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の阉割计划>第85章 巫山半路惊残梦

  朝梦思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凝视扭打在地的两个人。

  “姐!”贝缪尔彻底紊乱的心绪中腾出来一丝惊喜空间。

  “姐?”江唯鹤嘴巴张着合不拢,像烟囱似得直冒热气,狼狈地用双手撑地,目光在两个人脸上来回扫射几十遍,“姐?”

  朝梦思的体态衣着十分典雅,五官不怎么移动,脸上却常常显出一种幽怨的表情,只是说:“我女儿在哪里?”

  “你在做什么贝尼?”朝梦思终于注意到了弟弟,并没有任何重逢的欣悦,“不要再打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见了血不吉利。”

  朝梦思继续简截地说:“他是江菱的爸爸。”

  贝缪尔邦得一下子像被棍子打到了:“什么?“

  满脸是血的江唯鹤也处于旷久的震惊中,斜着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这么多年让他唯一一次真正动心的Omega,是朝梦思的弟弟,江菱的舅舅,自己的小舅子?

  贝缪尔的心脏又重又急地狂跳,联想到江唯鹤之前对江菱种种漠视,甚至是虐待,猛省后第一反应,便是动手打过去,激愤至极:“王八蛋!”

  可是Omega虚软得腿脚就是迈不开。他抓过桌子上湃水果用的冰块,往左腮猛砸了几下,本来就松动的牙齿成颗掉了下来,剧烈的疼痛换来了毒瘾发作期的一些清醒。

  拳头还没落在Alpha脸上,花园里又传来一声尖叫。

  一个身穿雨衣的男人把江菱拎在半空。

  贝缪尔冲过去,拳头猛砸在对方的胸膛上,一脚踢在他脊梁上,再向上一踹,那力道足以让成年Alpha的下巴粉碎性骨折,最后将他扔在地上,从头到尾还不到五秒钟。

  雨衣人根本没有还手。

  可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屋子里爆发出一串枪响。

  江唯鹤腹背各中一颗子弹,呜呜的救护车闪着红光。

  ICU外,贝缪尔正在通话中。

  能听到罗曼正在走动,用他纯金的手杖咯咯嗒嗒探路:“你对我的质疑令我痛心,我前不久已经答应过你饶恕那位江先生,我对你的许诺,从未反悔。”

  朝梦思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深感触动的表情,对医护人员深深鞠了一躬:“麻烦你们尽最大努力。”

  贝缪尔一张脸汗得像是沉在水底的珠玉,轻轻地说:“没事的姐,会没事的。”

  “不能有任何闪失。”朝梦思继续嘱咐医生,“他是一个很值钱的明星,一道疤都不能留。”

  贝缪尔心里乱成一团,如果不是他先把江唯鹤打伤了,一个全副体力的成年Alpha兴许根本不会中弹。

  “怎么了?你也喜欢江唯鹤?算了,对你来讲,这并不是很奇怪。”朝梦思可能误解了Omega的愧疚神色,“可是那陆先生要怎么办?”

  贝缪尔一下惊了,在这种抽象而终极的伦理问题上,嫁给自己的前姐夫,真的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

  “贝尼,你来中国多久了?”朝梦思好像脸上起了一层微风白雾,很轻很慢地笑,“有一个中文成语叫做‘鸠占鹊巢’,你知道它的意思吗?”

  “不,姐…我…没…不是……”贝缪尔慌里慌张。

  “没关系,不用道歉。”朝梦思淡淡笑了笑,“因为毕竟是我让他照顾你的。”

  贝缪尔现在脑子转得很慢,只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蓦地兜上心来,把他完全罩住了,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是陆赫。

  陆赫和一名重案组的刑警一起过来,简单致意,让Omega和自己出来一下。

  贝缪尔现在神经非常敏感,目光尖锐,刚才他有一点故意不应,摆脾气给赶来的Alpha看,却看到了陆赫是先和姐姐互相微微点头,那样子绝对不是久别后初次见面。

  “你知道我姐回来了对不对?” 贝缪尔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看了两眼。

  “冷静一点小露。我比你早知道一些,没有来得及和你说。”陆赫说,“我们先把私事搁到一边,可以吗?这是非常严重的刑事案件,检方一会会来让你提供证词,我需要先知道所有细节。”

  而贝缪尔如何都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心里本来就被挑起了不小的芥蒂,因为没有得到Alpha的及时而足够的安慰,很快越放越大,额前垂下来稀稀的几根金发,讲话时候一起颤抖:“你昨天就是去接我姐的电话对不对?为什么就不让我听?你从来不这样!”

  “是她的电话,但我们没有任何暧昧关系,永远不会复合。”陆赫斩钉截铁地说,扶住他的肩膀,尝试用肢体语言安抚对方的情绪,“小露,现在听我说一下最重要的事,你有没有在案发前和受害人发生流血冲突?具体是什么原因?”

  现在凶手下落不明,满身打斗痕迹,并且有吸毒史的贝缪尔就成了重大嫌疑人之一,唯一的在场证人还是他的亲属,自然有包庇可能。检方很可能以此为由,启动对贝缪尔的刑事调查和拘留,而他的底,是经不起一点翻的。

  “你们?”贝缪尔抓住一切扣字眼的机会,那鸠占鹊巢的四个字在脑袋里爆炸,姐姐的那些不露锋芒的话,滋滋的响电一样烧着了他,令他只管怒烘烘地数落下去,发出一连串可厌的聒噪,“哦!你们太好了!你们赶紧去好吧!”

  “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讨论这些,检方还有二十分钟就会到场,我需要知道一切对我们有利的信息。如果你不愿意说话就保持沉默,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话。”

  “你们是发生过肉体关系的情人,非常相爱,上个礼拜你在我的车里出轨了,次日我发现了拆封后的避孕套。”职业习惯,他一说话就是很完整的一条逻辑链,“这段感情唯一的阻力是我们的契约婚姻,而你不可能有任何作案动机,今天晚上你为了保护他,也被歹徒所伤,都记住了吗?”

  可是陆赫没有办法直接脑控读取Omega的数据,如果对方一直拒不配合,他也无计可施。

  但躁狂症患者的世界,是停不下来的跳楼机,贝缪尔尖声说:“你心有多虚,为什么不敢说?快点把我抓进去!都留给你们好去!”

  陆赫没有抬头,正在把牛皮纸袋里的重要文件一页一页梳理好,却被Omega猛地夺了过来,全部撕碎,扬在空中:“我在和你说话!你怎么敢不理我?”

  陆赫面对过无数穷凶极恶的歹徒,再难缠的混蛋不会激起他的怒火,现在的确有些微微地怒形于色,脸色是白雪覆盖的阴郁群山,挤满冰川。

  贝缪尔几近真空的胃里酸液积了很多,开始引起有强烈灼烧感的腹绞痛,二级精神残疾可能也会诱发某种实体痛,加在一块有多痛呢?痛到他都不惧怕死亡,只想快点结束这种痛苦:“讲话!我让你讲话!”

  陆赫单手撑着额头,手掌渐渐滑下来,盖着眼睛以下的脸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永久标记你吗?”

  在怒火顶峰被突然这么一问,就像坐过山车即将到顶突然遭遇停电,倒着滑了下去, 贝缪尔愣得很安静:“什么?”

  “因为我和你的性爱是乏善可陈的供求关系。”陆赫把手从脸上缓缓移开,直视着他,“这段婚姻关系随时可能解除,和你结婚是我做过最昏蒙不智的举动,而我不再可能对你的余生负责任。”

  贝缪尔转身瞪了过去,一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仿佛Alpha嘴唇里说出的,是在词典中不存在的事物,他的反应很真实:“我听不懂。”

  “听不懂中文,换成英语可以吗?”陆赫冷得脸色有些发灰,“因为你是一个High Maintainance的人,难以伺候,让我不得不付出超出预支太多的时间来对待你,你需要精心维护,一开始很新奇,但这么久了,已经很厌烦了。”

  贝缪尔眼中的宝绿色彩花玻璃破碎得干净,喉咙马上哽了:“到底…在讲什么?”

  陆赫从公文包里翻出来一沓崭新的纸张,一份份用铁书夹装订好,叠在一起放到Omega面前:“我说可以离婚了。”

  贝缪尔听见那两个字,其实只是觉得好懵,好恍惚,像树叶在死之前不会意识到死,眼睛糊了,幻觉看见激光图形的红光在天花板上闪动。

  好像曾经就是一场梦,梦里的天长地久很长,原来都不作数,连在头顶停落一时的蝴蝶都不算的。

  贝缪尔想去确认那些是否当真是无情的法律文件,像个异教徒,什么也不想相信,脸上所有尊贵线条和艳丽色彩,华美而悲哀,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了,完全是借助于手势在说:你干什么?

  “你在说气话,对不对?大哥……”最后,贝缪尔的声音好像趴在地上哭求。

  “不是,我是在做认真的决定。”陆赫丝毫不给他仔细检阅一眼文书的机会,将签字笔递到他的手上,继续说,“还有,你总是拿年少无知当挡箭牌,因为Alpha飘忽的高价值和虚妄的承诺就轻易付出身体,从未反思为什么花样年华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吃尽了年轻和容貌的红利之后,又该所向何方,你从不去想。”

  可贝缪尔甚至没感觉他握着笔了,因为一串串被翠绿叶壳包藏的草木珍珠不断从眼眶里滚下来,冷而硬地砸到他手背上,他的双手好像最终变成寒冬,紧紧只攥着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