察学生是不是有灵性、有天赋,考核通过了,你再奉上高额的学费人家才肯收的。

  康从新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停了几秒钟,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颜如许掏出记了黄教授地址的本子,仔细核对上面的地址后,对着康从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里。”

  她之前跟高书记来过同样住在华阳大学家属院的刘姝家,虽说这里跟刘姝家不是一个家属区,但门牌编码规则是一样的。不过这边家属院比刘姝那边要高几个等级,每家每户之间相隔得有些远,都是独立的小别墅。

  “是不是家里没人?”颜如许说。

  “应该有人。”康从新说道,他能听见屋里有细细碎碎的声响。

  他说着,往旁边挪了挪,借着墙头往里看里。这边围墙不算矮,大概1.5米左右的样子,康从新翘起脚,便把整个院子看得清楚。

  忽然,他矮下身体,左右胳膊同时一挥,就将颜如许和康康同时搂进臂弯里,迅速的托着他们往旁边走,然后压低声音说:“里面发生了一点事儿,你们不要发出声音。”

  颜如许和康康都听话地点头,被康从新搂住,带着走。

  走出去一段距离,才觉得康从新的身体没那么紧绷了。颜如许感觉那房子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肯定不一般,不由得有些紧张,她小声的问:“到底怎么了?”

  康从新迟疑了下,说:“大概有人在行凶。”

  颜如许:“你要去吗?”

  康从新犹豫了,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他们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儿,颜如许才开口:“你想去就去吧,记得你发过的誓言。”

  康从新:“我记得的,我先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自从那次下水救了那孩子之后,颜如许便知道,经历了这么多沧桑后的康从新,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她跟康从新深谈过,最后两人达成共识,就是可以见义勇为,但必须量力而行,不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或者健康去救别人,任何时候,都要先顾着自己。

  这时候,其中一家小别墅的院门忽地打开,一名带着毛呢礼帽,拄着拐棍的儒雅老者从里面走出来,惊讶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显然是被三人奇怪的行走方式给惊到了。

  康从新迅速带着颜如许和康康跑过去,来不及说什么,就把老者连同颜如许和康康一块塞进大门里,叮嘱着:“把大门插好,进到屋里去,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

  说完,他从外面关上门,急匆匆地跑走了。

  那名老者莫名其妙,但潜意识里就知道这一家三口都不是歹人,他倒也很淡定,等颜如许将大门插上,又朝着隔壁眺望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颜如许这才仿似发现身边还有其他人,她还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的康康,忽然声音低低地说:“隔壁有坏人,我爸爸去打坏人了!”

  颜如许没让他们继续在这里聊下去,连忙跟老者说:“对不起老先生,我们能进去屋里头再跟您解释吗?”

  老者点点头,当前一步往屋里走,颜如许拉着康康紧随其后。等进到屋子里,颜如许又自作主张的把大门又给插上了。然后迅速的把自己和康从新的身份、单位以及来这里的目的说了一遍,然后说:“能不能联系学校的保卫科,让他们赶快派人赶?就我先生一个人,我怕他吃亏。”

  老者面色凝重,听了颜如许的话后,立刻拨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老者放下电话,说:“他们会马上过来,保卫科距离这里不算远,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过来。”

  颜如许松口气。保卫科基本上都是转业军人,武力值、反应能力都比普通人高出不少,有他们帮忙,康从新应该不会有事。

  老者面色稍缓,指指椅子对颜如许说:“过来坐着等吧。”

  颜如许点点头,说:“冒昧了,谢谢您。”

  老者摇摇头,说:“黄斌汉是我的老朋友,你先生是去帮助他的,我应该谢谢你。”

  颜如许摇摇头,没有心情再说些什么。

  康康依偎在颜如许身边,小眼神里透露着兴奋。颜如许把孩子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却没发现康康睁着嘀溜溜的大眼睛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忽地和老者目光相碰,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有些害羞,赶紧低下头去。

  老者就逗引着康康说话,问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颜如许怕康康被吓到,还想着好好安慰康康呢,却发现康康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

  他和老者聊了几句就熟识起了,开始吹嘘他的爸爸:“……我爸爸跟孙悟空一样厉害,特有劲儿,一只胳膊就能把我和妈妈抱起来,还把我扛在脖子上一直跑一直跑……我爸爸跳水里救了个小孩子,有个人快要被车撞上了,被我爸爸一抓就给拉过来了,那个人都尿裤子了………”

  这一件件的,都是康从新随手做的,不当回事的好事,没想到都被康康记在了心里。

  颜如许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担忧,有这样的榜样,康康会不会也成长成为康从新这样的人?不,这不是颜如许希望的,她希望康康自私些,健康平安地过生活就好,而不是当什么英雄。

  颜如许脑子有些混乱,胡乱地想着,又开始担心康从新。他刚刚看到了什么?小偷,入室抢劫,还是什么更可怕的?颜如许有些不敢想了,也在安慰自己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除了让自己担心焦虑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她很想跑过去看看,可是她不能,贸然跑过去,除了增加自己的风险之外,还可能会让康从新分心,有害无利。但她坐在这里,也实在不能安宁,于是便跟康康说:“你和爷爷待在这里,妈妈去院子里看一看好吗?”

  康康正眉飞色舞地和老人家说话,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很愉快。

  康康说:“妈妈,你要去看爸爸吗?我也要去。”

  颜如许:“不是,妈妈就去院子里透口气,你听话,跟爷爷待在这里。”

  康康乖乖点头,还叮嘱颜如许:“妈妈你要听爸爸的话,不要出门去哦!”

  “好。”

  颜如许走到院子中,先是往旁边眺望着,什么都看不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又走到院门处,沿着门缝,眯着眼睛往外看,外面空荡荡的,不知道大周末的人们都跑去了哪里。

  颜如许心里头焦躁得又不行,又盯了不知道多久,盯得眼睛酸疼不已时,终于看到一队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手里头握着棍棒、橡胶棍之类的武器。

  他们终于来了!

  这些人身强力壮、面容坚毅,是经历过风雨的模样,颜如许心里头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赶紧回了房子里,将门重新插好。

  那名老者虽然看起来淡定从容,但到底还是很关心那边情况的,见颜如许回来了,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颜如许说:“保安科的人过来了。”

  老者点点头,将一本英文的彩色绘本递给康康,叹口气,说:“半生飘零,半生坎坷,如今老了终于能过点消停安稳的日子,这老家伙可千万别出事!”

  “他们肯定没事的,我相信我丈夫。”颜如许说。

  “我也相信我爸爸!”

  康康翻看着画本,老者又拿出饼干桶请康康吃奶油饼干。康康礼貌地说了谢谢,将画本合上放到一边,手掌接着饼干屑,小口小口吃得津津有味。家里头不缺饼干,国内的,进口的,奶奶给的,姥爷给的,可小孩子总是觉得别人家的东西更好吃。

  颜如许看着孩子吃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老者说:“你把孩子教育得很好。”

  要是平时,颜如许听到这样的夸奖,肯定会特别高兴,特别有成就感,但这会儿她实在没有心情,只是敷衍地道了声:“谢谢。”连回复别人夸奖时要谦虚都给忘了。

  她看看表,距离保卫科的人过去,只有五六分钟,她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那老者也在紧张地等待着,本来想要用聊天来缓解下情绪,但见颜如许实在没心情,便也就不说话了。屋子里静默下来,只听得见墙壁上钟摆的声音,和康康啃咬饼干的“沙沙”声响。

  在焦急中又等待了几分钟。忽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颜如许站起就往外冲,冲到院子中便听见康从新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颜颜,是我,开门了。”声音清朗,没有一丝疲态和虚弱。

  颜如许抑制不住心里头的喜悦,忙问:“你有没有受伤?”

  那边回答:“没有,好着呢!”

  颜如许奔到门边,将插着的门打开,一下子扑进门外那个笑吟吟地看着她的高大身影怀中,又赶忙站起,退后一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检查,见他全须全尾的,浑身上下,除了衣服上沾了些土之外,连点磕碰伤都没有。

  颜如许彻底放心,把自己重新投入到康从新的怀抱里。康从新紧紧搂住她,笑说:“我没事的,我时刻记得你跟我说的量力而行,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颜如许不说话,就使劲的用自己的两只胳膊勒住康从新,好似要把自己嵌入到他的身体里似的。

  正在忘情之际,一个不合时宜的童声插进来。

  “爸爸,我也要抱,爸爸,也抱抱我!”

  小短腿的康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蹦跳着就要两个人身上扑。

  颜如许这才回神,连忙放开康从新。这才看见跟在康康后面的老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康康如愿以偿地被爸爸抱了起来,搂住爸爸脖子关心地问:“爸爸,你把坏人打跑了吗?”

  “没有,爸爸没把坏人打跑。”康从新故意卖了个关子,眼看着康康露出失望的眼神又立刻说:“但是爸爸把坏人抓住了!”

  康康立时高兴地拍手,朝着后面的老者得意地说:“爷爷,我爸爸把坏人抓住了!”

  那老者如释重负,笑了起来,说:“谢谢你了同志,黄斌汉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康从新说:“他没有生命危险,左胳膊受了点伤,无大碍。”

  老者一听,连忙就要过去看他。康从新和颜如许一个在院内一个在院外,正好挡住了路,颜如许连忙也出来,对老者说:“您锁上门吧,我们也该走了,谢谢您的收留。”

  “你们这就走了?”

  颜如许点点头:“我们走了,再见。”

  康康也挥挥小手,说:“爷爷再见!”

  “唉,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姓名单位呢!”等他们走出去了,老者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

  一家三口走出家属院,慢悠悠往停车的方向走去,路上,康从新给妻子儿子讲了讲刚刚发生的事儿。

  原来,刚刚康从新踮脚往院里头看的时候,正好看见窗户玻璃旁人影晃动,看那样子,他立刻判断出里面有人在行凶,于是他连忙带着媳妇、儿子去了安全的场所躲起来,自己则返回,轻手轻脚跃上了墙,从墙头跳下去进入到院子里。

  屋门虚掩着,他悄无声息的进来。

  屋内客厅,一个巨大的黑色柳条包大敞着扔在地上,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人晕倒在一边,额角上渗出血迹来,他们旁边,有个三十来岁的文静男子被个身穿着邮电局制服的男人一拳砸在脸颊上,文静男子被打倒,却顺势抱住制服男人的小腿,死命压着不肯放,制服男人拔腿拔不动,立时就火了,从后腰处抽出一把匕首,就往男人头上扎去。

  行凶者的制服男人,年纪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身上穿着邮电局工人制服,体格健壮。康从新迅速判断出:这人有一点武术技巧,但临场反应不足,打人的时候出手虽然狠辣,但并不利落干脆,显然,手劲儿不足。

  说时迟,那时快,康从新敏捷而无声的奔过去,飞踢起一脚,将制服男人手里头的匕首踢飞,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住制服男人手臂,将他反剪着压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