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是没有资格矫情的。
陈永烃也是这样,选择了活下去就必须抵抗所有负面的情绪和外在的压力。
手上因为打针而青肿的痕迹还没有消,他就回去上班了。
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阴郁的。
我们系如果实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的系主任替我们解决,但是陈永烃说这不是公司的问题,是他们同学之间的恶性竞争。
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大家也想息事宁人。权衡利弊的话,陈永烃最糟糕也是吃个亏而已。
我恨我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像电视书里的什么财团总裁之类的人,跟他说:“你别干了,来我这。”
现实残酷又骨感,我们还挤在一个出租屋里每天挤地铁上班。
陈永烃越来越瘦了,下巴尖的让人觉得心疼,却也有几分妖艳。黑眼圈浓重的好似电视网上那些韩流明星的黑眼线之类的东西。
病态的美没法让人好好的欣赏。我开始自己做饭,变着花样让他有胃口,好不容易找到他爱吃的却全是肉类。
抑郁症的人应该多吃水果蔬菜,多补充维生素,这人就只管自己高兴,气得我摔盘子走了。
后来一想满桌子的素菜确实也让人提不起胃口,他不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回到家后就看到他可怜兮兮的自己夹那绿油油的青菜,紫色没有什么味道的茄子默默吃饭。
“明天带你去吃点好吃的。”我说。
“不用了,吃惯了你做的,外面的还有些不喜欢。”他看着我笑了笑,眼底泛红。
我紧了紧拳头,感觉自己的眼睛也热热的,慢慢坐下,把没吃完的饭继续吃完。
“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不要憋心里。”
陈永烃点点头。
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这周六下午陈永烃本应该去看医生的,但是陈永烃公司有事,没去成,变成我给他拿药。
医生跟我说让我多和他聊天,说是最近他不怎么愿意和医生说自己的想法了。
晚上很晚那人才回来,心情难得不错。
“今天没有跟医生聊,就跟我说说吧。”
陈永烃点点头,“那就聊呗。”
洗完澡他抱着枕头等我过来,穿的少我一眼就看见他的大腿乱糟糟的伤痕,不过已经结了痂,有段日子了。
我盯着看了一会,懒得说。
陈永烃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伤口,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辩解。
“聊什么呢?你想个主题吧。”
“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再有伤害自己的行为?”
“一来就这个?”
心情好的陈永烃才是正常的,但是无论是那个像孩子一样的陈永烃还是这个眼里有些不屑的陈永烃,我都一样很喜欢。我忍不住揉了揉他那带着假笑的脸。
“干嘛啊。”
“算了,”我说:“你那微信名什么意思?”
“阿萨卡啊。”
我点头。
“那是我以前养的一只狗的名字。说起来,我抑郁症严重了还是因为它。
它是萨摩耶,我小时候养的,爸妈都不在身边,给我留了一个狗陪我长大。后来老了,我突然得了抑郁症,整天郁郁寡欢的。不过还没有严重到想要去死。就是有一天病了,上吐下泻的,最后什么也吃不了,躺在床上连起来都费劲。我感觉就这样放着不理的话会活不下去,因为家里没人,没有任何人叫我去看病,我自己也没有这个想法。然后阿萨卡来了,咕咕咕的在床边叫。”
陈永烃沉默了一下,嘴边有了笑意:“啊,对了,还有阿萨卡,它饿了怎么办,我要不要去看病把自己弄得精神点再来喂它。
病了可不行。于是我就爬起来叫了车去看病。医生给开了药,让我去打针。我还记得医生看了眼我周围,问了句,‘没人陪你过来啊。’现在想想我也挺佩服自己的意志力的。然后我好了,阿萨卡好像也精神了。没过几天它死了。”
他平静的继续说:“是老死的。陪了我十一年多。”
“它死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根本活不下去。以前因为要带他去散步,经常要出去,也得保证自己有精神和体力去料理它,它死以后,我甚至找不到我活下去的意义。那三个月里我没有出过一次门,我唯一见过的人只有保姆。后来你来了,告诉我病要去看病,必须的去。我觉得我好像又可以再坚持一阵子。”
“为了我,可以活下去吗?”我说。
陈永烃沉默着。
“我不介意代替那只狗的。”
他看着我露出了一副无语的神情,“你可不可以要点脸啊?”
“要什么脸?啊?要脸能当饭吃吗?”
“……算了,不聊了。”
“别啊,我还听得正起劲呢,一阵子可不行,得坚持到我放弃为止。”
“哦。”
“可是要我放弃可是遥遥无期的呀。”
“……”
“那你爸妈呢?”
“啊,不想谈,我要睡觉,你知道的够多的吧,你让我缓缓,让我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先。”
“又闹别扭。”
“随你怎么说。”
陈永烃闭上眼,无视我。
“我可能代替不了那只狗,但是我也想成为你的动力。”我突然说,有点正式,也有点傻。
陈永烃突然睁开眼,“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语文不及格?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是说了你已经……啊……你好烦啊!我要睡觉!明天我要上班!”
我愣了下,盯着他有些尴尬的脸蛋傻乐一阵,“那我给你热热牛奶,喝了再睡。”
等把牛奶热好,那人已经坐在床边翘首以盼。我微微笑了。
看着他把牛奶喝完,我把杯子拿走,他说:“吴祺,你好无私啊。”
“啊?”
“没什么,睡觉了。出去,马上,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