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无度娇宠>第32章 第三十二

  夏日里天气炎热,梁家办这击鞠赛本是为了谢慈,自然不可能怠慢了她,梁家人派人暗地里调查过一番谢慈的喜好,知道她不喜晒太阳,因而特意挑了个不那么热的日子。

  击鞠赛在辰时开始,卯正一刻,谢慈已经到了击鞠场。所谓击鞠,又叫打马球,是人骑在马上,以手杖击打草场上的鞠球,入得对方球门一次,便得一筹。击鞠须得学会骑马,击鞠场也不是随意谁都能进来,因而平头百姓们是不会的,只有那些世家贵族、官宦人家才会学。在击鞠场上,不分男女,都可上场。

  谢慈自然也会,只是她甚少参与这些。若问起谢慈击鞠水平如何,还真没几人知晓。

  今日这击鞠赛邀请了众多宾客,其中好些人谢慈都不认得。她下了马车还没来,撑着宽大的伞,一步步朝观鞠亭去。或许先前还有人不认识她是谁,但瞧得她那宽敞的伞,与身后跟着的一堆丫鬟婆子,再加上这令人看痴的美貌,也认出来了。

  不由有人多看了几眼,谢慈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径直走进观鞠亭中。虽说邀请的宾客众多,但这样的活动,一向是早早安排好了位置,以家世背景为划分。

  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自然该是皇后娘娘,但今日皇后娘娘又没来,长公主亦不在,年轻些的姑娘们之中,以谢慈的身价,自然是坐在最中心的那个观鞠亭。

  昌瑞伯府的世子夫人邵氏,正是今日主办之人,自然也坐在中间位置的观鞠亭中。邵氏得了夫君与婆母吩咐,心里揣着今日的图谋,一脸欢欣地迎上来:“谢姑娘来了,快,请入座吧。”

  谢慈来得不早不晚,观鞠亭中已经有不少人在。见邵氏这样热烈地迎接她,众人心中想,无非是借着武宁王的光。

  想到武宁王,众人又心思各异。听闻今日武宁王也应了约,只是事务繁忙,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武宁王年轻有为,位高权重,又尚未婚配,更何况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纵然有些不好的名声在外,也挡不住那些想要嫁入高门的年轻姑娘们的心。

  今日不少女眷便是冲着谢无度来的。

  谢无度还未现身,谢慈出现了,她们难免多看谢慈几眼。皆在想,听闻武宁王待这位妹妹极好,宠溺无度,谁不羡慕?若是再深想一分,他待妹妹都如此,倘若能嫁给他为妻,日后岂不是既有泼天富贵,又有无尽宠爱?

  这些眼神明晃晃地写着野心与贪图,谢慈皱眉,心里不甚舒服。

  她们全在觊觎她阿兄。

  可她们没有一个配得上他的,他才看不上她们这些庸脂俗粉呢,便叫她们痴心妄想做做白日梦吧。

  谢慈在心中轻嗤了声,面上不显,看向邵氏,“多谢世子夫人。”

  邵氏笑了笑,摇头,没多说别的,只招呼下人让她们送谢慈爱吃的水果糕点上来。下人们不敢怠慢,很快送上东西来,又是果盘、又是糕点、又是茶水,甚至还有怕她热了,给她准备的团扇,略显殷勤。

  若只是略显殷勤便也罢了,谢慈看向果盘与糕点,不由蹙眉,那些里面全是她爱吃的口味。她的口味虽没怎么遮掩过,但她与邵氏素来没有交情,与昌瑞伯府更没有交情,这邵氏必然是差人打听过她的喜好。

  她如此讨好,难不成有何图谋?

  谢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见邵氏从丫鬟手中端来一碗酥山,“听闻姑娘喜欢吃酥山,妾身特意备了些。”

  谢慈接过碗,礼貌道谢,心里却疑虑起来。邵氏能图谋些什么?从前若说她身上若有什么贪图的,还说得过去,如今她只有谢无度一个靠山,那所图自然只能是谢无度了。

  她握着银勺的柄,舀了一勺酥山,送进嘴里,冰冰凉凉,很是解暑,那清凉沁入心脾,叫人一个激灵。

  谢慈忽地福至心灵,她记得,昌瑞伯府这一辈有几个还未婚配的女儿,其中有一位,是世子的嫡亲妹妹,年十六,清丽可人,知书达理。上回贤妃还起过说媒的心思,被谢无度拒绝了。

  这邵氏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妹妹在拉拢讨好她,谢慈又品了口酥山,眼神在观鞠亭中逡巡一圈,果真找到了那位梁家姑娘。

  让她猜着了吧!

  不过想讨好她接近谢无度,哼哼,她们的如意算盘只能落空了。

  她对嫂子的要求可高得很,那位梁姑娘虽然也还行,但若是要配谢无度,差得远呢。

  谢慈撇嘴,捏着银勺的柄,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这都已经是第三回 了,他们怎么一门心思盯着谢无度的婚事。如他所说,还真是烦人。

  不过……谢无度今岁二十二,若是寻常郎君,的确该成家立室,指不定孩子都有了。

  谢慈托住下巴,有些发愁。

  他一直没表露过对谁家姑娘有什么意思,也不见对谁多亲近一分,就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别说通房丫头,他身边连个熟悉些的丫头都没有……

  他甚至能坦然地用手给她做那种事,事后毫无芥蒂。

  谢慈眼睛骤然睁大,心里冒出个骇人的念头!

  谢无度他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这想法一旦冒出来,便牵出藤般,将一切串联起来。他身边没有女人,自幼又和长公主不亲近,指不定是因为长公主待他太过冷淡,让他心里有阴影,于是不再喜欢女子……

  ……合情合理。

  她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震得一呛,冰冰凉凉的酥山呛进喉管,火辣辣地带着清凉。

  邵氏被她吓了一跳,赶忙替她拍背递水:“姑娘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

  谢慈摆摆手,兰时递上帕子,她接过,擦去嘴角的水渍,“

  没什么,不小心呛着了。”

  她嘴上说着没什么,心里却如翻山倒海一般。心里还在不停告诉自己,是她想多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她强行将这念头压下去,命令自己不许再想。正在这时,萧泠音到了。萧泠音是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也该坐在最中间的观鞠亭。

  萧泠音早在途中就看见了谢慈,她步履匆匆,迈进观鞠亭,瞪了眼谢慈,大咧咧在谢慈身侧坐下,唤邵氏:“表嫂。”

  有她在,谢慈今天休想染指她表哥!

  萧泠音看了眼一旁的果盘,给谢慈准备的,全是谢慈爱吃的,她心里有些怒气,便伸手将果盘吃了个干净。

  谢慈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就算处处要很她比,也不用这么幼稚吧?抢她吃的?还是她并不想吃的。谢慈抿唇,懒得理她。萧泠音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盯着谢慈。

  谢慈被她的目光看得受不了,转头刺她:“你老看我做什么?我今天太漂亮了,光彩夺目,令你移不开眼?”

  萧泠音:“?!”

  萧泠音:“你做梦吧,说胡话了还。”

  谢慈皱眉:“那你从进来便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萧泠音:“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只是在看你那边的风景。”

  谢慈看向自己身侧,只有空空如也的观鞠亭。

  萧泠音:“……”

  萧泠音:“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大热天出来晒太阳的么?怎么今日会来参加击鞠?”

  谢慈挑眉:“我坐在这儿看,又不会晒着,为何不能来?”

  她语句微缓,从萧泠音话里品出了什么,萧泠音这话的意思像是不希望她来似的。萧泠音不希望她来,是不是因为觉得她来了,肯定会坏他们梁家的好事?

  谢慈更笃定他们今日想要促成谢无度与梁姑娘的事了。

  这么紧张,怕不是要使些下作手段?

  谢慈顿时有些紧张,打量起萧泠音来。

  萧泠音被她看得心虚,转过头去,拿过旁边的水果狂吃。

  谢慈觉得她奇奇怪怪,心里疑惑,好在这时谢慈抬头,远远看见田杏桃过来。她站起身,朝田杏桃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田杏桃很快走来,梨涡浅笑唤了声:“慈慈。”

  谢慈让她坐在自己身侧,一旁的萧泠音瞪大双眼,慈慈?什么东西?

  “她叫你什么?”萧泠音瞪大眼睛在田杏桃身上打量,又看谢慈,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谢慈居然还能有人交好?

  谢慈道:“看什么?你都能有朋友,我为何不能有?”

  萧泠音:“……”什么叫她都能有朋友?!

  “你!”

  “我。我知道我今日好看,不需要你特地告诉我。”

  萧泠音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的脾气,她先忍了,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办呢。她愤愤转过身去,不再看谢慈她们。

  田杏桃忐忑坐在谢慈身侧,有些不好意思:“我坐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谢慈说:“哪里不合规矩?你是我的朋友,坐在我身边,合情合理,没人会多说什么的。”

  田杏桃笑了笑,“那好吧。”

  那日谢慈送了首饰给田杏桃之后,第二日她便带着自己新做的糕点来王府找谢慈,二人感情日渐更深。

  “杏桃,你手可真巧,做的糕点真好吃。我拿给我阿兄吃了,他也觉得好吃。”

  “其实不难的。”

  ……

  她们二人完全无视自己,萧泠音有些恼怒,听着她们的对话,又觉得惊奇,谢慈竟然能跟人谈起这些话题?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谢慈吗?

  萧泠音偏头觑谢慈,正好对上谢慈视线,谢慈朝她挑眉,挑衅地一笑。

  萧泠音收回视线,这才是谢慈嘛。

  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终于到辰时。邵氏出了观鞠亭,安排起今日的击鞠赛。

  因击鞠之风一直流行,因而不少世家贵族家中都会养些击鞠队,闲时用以观看,或者像今日这样的场合,让他们给客人们表演一场。

  先是昌瑞伯府上养的马球队,与另一家府上养的马球队打一场,热热场子。那些养着的马球队实力不俗,看得人热血沸腾,连声喝彩。

  谢慈与田杏桃看得起兴,精彩之处,谢慈更是拍手叫好。

  萧泠音心道不好,因为昌瑞伯府的马球队里,除了那些人,还有她两位表哥也在。梁家的意思,是让那些人都让她那两位表哥出风头,让谢慈注意到他们。

  她看向谢慈,谢慈看得正高兴,该不会真瞧上她那两位表哥了吧?

  一场酣畅淋漓的击鞠赛结束,谢慈看得高兴,便命人打赏马球队的队员。这也是大燕的传统,可以给马球队的队员赏赐,因此有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达官显贵们养的马球队。

  谢慈方才看见有两人发挥得极其出色,便着重命兰时多给那二人些赏赐。

  萧泠音心一沉,那两人正是她那两位表哥。

  萧泠音看向谢慈,问道:“谢慈,我似乎都没见你打过马球,你该不会是不会打吧?”

  谢慈看萧泠音,知道她又想与自己比较一番,只是没兴趣搭理她:“怎么?你就这么想赢我?”

  萧泠音切了声,“你怕了?”

  谢慈好笑,“你若是与我比晒太阳,你肯定从小赢到大。”

  萧泠音面上一赧,有些不悦:“你就说你敢不敢比吧?”

  谢慈只轻笑一声,看了眼外头,这会儿太阳还不算晒,她回头看萧泠音道:“若要和我比,总得赌点什么,不然与你比有什么意思?你说是吧。”

  “你想赌什么?”萧泠音击鞠技艺尚可,因为弘景帝也爱看击鞠,宫中便有马球队,萧泠音与他们请教过些。而谢慈,这么些年以来,每回有什么击鞠赛击鞠会的,都只躲在观鞠亭中,萧泠音不认为谢慈能比自己强。

  谢慈思忖片刻,道:“输的人,洗一个月的马,如何?”

  萧泠音说:“那这马,你洗定了。”

  谢慈切了声,很是不屑,回头看田杏桃,问:“杏桃,要不要一起来玩?”

  田杏桃摆手,她在击鞠上不怎么会,怕拖累谢慈。谢慈将她拉起来,“不会的,你便当做玩一玩。”

  接下来本也是他们亲自上场击鞠,既然谢慈想参加,邵氏求之不得,当即前去安排。一行人换上击鞠服,骑马入场。她们两队

  人,一队着绿色,萧泠音在,另一队着红色,谢慈在,各自入了场。

  萧泠音放下狠话:“你等着瞧吧。”

  谢慈应她的话:“我等着瞧你洗一个月的马。”

  一声锣响,比赛开始。

  萧泠音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料到谢慈深藏不漏,身手矫捷,几次截过她们的球,骑着马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功夫,谢慈在的红队已经拿下三筹。

  萧泠音有些急,她本意是让谢慈丢丑,可现下给她出尽风头。心中想起这么多年来的输,有些愤恨,手上动作便有些着急,更是怨怼起自己的队友。

  “你们会不会击鞠啊?”

  那些人也都是贵家小姐,或许身世不如萧泠音,但也都是被宠大的,哪里能听她的抱怨。霎时间便更失了军心,叫谢慈长驱直入,三筹变作七筹。眼看着时间到了,这一局怎么也是输,萧泠音大小姐脾气一上来,索性连球杆都丢了,径直骑着马下了场。

  谢慈看着她的背影,喊道:“洗一个月的马,我可会派人来监督的。”

  她眉目灵动,在阳光之下,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令人移不开眼。

  方才她在场上的动作干净利落,潇洒飒爽,已然俘获了不少人的芳心。

  谢慈一头香汗,虽不舒服,可看着萧泠音的垂头丧气,又觉得十分舒爽。她翻身下马,换了身衣裳回到击鞠亭,才发现谢无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

  “阿兄!你什么时候来的!”谢慈惊喜道,在谢无度身侧坐下。

  谢无度微笑:“你上场的时候。”

  他目睹他的玫瑰如何盛放,如何惹眼。

  谢无度目光有意无意从手边那堆纸页上扫过,谢慈也注意到了这堆东西,问是什么。谢无度只笑,谢慈伸手拿过来,皱眉。

  那是方才谢慈去换衣裳时,一些郎君给她送来的夸赞的诗词。

  谢慈失笑,还未看完,便又有几位郎君朝谢慈所在的观鞠亭而来。谢无度眸色微沉,抬手取过一旁的茶水,浅抿了口。

  这回来的几位郎君,其中二位便是梁家的。

  “谢姑娘,方才姑娘在击鞠场上的英姿,实在令人佩服。”

  谢慈认出了其中一位,“诶?我记得你,你打得很好。”

  那位被认出来的郎君面露喜色,“谢姑娘好眼力。”

  ……

  听着他们一言一语,谢无度手中杯盏握得更紧。

  谢慈听着他们的夸赞,心里高兴,但还是道:“过奖了,其实我击鞠的技艺,不及我阿兄十一。”

  几位郎君齐齐看向谢无度。

  谢无度起身,微微颔首,算是招呼,“本王许久不曾击鞠,今日有些手痒,不知几位可愿陪本王过过瘾?”

  那几位郎君他们本就是仰慕谢慈,自然不能驳他的面子,便应下了。至于梁家那两位,他们本来的打算,是靠着谢慈讨好谢无度。如今谢无度直接上场,他们更不可能驳他面子。梁家郎君还犹豫要不要让一让谢无度,待击鞠开始,发觉自己完全想多了。他们根本赶不上谢无度,只能看着他一骑绝尘。

  谢慈坐在观鞠亭里,看着旁人连他马蹄下的灰尘都追不上,一脸骄傲。

  全场的目光都聚在谢无度身上,先前那些本就抱了别的心思的姑娘们,此刻更是芳心荡漾。谢慈目光在观鞠亭中转了一圈,心中既骄傲,又莫名有些不高兴。

  罢了,左右谢无度也不会喜欢她们。

  谢慈又想起被她忘却的那个念头,稍稍一顿。

  谢无度只打了一局便下了场,他道:“多谢诸位今日陪本王过把瘾。”

  “哪里的话,王爷英姿,我等叹服。”

  谢无度回到观鞠亭,谢慈站起身来,将心头的念头再度压下去,笑意盎然,“阿兄真厉害。”

  谢无度坐下,问:“比方才你夸的那位梁家郎君还要厉害么?”

  “这是自然。他怎么可能比得上你?”谢慈毫不犹豫,坚定无比。

  谢无度扬唇一笑。

  今日先是得见谢慈如此飒爽的伸手,后又目睹武宁王的英姿,便衬得后来的那些都没什么意思。临走之前,那两位梁家郎君与旁的郎君一道过来找谢慈献殷勤。

  谢无度看着他们,谢慈嘴角带着笑,似乎也很高兴。谢慈是高兴,高兴的是,那日有人说她日后肯定嫁不出去,可今日便有一堆人围着她献殷勤,向她表达自己的喜欢与仰慕之情。

  她若是想嫁,想娶她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去。

  但谢慈也不喜欢他们,应付完他们,又与田杏桃告别,回身上马车,谢无度已经在马车里坐着。谢慈看了眼谢无度,被压下去的那念头复冒出来。她在谢无度对面坐下,垂下眼,心中纠结。

  她情绪藏不住,谢无度一眼便看出。

  “怎么了?”她该不会真对其中某位动了心吧……谢无度眸色流转,他认为这不可能,但……又隐隐担心。

  谢慈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抬头,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须得诚实地回答我。”

  谢无度嗯了声:“你问吧。”

  谢慈语速渐快:“你……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谢无度皱眉,一时有些好笑,所以她纠结的东西,便是这个?

  “为何会这么想?”谢无度反问。

  她一点不知晓,那日他多克制,才忍住没接住她送上来的吻。

  谢慈垂下头,道:“就是……很多事情,你看,你身边这么些年未见有女子,你与长公主感情不好……等等。哎呀,反正你先回答我,有没有吧?”

  谢无度看着她低垂的头,有一瞬想直接告诉她自己的心思,但又迟疑。就在这迟疑的片刻之息里,马车行驶过朱雀大街,忽然有破空之声响起,谢无度眸色一凛,拉着谢慈往旁边一躲,那支箭钉入谢慈方才所坐之处的车厢壁上,将车厢壁穿透。

  谢慈惊魂未定,被谢无度护在身下,“……怎么了?”

  谢无度沉声唤常宁与青阑,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马嘶鸣之声,紧跟着,马车天翻地覆,眼看着要撞向旁边的商铺。

  谢无度抱着谢慈,从车上一跃而下,落在旁边的地上。谢慈被谢无度抱在怀里,还未明白发生何事,又闻得一阵刀光剑影,箭羽如雨般投来,同时有人持刀剑冲上来。

  谢无度随行的侍卫都武功高强,倒还能支撑应付,只是也分不出手照顾谢无度,谢无度既要应付那些人,又要护住谢慈

  。

  谢慈吓得心脏猛跳,紧紧揪着谢无度的袖子,又担心他受伤。

  一阵漫长又短暂的时间之后,那群歹人尽数被制服,常宁与青阑二人赶紧上前,“王爷。”

  谢无度放开谢慈,沉声道:“好了,无事了。”

  谢慈自他怀中出来,一口气还未松到底,便见眼帘里映入一抹鲜红。

  一支箭钉入谢无度的左肩,鲜血淋漓,渗透了周遭的衣袍。

  “快,快请大夫。”谢慈声音都颤抖起来,吓得不轻。

  后来都不知道怎么回的王府,一颗心始终飘着,直到身在霁雪堂里,才恍然梦醒似的。

  霁雪堂里婢女们进进出出,捧着血红色的铜盆出去,谢慈只敢匆匆瞥一眼,便别过头。她在外间坐着,站着,焦急地等待着。

  大夫正在里间诊治,不知是什么情况。谢慈只记得那淋漓的血,触目惊心。

  她等得不安,索性进了里间来查看情况。

  谢无度上身袒露着,大夫正要将他伤口中的箭头取出,旁边好些染血的细布。谢慈心一惊,捂住嘴,紧紧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谢无度闭着眼,额上一层冷汗,手握成拳,显然很是难受。

  谢慈心紧紧揪着,不敢走动,盯着大夫手上的动作。

  谢无度知道谢慈进来了,他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躺若是从前,他会赶她出去,不然她看这么鲜血淋漓的场面。

  但今日他想让她留下来,亲眼目睹这一切。因为他要做一件对谢慈来说,或许也是如此鲜血淋漓的事。

  但她见过他的伤口,见过他隐忍不发的模样,想到这伤是为她而受……她便会不忍,不忍斩钉截铁。

  那箭头被慢慢取出来,鲜血涌出来,大夫手脚麻利地上药。谢慈一颗心慢慢落下,红了眼眶。

  谢无度睁眼,与谢慈四目相对。她眼眶红了,她要强,很少会哭,顶多也就是眼眶红一下。上一回,从长公主府离开的时候,也只是红了眼眶。

  大夫包扎好伤口,嘱咐:“王者这伤不能碰水,平日里要注意休养。王爷福大命大,若是这箭再往下三分,便有性命之忧了。”

  谢无度道谢:“多谢大夫,常宁,送大夫出去。”

  常宁应了声,与青阑一道退下去。兰时不知何时也退了下去,只余下谢慈与谢无度。

  房间里阒寂无声,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他唤她:“阿慈,过来。”

  谢慈乖顺地走近,在他身侧坐下,不敢看他的伤。这还是第一次,她看见谢无度受这么重的伤。是为了她,倘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他不会让自己伤到。

  谢无度喉结微动,视线落在她手上,他缓缓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

  谢慈不明所以,也没抽出来,感受到他手心里传来温暖热意,源源不断。心里想着,或许是因为他受了伤,所以手心才这么烫。想到这儿,她发红的眼眶一润。

  谢无度道:“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