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白谦易看到骆凡的消息, 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骆凡就是太乖、太单纯了!遇到事情只能忍气吞声!而且还这么坚强,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明明可以住我到我家来!

  白谦易想到这里,恨不得立刻到A大去将骆凡载回家。

  隔了两天, 骆凡才又再来见白谦易。

  他依旧是那乱发遮脸的造型,白谦易分辨不出他的脸色。问他, 他也说自己没事,一切都很好。

  白谦易:“今天出门吃饭吧, 带你去补补身体。”

  骆凡温顺道:“哥哥, 不用了,我没事!我给你做饭吧, 前几天你不是想吃炒饭吗?你去休息一下, 很快就好了。”

  白谦易本想再威逼利诱一下,奈何骆凡已经开始打蛋了, 他也只好作罢。

  更重要的是, 他也确实想吃骆凡做的炒饭。

  他平常不吃太多碳水化合物, 外头的炒饭不只淀粉多, 油也多, 他向来不愿意吃。然而他只吃过一次骆凡用剩饭随手炒的炒饭, 便久久无法忘怀。

  不到半小时,午饭做好了。

  主食是鸡油炒饭, 配菜是蚝油炒牛肉, 白灼菜心。

  牛肉软嫩咸香,菜心清脆爽口, 那炒饭则是用炸过葱的鸡油炒的,炒得香气扑鼻、粒粒分明, 却又半点不油腻。白谦易平常吃饭慢条斯理的, 一口恨不得嚼个三、四十下, 现在却不禁快了几分,实在越吃越饿。

  然而骆凡又极讲究份量,做饭不像薛赢双,什么都是一盆一盆的,吃得白谦易饱到喉咙去。

  他向来只准备能让白谦易吃个七分饱的份量,白谦易若是还想再多吃一点也没办法,只能意犹未尽地等待骆大厨下次上门。

  骆凡怎么不住这里呢?

  要是骆凡住这里,那他每天都不必担心吃饭了。外头的餐厅虽然也有不少好吃的,但总不如骆凡那样方方面面合他心意,简直像会读他的心一样……

  当然他也不好意思邀骆凡来,弟弟还是学生呢,他不能占弟弟便宜!

  白谦易内心无比纠结,却也不耽误他把饭菜一扫而空。

  只是他抬头时,却见骆凡的炒饭还剩了大半。骆凡拿着勺子,头一点一点的,像是睡着了。

  “骆凡?”白谦易试探地小声叫他。

  “啊?对不起,哥你吃完了?”骆凡惊醒,忙抹了把脸,“我来洗碗吧,要吃水果吗?”

  “慢着!”白谦易叫住要起身的骆凡,担忧地伸手要探骆凡的额头。

  上一回骆凡打瞌睡,结局是送急诊开刀,白谦易可不敢轻忽。

  “生病了?”

  “没有。”骆凡别过头,没让白谦易碰,“就是有点困。”

  “你给我说实话!”白谦易急道,“上次你和我说没事,结果怎么了你自己清楚。”

  白谦易板着脸,骆凡也只好承认。他低着头,小声道:“……这两天没睡好,很困。”

  “因为室友吗?”

  “嗯……”

  “你们寝室还有女孩?”

  “嗯……”

  白谦易见他那好欺负的样子就来气,一指楼上:“上楼,睡觉。”

  “哥,我……”

  “有什么话睡醒再说。”白谦易不由分说,拉着他上楼,“你下午还有课不是吗?你睡,到时候我叫你。”

  白谦易把骆凡推上床,盖被子,拉窗帘,关灯。

  白谦易:“快睡,不睡我生气了。”

  白谦易离开房间,留骆凡独自待在房间里。

  自从白谦易搬回家后,他们总在客厅活动,白谦易的房间骆凡只进过一两回,且停留的时间都很短,往往取个东西就下楼,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待在这。

  此时已过正午,屋外炙热的阳光被窗帘遮掩,却仍透进些许。是以屋内没有开灯,却依稀能看见物品的轮廓。

  骆凡没有戴眼镜,他看不清屋内的细节,但能记得窗边是书桌,还有三面的书柜,而窗前放着那艘载着玻璃的小船……一想到白谦易正是在这里长大,一股感动填满了他的内心。

  他还能闻到被子的淡淡香气,那味道和白谦易身上的味道相同,犹如白谦易就在床边陪着他……虽然这香气来源于洗衣液,且这被子无论是扔洗衣机、倒洗衣液、晾晒、收起、铺上,全都是他亲手做的,和白谦易没有半分关系,但他仍感到满满的幸福。

  他忍不住在床上滚了两圈,精神得一点不像睡眠不足的人。

  一点五十五,白谦易叫醒骆凡。

  骆凡一叫就醒,没有半分起床气,乖得令白谦易心疼。

  白谦易见他走路的速度比平常慢了些,没睡醒似的,不禁担忧道:“要不逃课吧,先睡饱再说。”

  “我还是去上课吧,”骆凡却很坚强。他背上背包,游魂似地上了自行车,打起精神道:“哥哥,我走了。”

  “小心!看路!”白谦易担忧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见他骑车歪歪扭扭,差点撞在大门上,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他弟这么爱逞强,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外可是要怎么生活啊?

  白谦易越想越担心,恨不得立刻把人抓回家里严加照顾。

  *

  隔天傍晚,白谦易见到骆凡时,骆凡仍是那副精神不济的样子,甚至动作又迟缓了几分,也不知这两天被寝室那伙人折腾得多惨。

  白谦易出门给他买了饭,但他只吃了一点,便有气无力道:“哥哥,我能睡一下吗?好困。”

  白谦易担心死了,忙道:“快快快,快去睡!”

  骆凡道:“我没换衣服,睡沙发吧……”

  白谦易简直要化身暴躁猫,一爪子把油漆狗挠飞:“别再管那些小事了!快去睡!”

  骆凡被拎着上楼,白谦易担心他又要顾虑东顾虑西,于是坐镇一旁,守着他睡。

  骆凡翻来覆去,五分钟后,委屈巴巴道:“哥,我睡不着……太累了,睡不着……”

  白谦易又下楼去给他热牛奶,逼着他喝下去。见他一时半会还是睡不着,便逼问他:“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骆凡拉起被子,半遮住脸。

  本来他的脸见人的就只有下半张,现在一遮,什么都看不到。白谦易一扯被子,质问:“住宿舍的那个女孩子走了没?”

  骆凡轻轻摇头。

  “要住到什么时候?”

  “他们拍完片。”

  “什么时候能拍完?”

  “这几天吧……不过之后学姐又要拍一部微电影,可能还会找他们。”

  “你那室友到底是学土木还是学表演的啊!”白谦易发自内心呐喊。

  骆凡的寝室一共六个人,若以年纪来排,骆凡是老幺。

  老大许家全从大一便和传媒学院的人玩在一块,人缘很好,每次拍片都少不了他,几乎可说是半个传媒学院的人了。

  老二和老三是白谦易在暑假时见过的那两位,成天在寝室里打游戏,老四则要准备留学,常年在图书馆,而老五家在本地,几乎不住宿舍,这也是为什么需要床位的人会来他们宿舍的缘故。

  “老大以后应该会往影视业发展,老二和老三考公,”骆凡一一盘点,“老四跨专业留学,老五也会跨专业考研,他们两个都要学CS。”

  “该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打算留在本专业吧?”白谦易惊讶。

  骆凡无奈笑笑:“大家都提桶跑路了。”

  白谦易又道:“就你每天提桶上班。”

  学土木的转行,本便司空见惯,毕竟这一行太过辛苦。

  一年到头都待在工地里,项目在哪,人便在哪,要是项目位置偏远,那么也只能认了,和家人聚少离多更是家常便饭。

  施工则枯燥又危险,无止尽的打灰,大热天也得穿着马甲,戴着安全帽,头都要秃了。

  更重要的是,赚的是辛苦钱,薪水却也没有坐办公室的人高,这也不能怪这些向来养尊处优的大学生不愿意干了。

  若要说好处,那大概就是稳定,而且工作忙,又没地方花钱,存钱速度倒是挺快。

  白谦易想起先前和刑云的谈话,又问:“你认识陆严?”

  骆凡:“哥哥也认识?”

  白谦易:“他是刑云的朋友,他和刑云聊起你,非常看好你,这事你知道吗?”

  骆凡不好意思地笑笑。白谦易知道骆凡这人内敛,很少谈自己的私事,便单刀直入地问:“你会去留学吗?那个机会非常不错,以你的实力也不必担心语言。”

  “留学吗?”骆凡不置可否地笑笑,摇头道,“算了吧,不想欠别人太多。如果公司能要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谦易听到这话,又一次心疼。

  对于骆凡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而言,有一间大公司愿意给自己一份安稳的工作,那已是他所能奢望的最好事情。至于其他,怎么敢再奢求?

  更何况去陆家公司做的是甲方,至少会比在施工单位轻松不少,也可想而知能爬到一定的职位。

  可人生便只能如此了吗?

  大学毕业,读研,研究生毕业,进公司。接下来就在一间公司里,任劳任怨,然后娶妻生子,等退休,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你喜欢土木吗?”白谦易又问。

  “也没有所谓喜不喜欢吧。”骆凡道,“考上了,就学。土木虽然赚得不多,但也安稳。”

  “如果不考虑其他呢?你想学什么?”白谦易问,“电影?艺术?”

  “我吗?想又如何,我不合适。”

  “又不是非得长得好看才能当演员,你看那谁……”白谦易一连举了几个相貌平凡的人,“演员看的是演技,又不是脸。”

  “是吗?”骆凡已经开始犯困了,声音逐渐转小,“我不是没有选择过……但事实证明,我不适合演戏……”

  “选择什么过?”白谦易没听清还想追问,骆凡却已经睡着了。

  白谦易无奈,只好替骆凡掖好被角,关上大灯,留下一盏夜灯。

  他听着骆凡平稳的呼吸,百感交集。

  艺术的路充满未知,骆凡这样一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人,哪有资格选择。

  其实他也不是要撺掇骆凡去冒险。他只是怕,怕骆凡选择了一条一望见底的路后,总有一天会后悔,当初为何不试着走向那条蜿蜒曲折,不晓得通往何方的路。

  *

  骆凡其实睡得不长,约莫半小时便醒了。

  白谦易催他把还没吃完的饭吃了,吃完饭他却说要回学校了。

  白谦易道:“你干脆住我这得了,省得回去被他们吵。”

  骆凡却单纯地摇头笑笑:“我还是回学校吧!他们也不是第一天吵吵闹闹,都一起住两年多了,还不是这样过来了,这几天我只是还不习惯有其他人来罢了。”

  这话又乖巧又认命,听得白谦易心疼不已:“你要受不了,立刻来找我,懂不懂。”

  “没事,我多忍一下就好。”骆凡坚强道,又朝白谦易挥手:“哥哥,我走了。”

  白谦易:“好,你小心……看路!”

  骆凡忘了低头,额头在门框上撞了一下。白谦易操心死了,这小孩为什么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啊?这得撞得多疼,傻呼呼的!

  骆凡撞得倒退两步,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走了。

  那天晚上,白谦易心底一直挂念着骆凡。

  现在的大学生再开放,那也是他们的事。他弟是正经人,连女孩子都不敢多看一眼,让他弟和女孩混住在一个宿舍,根本是欺负人。

  晚上骆凡依旧定时发了口语练习音频来,白谦易听完后又发消息给他:【他们走了没?】

  骆凡:【还没,过两天还有一幕要拍。】

  白谦易:【……】

  骆凡:【没事,哥哥不要担心我〔拥抱〕】

  白谦易看着那呆呼呼的〔拥抱〕表情,脑海中不禁响起骆凡坚强而认真的语气。

  骆凡越让他不要担心,他越是担心,毕竟他见识过这小子的逞强能力。

  白谦易:【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和哥哥说,明白吗?】

  不一会,白谦易又收到骆凡的消息。

  骆凡:【床一直在摇,不晓得他们在上面干什么〔快哭了〕〔快哭了〕】

  白谦易:【什么意思?这么多人呢,他们在干嘛?】

  骆凡:【不知道〔大哭〕】

  骆凡:【哥哥我先睡了,好困了。】

  骆凡:【如果睡不着,晚点还可以找哥哥聊天吗〔拥抱〕】

  白谦易:【你给我等着。】

  骆凡:【?】

  骆凡:【哥哥?】

  骆凡从床上坐了起来,疑惑地盯着白谦易最后发来的消息。

  哥哥什么意思?

  睡在上铺的男女还在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许家全喊:“你们别吵啦,都几点了!我室友要睡了!”

  上铺的女孩喊了回去:“这几天骆凡还不睡得好好的,他又不在意!”

  骆凡对几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只紧张地盯着屏幕,试图厘清白谦易的意思。

  哥哥为什么不理他了?

  哥哥生气了吗?

  这是他人生头一遭和一个人撒娇,根本拿捏不好度。

  ……是不是撒娇得过头了?

  骆凡沮丧。

  他又躺回床上,重重叹了一口气,心想以后不能再这么胡乱撒娇了,免得哥哥嫌他烦。

  上铺的男女还在那摇摇晃晃,对床室友则依旧打游戏打得震天响,骆凡烦躁,拿毛巾往脸上一盖,决定还是睡了。

  早睡早起,明天早点去给哥哥做早饭。

  也不知过了多久,骆凡即将睡去,便听敲门声响。

  他们寝室吵惯了,深夜有人来串门子再正常不过,更别提现在还住进了剧组里的人。骆凡不以为意,却发现寝室在那一刻安静了。

  “骆凡在吗?”

  白谦易那温柔悦耳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还是早些更新,明天开始恢复晚上九点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