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白谦易哭了个痛快, 放松不少。

  但他知道问题仍摆在那,他必须做出决定:答应或拒绝董屹。

  他原想把这事告诉骆凡,然而他实在没有勇气向别人剖析自己的懦弱, 最终还是只能憋着。

  一连数日,白谦易郁郁寡欢, 骆凡千方百计想逗他,但收效甚微。

  这种时候, 骆凡格外恨自己。要是他有能力, 要是他是哥哥名正言顺的男友,那么他就能替哥哥分担更多忧虑了。

  说到底, 错在他。

  转眼间, 已是平安夜。

  国外的公司已经开始放假了,国内律所的工作却仍旧照常进行, 一大早白谦易就上班去了。

  骆凡今天没有安排工作, 学校放学后他早早回家, 着手为节日做准备。

  虽说白谦易没有放假, 但骆凡仍热衷营造节日气氛, 想以此为白谦易转换心情。

  他打算在家里和露台上挂满彩灯, 再自己做一棵应景的小圣诞树。

  白谦易喜欢能动手DIY的小活动,因此他还要准备做姜饼的材料, 待白谦易空了, 两人一起做姜饼屋。

  一想到白谦易或许会喜欢,骆凡便动力十足。

  今晚若气氛合适, 他还想告诉白谦易一个他憋了许久的好消息。

  要准备的东西确实不少,骆凡不敢浪费时间, 一回到家便开始工作。

  然而, 才到晚上六点二十, 白谦易毫无预警地出现了。

  “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骆凡一惊,忙把做到一半的圣诞花圈藏起,“你下班了?要吃晚饭吗?”

  “下班了。”白谦易朝他一笑,脸上带有倦意,“待会我和董屹有约,就不回来吃晚饭了,你先吃吧。”

  董屹?

  怎么又是董屹?

  骆凡一下站了起来,寸步不离地跟在白谦易后头:“董大哥怎么老是约你?”

  白谦易无奈笑笑:“他哪有总是约我,我们都dating多久了,才见了几次面。”

  “平安夜一定到处都是人。”骆凡跟着白谦易上楼,“你们要吃什么?”

  “西餐吧。”白谦易进房间,准备换身衣服。

  骆凡表面若无其事,心里的油漆狗已经醋意涛天,开始拆家。

  他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地毯,想着要不再故计重施,跟去一次吧……

  “对了,今天就不约你一起去了。”白谦易扣着衬衫纽扣,同时看着镜子里骆凡的倒影,“今天董屹要我给他答案,这种场合还是我和他两个人合适。”

  “什么答案?”骆凡脚下动作一滞。

  “和不和他交往的答案。”白谦易将纽扣一路扣到最高一颗,侧过头,检查自己的仪容。

  “那你……”骆凡声音微颤,“你的答案是?”

  “不知道。”白谦易转过身,朝骆凡无奈一笑,“到时候再说吧,看看到时候的心情。”

  白谦易没有开玩笑,他确实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一直梦想过着优渥的少奶奶生活,而董屹有能力给他,也乐意给他。

  然而,在认识董屹之前,白谦易认为爱情不是成为少奶奶的首要考量。只要有人愿意给予,他便接受,爱或不爱都是其次。

  直到董屹出现,白谦易才发现爱是不可或缺的。

  他至今都只把董屹当成一个朋友,没有半点心动的迹象,更不晓得自己是否有朝一日能爱上董屹。

  董屹真心喜欢着他,他若不能回报同样的情感,他怎么对得起董屹?

  但工作实在令他倦了,此时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前头,难道他就不能心一横,直接答应董屹的追求吗?

  说不定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往后哪里还有这样一个有钱又单纯的好人愿意看上他?

  他停在红绿灯前,他必须在绿灯亮起之前决定究竟要转弯,或是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他无所适从,决定把答案交给上天。

  白谦易无所谓地道:“甜点要是合胃口就同意,要是不合胃口,那就和他说声抱歉。”

  “不行这样啊哥哥……”骆凡一下急了,“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要答案?他在逼你!”

  “已经拖很久了,他没有义务一直等我。”白谦易道。

  “他既然喜欢你,怎么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骆凡急道,“我以为他是有耐心的人,不知道他竟然这么没耐心……哥哥,我不是想说董大哥坏话,但他完全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

  白谦易沉默,片刻后才道:“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今晚我会给出一个答案。我休息一下,六点五十出发。”

  怎么办怎么办?

  哥哥要是答应了怎么办?

  骆凡心急如焚,却什么也不能做。

  白谦易下楼,坐在窗台边的躺椅上闭目养神。骆凡想再说董屹几句坏话,但又怕做得过头,白谦易嫌他烦。

  到底该怎么办?

  骆凡回到餐桌前坐下,被他压在书本底下的圣诞花圈还没完成,藤圈上的松叶只缠了一半。

  骆凡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花剪上,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眼神迷惘而焦虑,几乎没有犹豫,直朝那把尖锐的花剪伸出手。

  “啊!”

  白谦易被骆凡的痛呼声给唤醒,他猛地回头,就见骆凡按着自己的右手,手上鲜血淋漓。

  “怎么了?”白谦易连忙上前。

  餐桌上一片凌乱,花剪那锐利的刀尖沾满了血,就连散落的花材上也血迹斑斑,看得白谦易触目惊心。

  骆凡的右手掌上全是血,白谦易几乎无法分辨他是哪里受了伤。

  “剪到手指……”骆凡脸色苍白,“哥哥,好疼……”

  “用力压好,乖,不要怕,哥哥在这!”白谦易也吓了一跳,但仍保持镇定,“我们现在去诊所!很快就到,别怕!”

  车上,骆凡的手指血流不止,疼得只能倒吸气。

  “哥哥,你和董大哥的约会……”骆凡颤抖道。

  “别管那个了!”白谦易着急,担心得快疯了,“你都多大人了,还能剪到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

  “对不起,我就是想做个圣诞花圈,结果……”

  “安静,别说话了!”

  骆凡不敢吭声。

  他的伤口热辣辣地疼,心中的欢喜却也如血液一般不停涌出。

  快七点了。

  ……这样一来,哥哥是不是可以不必在今天做出决定?

  ……今天哥哥是不是还不会属于别人?

  白谦易开车抵达诊所时是正好是七点,骆凡伤口上的血滴了一路,终于被清洗包扎,又被打了针破伤风。

  “怎么剪得这么深?都剪在血管上了。”医生叮嘱道,“以后用刀子小心一点。”

  “听到没有!”白谦易在一旁教训骆凡。

  骆凡乖乖点头,低垂的眼眸偷偷瞥着向旁的时钟。

  七点半了。

  哥哥不会再去了吧?都这个时间了。

  走出诊所,骆凡的右手食指被包得胖嘟嘟的。

  白谦易担心地问:“还疼不疼?”

  骆凡点头:“疼。”

  骆凡轻声道:“哥哥,对不起,你的约会又被我搅黄了……”

  白谦易在骆凡的头上揉了一把:“不是你的错。”

  骆凡别开视线,心虚无比。

  骆凡道:“董大哥会不会生气呀?我去和董大哥解释吧。”

  白谦易道:“没事,刚才他给我发消息说公司有事,会晚一点到。这里离餐厅不远,我现在过去,说不定只比他晚个几分钟。”

  骆凡一愣,表情差点在一瞬间崩塌。

  他再如何也想不到,他拖延了这么长时间,最后竟是完全不影响白谦易和董屹的约会。

  “哥……我……”

  话也说了,苦肉计也施了,骆凡已经没有其他招数了。

  他下意识伸出受伤的手去抓白谦易的手,想要不顾一切地白谦易告白。

  然而白谦易只是朝他温柔一笑,疼惜地拍了拍他没有受伤的部分:“哥哥先走了,你回家吧,晚点回家我们再聊,好不好?”

  白谦易走了。

  骆凡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街道上。

  他在那站了一会,路过的人都回头看他,不晓得这个英俊的大男生为何一直站在那,还有人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他注意到众人的视线,拉起风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戴,低着头无声离去。

  骆凡并未马上回家,他一想到此时白谦易已经到达餐厅,或许不久后就要答应董屹,他便莫名不想回家。

  方才流了血,此时他一阵口渴。他信步走在街道上,想着一会随便买点水喝。

  他走着走着,忽然见到不远处的停车场有一辆熟悉的车。定睛一看,那不正是白谦易的车吗?

  骆凡四处张望,发现这停车场是附近一家餐厅的专用停车场。

  他加快脚步,很快在一条巷弄里找到那家餐厅。

  那是间西餐厅,骆凡依稀听过这名字,知道它历史悠久,是A市的老字号。

  餐厅的外观老旧,面积也不大,是栋三层楼的老建筑,二楼外头还有一片木造的小露台,看起来颇有旧式的欧洲情调。

  哥哥现在就在这里面……

  等骆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进餐厅了。

  今天的客人虽多,却碰巧空了一桌,他被安排在一楼楼梯旁的一张小桌上。

  “您先看菜单。”

  服务员留下菜单,骆凡在一楼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哥哥的身影。

  待会再上楼去看看好了……骆凡拿起菜单一看,差点心梗。

  这店怎么这么贵?

  这……算了,他最近赚得不少,倒也不是吃不起。

  骆凡认真研究起菜单,想着点几道哥哥会喜欢的,学了后回家试着做给哥哥吃。

  *

  与此同时,餐厅三楼,白谦易和董屹点的前菜上了。

  白谦易与董屹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望,能看见楼下露台上的花。

  露台做得雅致,但还没有骆凡布置得好。餐厅位在巷弄深处,除了露台之外,窗外再无其他风景。白谦易收回视线,又看向餐厅里。

  这餐厅已经很旧了,墙上贴着印有花纹的墙纸,就连家具都以木制为多,到处都散发着浓厚的年代感。

  与其他新餐厅比起来,这里绝对不时髦,但白谦易喜欢这种老式的浪漫感,董屹难得选了一家符合他审美的店。

  白谦易道:“幸好你没有把餐厅包下来。”

  董屹叹气:“我是想包,但其他人订得更早。”

  白谦易笑着摇摇头:“这么好的平安夜,人多也挺好的,热闹。”

  三楼除了一般座位,还有两个包厢。今天包厢里坐满了小孩,是一个小孩在庆生,找了一堆朋友来。

  从白谦易这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一个小胖子头上戴了一顶庆生用的尖帽子,满脸羞涩的憨笑。

  餐厅的角落还摆着棵圣诞树,天花板上挂着画有麋鹿和圣诞老人的纸旗装饰,节日气氛浓厚。

  “今天你看起来心情不错。”董屹道,脸上的喜悦藏不住。

  今天董屹也特别打扮过了,一身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整齐,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不知多少人看到都会为之倾倒。

  这要是以前,白谦易或许也会心动。但骆凡看多了,这样的一张脸已经不会令白谦易心动,白谦易只是淡淡一笑:“有吗?我不过是觉得那棵圣诞树不错。”

  董屹:“那你准备好告诉我答案了吗?”

  白谦易摇头:“还是等到上甜点时再说吧,先吃饭。”

  董屹按捺一颗期待的心,两人开始吃饭。

  今天他们聊的都是彼此在国外过圣诞的经历,董屹在圣诞时会办派对,每年的圣诞他家总是一堆的朋友。

  “我的圣诞倒是向来过得很清静。”白谦易道,“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什么时间参加派对。”

  “要是我们在一起,以后你就有时间参加派对了,我们的圣诞会过得很热闹。”董屹道。

  白谦易点头不语。

  两人绝口不谈那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都在等待着上甜点的时候。

  终于,甜点来了。

  在侍者将甜点放下时,白谦易的一颗心悬了起来。

  是巧克力蛋糕。

  ……他喜欢巧克力蛋糕。

  白谦易没有抬头,他知道现在董屹一定注视着他。

  他拿起叉子,抱着最后的希望,决定还是先常常这块蛋糕的味道,万一难吃呢……

  白谦易吃了一小口,蛋糕甜而不腻,巧克力味道浓郁香醇,是一份很合他胃口的甜点。

  他的指尖轻轻发颤,张开嘴,却又闭了起来。

  还是再吃一口吧,再吃一口。

  叉子插入蛋糕中,他感觉到叉子碰到了一块硬物。

  他猜那是一枚戒指。

  “白谦易。”对面,董屹压低声音,“现在你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我……”白谦易抬起头来,神情紧张而茫然。忽然他眉头一皱,疑惑地吸了吸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焦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病娇小狗终于剁手了。

  事先声明,不是病娇绿茶狗发疯放火,绿茶小狗不会犯大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