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八十年代单亲妈妈>第33章 相见

  渐渐的, 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很多眼熟的人从报社方向过来,往幼儿园去。

  康从新看看手表, 已经12点10分了,可不光颜如许没来,颜良深也没来。康从新有些着急, 往幼儿园里看着, 一个个小朋友被家长们接走, 蹦蹦跳跳的跟家长大声说笑嬉闹。

  又等了半个小时, 康从新看着一个和康康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欢天喜地的投入进妈妈的怀抱,心里头绞疼着难受,实在等不下去了, 打开车门走到幼儿园门口。

  吴叔还没下班, 正站在门口往四边张望,一看到陌生面孔就警惕起来,但看到康从新的面容身姿又稍微松懈下来。

  康从新隔着栅栏对吴叔笑了笑, 问道:“请问,颜康康同学还在学校里吗?”

  吴叔又警惕起来:“你是他什么人?”

  康从新忙将自己的工作证递过去,吴叔接过去仔细的看, 对比了上面的照片, 然后恭敬的将工作证递过去, 态度客气了许多, 说:“康康还在学校,还没有人来接他。”

  康从新眉头一凝。

  吴叔就问:“您认识康康呀?他妈妈专门交代过,除非她同意, 否则别人都不能来接孩子。”

  康从新没回答他的话, 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无论是颜如许还是颜良深, 都把康康当成掌中宝、心头肉,绝不会因为马虎大意而忘了来接孩子,到这个时间点还没来接孩子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出了什么事儿,让两人实在无暇顾及。

  康从新:“能不能让我用下电话,我想打个市话。”

  吴叔答应着,将大门打开,将他让进门房屋里。

  康从新朝他点头致谢,拿起电话,往颜良深办公室打过去,电话嘟嘟一直响,但一直都没人接。

  康从新不死心的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他懊恼着没有问过颜良深家里的电话,正想着该跟谁问,就听见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跑步声,往过一看,正是周秘书,跑得呼哧带喘的,额头出了很多汗,边跑边用手绢擦汗,脸上被晒得红彤彤的。

  “这位好像是来接康康的。”吴叔声音不大的说。颜良深都是亲自来接康康的,但有几回周秘书也跟着过来了,他们坐着政府牌照的车,还配着专门的司机,吴叔隐约能猜到颜良深的身份不低。

  康从新自然是认识周秘书的,他连忙迎上去,迫切的问:“周秘书,颜如许呢,康康的外公怎么没来?”

  周秘书这会儿也看到了他,虽然很好奇机械集团的副总怎么出现在这里,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就只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后敷衍着说:“领导家里头出了点事儿,让我来接康康。”然后歉意的对康从新笑笑,“抱歉康副总,我先去接孩子。”然后就想对着吴叔说话,康从新却一把抓住他,急切的质问:“颜家出了什么事儿?是颜如许吗,告诉我!”

  目光凌厉,像是一把刀一般,周秘书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眼神,就好像他要是不回答,就会被刀射中一般。他不由自主的说了实话:“是,是颜如许,她在北郊凤凰岭失踪了!”

  “失踪了?”康从新喃喃的重复着,目光有些失焦,但很快,他又聚拢光芒,看向周秘书:“把详细情况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下。”

  周秘书被他抓得很疼,只觉得他的手像是把钳子一样,夹得他骨头都要碎了,他忙说:“我跟你说,麻烦你先放开我。”

  他是领导秘书,保密是第一要务,按理说不好随便透露领导的私事,但康从新堂堂的机械集团副总,颜良深又放任康从新和康康单独玩耍,说明对康从新很信任,还有现在,康从新对颜如许那异乎寻常的关心,都昭示着康从新和颜家的关系不一般。

  数息之间,周秘书选择将颜如许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康从新,要是能获得他的帮助,颜如许也能早些被找到。

  想到颜良深得知颜如许失踪时,险些坐空跌倒险些乱了方寸的模样,周秘书就揪心不已。正是因为忽然接到颜如许是失踪的信息,大家处于慌乱之中,才一时忘了来接康康。幸好颜良深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最初的惊慌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要司机小梁赶紧开车送他去凤凰岭,而他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康康。

  康从新听了周秘书的话,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周秘书的胳膊,连忙放下,极力压制着自己焦急的心,让自己呼吸尽量平稳下来,“抱歉。”

  周秘书收回手臂,揉搓着着胳膊,把颜良深收到的信息转述给康从新。转述完了才有空去看自己的手臂,这才发现被他捏过的地方已经青了,留下两枚清晰的手指印儿,这人的力气可真大啊!

  周秘书心里头发出一句感慨之后,就听见康从新对自己说:“康康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了,别让他知道妈妈出事了,谢谢了!”

  周秘书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又看见康从新往教室的方向快速的扫了一眼,然后风一样大跨步跑着往路对面走去,没几步就跑过去,开上吉普车走了。

  周秘书有些怔愣的望着康从新的背影,直到吉普车开走。

  他这担心着急的程度不亚于颜良深啊!他是颜如许新谈的对象?可他对康康怎么也这样好?

  周秘书心里头胡乱的猜测着,赶紧去教室里接康康。

  康从新一脚油门踩出去,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越着急脑子就越清醒,根据刚刚从周秘书那里等到的信息,大脑里已经规划好了几种预案。

  他中途去加了油,趁着加油的功夫,去商店买了面包、饮料、糖块,放在车里的常备着的军用背包里,又检查着背包里面的物品:强光手电、打火机、指北针、水壶、毯子。然后三口两口啃了两个面包,一鼓作气往北郊开。

  他车开得很快,路上停下问了两回路,不到2点钟就已到达凤凰岭山脚下,远远的能看见车辆和人群,他直奔那边而去。

  颜良深的黑色轿车停在山脚下的平地处,他本人被身着制服或常服的人簇拥其中,仰头以手遮阳向山上望着。康从新连忙将车停好提起背包跳下车。

  巨大的关门声惊动了颜良深,他看过来,脸色苍白,眼睛泛红,日光下老人斑清晰可见,目中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看到康从新后,露出了意外又了然的神色,他对着康从新笑了笑,说:“你也来了。”

  康从新跑过来,对颜良深点点头,顾不上说别打,先问:“现在情况怎么样,开始搜山了吗,出动了多少人?”

  颜良深声音有些发干:“当地公安意见是由熟悉山里环境的人组成搜索小队,他们组织了当地村民,三人为一个小队,共出动了五个小队,出发有半个小时了。”

  发现颜如许失踪至今不过两个多小时,当地公安能这么配合,已经很不容易了。康从新点了下头,仰头迅速将地势地貌和周边环境印入脑子中。

  听周秘书说,同伴在发现颜如许不见了之时,曾经沿着山路反复喊叫寻找过,但都都没有得到回应,所以,颜如许很大可能性是跌落山下了。

  这边的山岭不算陡峭,只有一条沿着山脊踩出来尚算宽敞的土路,像是一只俯爬下去的凤凰一般,两翼延展出去的面积巨大,除非能精准判断出颜如许坠落下去的位置,否则,只出动五人小队,搜寻难度比较大,太阳落山之后,山上的气温会极速下降,如果不尽快找到颜如许,她受伤再加上失温就太致命了!

  康从新心中一阵阵的闷疼,他使劲攥攥拳头,利落的将手里拎着的背包甩到背后,镇定而又肯定的跟颜良深说:“我知道了,您别太担心,我会把她找回来,她会没事的!”

  颜良深自从来到这里,这句话不知道听过多少遍,都只过了遍耳朵,没听到心里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康从新同样的一句话却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他没说话,但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山脚之处,江韵坐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默念什么的,她旁边,陈阳仿佛困兽一般又是抓头发又是跺脚,不停走来走去。四人团队,一个在山上失踪,一个着急之下高血压犯了被送去了医院,如今就剩江韵和陈阳守在这里了。

  康从新走过去,问两人:“跟我说你们在山上的情况,我要知道你们是什么时间,在哪里和颜如许分开的,又是什么时间,在哪个位置失去颜如许踪迹的。”

  两人不知道他是谁,但非常配合地回答他的问题。

  康从新语速很快,但问得很详细,不记得具体时间点的,就问他们太阳的方向、树叶的方向,草叶、植被情况等等。

  康从新询问了十来分钟,从两人的话语中提炼出有效信息,脑子中大概勾勒几人的行进路线,又在心中简单测算了几人的步幅步速,已经知道了颜如许失踪的大概范围。

  “好,谢谢你们。”

  康从新说这话时,人已经跃上了山坡。

  陈阳追随着他的身影,见他矫捷如猿,几下就秘入山林中不见了。

  看他沉静又自信的模样,陈阳心中的焦急减轻了许多,莫名相信这人一定会把颜如许给找回来,同时又隐隐觉得康从新的声音很熟悉,仿佛在哪儿听过。

  “他问得这么详细,这么专业,肯定能把她找回来吧?”江韵疲惫的声音传来。

  陈阳转头看她,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他那么厉害,肯定行的。”

  江韵把头埋进臂弯里,“都怪我,我要是跟她一起爬上去就好了。”

  陈阳摇头:“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和高书记较劲,把你们扔下!”

  两人自责了一阵,江韵说道:“咱们在这里自责自怨也没用,高书记已经进了医院,咱们两个不能也进去,还得在这里等着颜主编呢。”

  康从新曾经长期在山林地区战斗过,也对各种山陵地貌都有所研究。他以急行军的速度沿着主路直接往江韵休息的地方奔去。

  他在询问江韵和陈阳的时候,就已经根据他们的步速结合高度、风速、体力消耗等因素,测算出了这个地点距离山下的距离。果然,他在自己测算结果的附近找到了符合江韵描述的休息点,他以这个位置为起点沿着道路边沿搜索。

  土路上,偶尔能发现颜如许的脚印。

  她脚上的运动鞋是他在外汇商店买的,日本品牌,脚底是清晰的品牌图标,隐藏在其他杂乱的脚印之间,偶尔能发现一枚。从脚印来看,她是沿着土路左侧上山的,但不管是左侧还是右侧,始终都没有发现下山的脚印,说明颜如许在上山的时候就失踪了,也就说明,颜如许失踪时间已经有三四个小时了,康从新不由得心下一沉,他得再快点才行!

  他目光伶锐地沿着土路左侧查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折痕或者擦拖痕迹以及其他可疑痕迹。秋日烈阳炙烤着大地,把绿叶烤出腾腾的热气,熏染着整个山林。置于山间就如同置于蒸笼中一般,汗水从康从新坚毅的面庞上流淌下来,他却似感受不到,随手将挡住视线的汗珠擦去。

  他看得仔细,却也很快,沿着山路往上走了一会儿,他看了下表,从江韵休息的地点到这里,他行进了三十分钟,速度大概是正常体力人士登山速度的2倍,如果是体力稍好的女性,现在已经到了疲累的节点上,有可能会选择停下来休息。

  康从新在左侧路边上,一个安全位置上,发现了一块平整的石板,康从新抬头看,更高处有一颗枝干繁茂的大树,日头偏东时,正好能在这里遮蔽出一片阴凉。这里是个绝佳的休息地。康从新走进了查看,果然在石板附近发现了颜如许的脚印。他走过去,站到石板面前,忽地就看到下面的灌木丛中,出现了一些缺口,再仔细看,发现下面的树枝上有被压倒、折断的痕迹。

  康从新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水,润湿了下发干的口唇,缓和着不由自主狂跳起来的心,然后轻巧跃下,蹲身查看树枝折痕。创口失了些水分,但创面还算新鲜,应该是几个小时之内的新伤。

  康从新不再犹豫,沿着痕迹追下去。

  “颜颜,颜如许”。他喊着,脚步放轻,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他便不再叫喊,往下看着痕迹消失的地方,迅速扑过去。

  这是一片丛丛密密灌木织就成的一个小窝,拨开灌木丛,康从新就看见颜如许护住头脸蜷缩着躺在里面,康从新不由得心头稍松,看这样的状态,至少她还活着。

  他静静的看了几秒,调整下激荡忐忑的心跳,才抬高长腿,像是一头猎豹般钻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很大,康从新钻进去之后也不显拥挤。他先是试探了下颜如许的呼吸,又试探了下她的体温,呼吸平稳、体温正常。

  他又轻柔的抱起颜如许软软的身体,快速又温柔的检查她的头脸。脑袋上包括头发里,都没有肿块,额头略有些发青,下巴上有些擦痕,但不严重;肢体没有骨折,没有严重的外伤,手臂、腰腹处有擦伤、划痕,肋骨、胸口也都正常。

  康从新脸部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笑容大了些,身上硬如石头的肌肉也松弛成柔和的肉垫,珍宝般的将颜如许搂在怀里,扶住她的头,捧住略有些憔悴的面容,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揉搓着她的脸庞、耳朵,轻轻的呼喊着她的名字:“颜颜,颜颜,醒醒,该回家了,康康还在家里等着你。”

  过了不知道多久,颜如许眼皮微微动了动,缓慢的挣开双眼,眼神迷蒙、涣散,康从新忙伸出手帮她挡住光线。

  却见颜如许忽地微笑起来,抬起手摸上了康从新的脸庞着:“康摇光,你来接我了吗?我好想你呀。”然后她的表情又有些悲伤,继续摩挲着康从新的脸庞,说:“可是我们的康康该怎么办,他没了爸爸也没了妈妈,好可怜。”

  康从新太阳穴一下子就绷起来,他使劲咬着后牙,也没控制住仿佛将大脑都腐蚀掉的鼻酸,他的眼泪掉了下来,大颗的眼泪滴在颜如许脸上,灼热滚烫,烫得颜如许脸庞颤抖,烫醒了颜如许的神智。

  她忽地就从康从新怀抱里坐起来,定定的望着他,目光从迷茫逐渐清明。

  她抬起双手,摸上眼前男人的头发、眉眼、鼻子、嘴巴,又去摸他的下巴、脖子、胸膛……是热的,跳动的,有生命力的!

  她眼睛抖动得厉害,喉头一滚一滚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迫切的盯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等待着康从新给她一个答案。

  康从新握住颜如许放在自己脸庞上的手,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到颜如许的手上,又从她的手腕处贴着血管留下,烫得她浑身发颤。

  康从新笑着,柔声的开口:“颜颜,我没有死,我回来了……”他眼睛微微闭了一下,又马上睁开,直视着颜如许:“对不起,我迟到了四年……”

  眼泪就蓄满了颜如许的眼眶,又簌簌流下,眼泪糊住了眼睛,像是贴了一层毛玻璃,她看不见康从新的脸,就觉得自己陷入到了一场虚幻之中,无数次,她和康摇光聊天说笑、拥抱接吻,美妙幸福,醒来后却发现那是一场梦,依旧枕单被冷,只余下空荡又怅然失落的心酸。

  颜如许心脏揪成一团,仿佛要窒息,拼命的眨眼想要甩掉眼泪,重新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实存在,可她刚甩掉眼泪,又有眼泪流出来,她无法呼吸,无数种情绪拥堵在心里,闷得快要死掉了,“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康从新心疼极了,一把将颜如许搂进怀里,“颜颜,别哭,别哭,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颜如许感受到了他,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她回抱他,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想要将自己镶嵌进眼前男人的身体里。

  康从新温柔抚摸着怀里女人的后背,亲吻着她的头发、脸颊,不停的跟她道歉。颜如许把他的心都快哭碎了,他愿意签订任何不平等条约来换回她的眼泪。

  颜如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就是停不下来,她无力的拍打着康从新的后背,却又像藤蔓一样,更紧密的缠绕上了康从新的身体。

  “别哭了好吗,你刚刚受伤昏迷,这样哭很伤身体。”

  颜如许哭了一会儿,脑子发晕,但泪意渐退,她推着康从新的肩膀坐起来,抽噎着,使劲儿转着眼珠上上下下反复看着康从新的脸:“你真的还活着?你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过了四年才来找我?为什么?”

  康从新擦掉她腮边的泪珠,爱怜的抚过她红肿的眼皮、鼻头,说:“我真的还活着。我给你带了面包和饮料,你先吃点东西,喝点水,咱们下山后,我再一五一十的全都讲给你听好不好。”

  颜如许乖乖的:“好。”

  “乖”,康从新笑着,轻捏了下颜如许的脸颊,然后单手拉过背包,从里面拿出毯子,抻开将颜如许整个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又掏出一盒软饮料,咬开包装袋,喂颜如许喝水,饮料酸酸甜甜,颜如许连喝好几口,才摇头示意自己不喝了。

  康从新就又翻出一个面包来,用牙咬开包装,递到颜如许嘴边,像照顾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那样。颜如许也如同孩子般,瞪着黝黑的大眼睛像盯着最心爱的玩具一般,片刻不离的看着康从新。

  康从新忍不住亲了她一下,长长的手指化成梳齿,梳理着颜如许凌乱的头发,心里头充实幸福又满足,嘴角就一直翘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多奇妙,之间那么多纠结、犹豫、忐忑、不确定,只一个拥抱,就通通如烟尘一般消散。他们之间,好似并没有4年时光的相隔,只看她的眼神,他就能确定,她一直在爱着他,哪怕生死相隔。

  他也一样,见到她就不自觉地从心底里泛出欢喜,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只想微笑,对她有无限耐心,想顺从她、宠着她、哄着她,想让她高兴,想时时刻刻和她腻在一起。

  颜如许完成任务般的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康从新用手指抚掉她唇边沾着的面包屑,“还有呢,要再吃一个吗?”

  颜如许摇摇头。

  “那要不要喝饮料?”

  颜如许点点头。

  康从新笑着揉揉她的头顶,将饮料递过来。

  颜如许喝完了,康从新就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如许摇摇头。

  康从新失笑,扒拉着她的头发,又掏出一块糖果,扒开包装放进她的嘴巴里,说:“怎么变得傻乎乎的?”

  颜如许笑着摇摇头,埋入他的怀里,她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

  康从新搂紧她,耳朵动了动,听到远处有嘈杂人声此起彼伏喊着颜如许的名字,他揽了揽了颜如许:“你爸爸也过来了,就在山下,他很担心你,附近村民也在找你,我们先下去,省得他们担心,好吗?”

  颜如许在他怀里点头,她这会儿晕陶陶的,彷如在云端,丧失了思考能力,他想干什么,他要去哪里,她都不管,只想使劲儿的黏着他。

  康从新笑着托住她的双腿,搂起她的腿窝,将她抱起来,自己转身退后,用后背硬挡住藤蔓枝条,然后缓慢地钻出来。

  外面的光线很刺眼,但康从新高大的身躯一直帮她遮蔽着阳光。这个胸膛、这个怀抱一如既往,坚硬、强悍,像风雨中屹立不倒的一面墙。

  “热不热?”康从新将她放在灌木旁的小块空地上,帮她拉了拉毯子。

  颜如许摇摇头,却牵住了康从新的衣角。

  康从新将背包背到胸前,然后背对着她,蹲下身体,转头对着她笑:“来”。

  颜如许脸上就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回到了4年前,她一下子跳起来,扑到康从新的后背上。康从新的身体稳若磐石,双臂一提,就将颜如许的身体牢牢托起。

  “抱紧了。”康从新说完就感觉到颜如许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柔滑的小脸贴住他的脸庞,柔软的胸紧贴着他的后背……他忽地就悸动不已,宛如第一回 背起颜如许时的感受,那时候的颜如许也是这么大胆,这么依恋着他。

  他们现在在半山偏下之处,他刚刚目测过地形,迅速做出路径规划,直接从这里下山,再从山脚绕回去。

  颜如许靠在他后背上,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略带着汗味和香皂味的气息。

  炽热的阳光照射在她脸上、身上,四周围的高山、绿树,远处换来的呼叫声,脚下的簌簌之声,山林中新鲜又潮热的空气……这一切都让颜如许有了真实感。

  原来康摇光真的还活着啊!

  人生真是美好呀!

  颜如许带着幸福的笑容,不知不觉睡着了。

  康从新把她往上掂了掂,轻声嘟囔,怎么生了孩子还是这么轻。颜如许好似听到了,嘴巴里发出不高兴的咕哝声,脸庞在他后背上使劲儿的蹭了蹭。

  康从新低头仔细看路,这里灌木纵横,看痕迹,几乎没有人踏足过,若是平时,他一个人走这样的路如履平地,但现在背着这个甜蜜的负担,便得小心再小心。他将颜如许垂下来的两条大长腿交叉着护在自己身体前面,免得晃来晃去的不舒服,也避免被划伤,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脚踏实地的往山下走。

  要不是得送颜如许去医院做检查,山下也还有等待着颜如许的人,他还真想慢悠悠的就这么背着她一直走一直走。

  刚下到山脚,便看见了一队十多人的寻人小队,打头的是一个身着旧式军装的中年男子,正呼呼喝喝地指挥着,准备分成几路从侧面搜山。那男子声音太大,其余人也都在小声议论,都没有注意到有人从山上下来。

  康从新赶紧叫住打头男子:“人已找到,麻烦你通知山上各位寻人的同志都撤回来。”

  那人警惕性很高,打量着康从新,又看看他后背上的颜如许,盯着看了一会儿,问:“你说这位就是?那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

  “我是”,康从新侧头下头,“她的丈夫。”

  “哦”,那人又观察了下康从新,一看就不是坏人,又觉得没必要拿这种事儿来骗人,就让手下人分头去上山通知,他看了眼一直没抬头的颜如许,“她没事吧?”

  康从新笑:“没事,就是累了。”说完,他又恢复了严肃面容,嘱咐那人:“务必清点好上山的人数,别落下了。”

  “好,好”,那人答应,不自觉就立正站直,敬了个军礼,待等旁边有人捅了他一下,问:“这人是谁,你咋给他敬礼?”,他才放下手臂,看着自己的手,回答:“大概是个首长吧。”

  康从新转过山脚,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喊声:“人找到了,都下山了!”山里头不宜敲锣打鼓发出太剧烈的动静,否则极易惊动山间的狼、豹子等野兽出来伤人,也只能通过人声传递。

  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康从新已经转回到上山的位置。颜良深身边簇拥了更多人,都一脸喜色的对着颜良深说这说那,颜良深表情也有些许激动,但依旧面目严肃,仿佛没听到周边人的说话声,翘首期盼紧盯着上山的方向。

  康从新托住颜如许的臀股,将她转到自己的怀抱里,轻声喊:“颜颜,到山下了,醒醒。”

  颜如许晃晃头,嘟囔着往他怀里钻:“你不要去训练,留下来陪我。”仿佛时光回溯到了四年前。

  康从新把毯子往她身上盖了盖,抱紧她直接往自己的车上去。经过颜良深时,目光往他那边看着,颜良深似有所觉的转过身,康从新对他微笑着点头,颜良深脸上喜色更浓,也忘了身为领导的威严矜持,一把推开身前挡着的人,快步往过走,“她有没有事?”

  康从新拉开毯子,让他看见颜如许的脸,说:“她没事,只是睡着了。她从灌木丛中滚了下去了,我检查过,应只是受些轻微挫伤。我现在送她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颜良深握着毯子边,看见自家比一般男人还高的女儿小鸟依人的躺在康从新的臂弯中,手贴在那厚实的胸膛上,面容安详,脸色白嫩泛着晕红,带着恬淡的微笑,是全然的信赖。

  而那胸膛胳膊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给怀里的人构建出一方安全温暖的小天地。

  康从新匆忙赶过来时,颜良深就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再看两人之间的萦绕着的亲密无间的气氛,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放下毯子,摘去康从新身上沾着的几片树叶,说:“你带她去医院吧,我处理下后续的事情就过去。”

  康从新点点头:“好”。

  就有一名穿公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指派个年轻人过来,让年轻人给他们当司机,年轻人答应一声,跑过来跟康从新打招呼:“我送您去医院吧。”

  “有劳了”,康从新说着,又跟颜良深点了下头,才将颜如许抱进吉普车后座。

  车子行驶在土路上,有些颠簸,司机努力克制着,但还是忍不住地往后座偷瞄。这两人,搂搂抱抱,也太大胆了!都能抓起来给关个十天八天的了。可是……还真好看,就跟地下录像厅偷偷放的香港电影似的,男的女的都这么好看。

  忽地,司机背后一寒,如芒刺在背,连忙去看后视镜,便看见后座那男人盯着自己,目含警告。偷窥被发现了,司机尴尬的缩缩肩膀,目光赶紧直视前方,不敢再偷看。直到将车开到医院门口,也没敢再看他们。

  司机将车停好,待等后座二人下了车,才关好车门,将车钥匙□□递还给康从新,康从新接过钥匙,放进裤兜里,对他说了声:“多谢。”

  司机连声道:“不用,不用。”

  司机这时才有所觉,这个男人一身凛冽慑人的气质,只有从尸山血海里趟过,又身居高位的人才能拥有,哪里是自己这个只抓过几个小毛贼的小公安能承受得了的?等两人走出去好远,他才敢抬起头看两人的背影。

  男人的身躯将女人完全挡住。只有从男人肩头飘散出来的黑亮长发,和时不时露出一角的毛毯彰显出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下午5点,淡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像是蒙了一层黄金铸成的纱衣,虚幻又朦胧。

  刚走进医院,颜如许就睁开了眼睛,她也不说话,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康从新近在咫尺的脸,然后伸出手指,狠狠掐了把康从新的下巴。

  康从新像是没感觉到疼,对着颜如许宠爱又宽容地笑。颜如许却急了,“你感觉不到疼吗?难道我是在做梦?”说着,她又伸手往自己脸上掐去,康从新连忙伸出手,握住了颜如许的手,轻轻抓起,含在嘴里,用牙齿在指尖轻轻咬了下。

  “疼吗?”

  “疼!”

  颜如许靠在康从新胸膛,“嗤嗤”地笑了一会儿,忽地又想到什么,问:“康摇光,你有没有受伤?”

  康从新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摇摇头:“好端端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少。”

  “真好”,颜如许嘟囔着说。

  作者有话说:

  不忍心拆开发,索性就一起发了吧,来个大肥章!

  有小天使说不想看糟心的人,想看温馨的,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