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结束已经一个星期,大大小小的活动才开始疯狂冒头。
广场上有一个心理摊位,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科普,我作为一个大三的师兄看着这块东西摇了摇头。
内容没问题,但是没人想看。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邢老师戴着工作牌来来回回的指挥。
“邢老师。”我走上前问好。
“啊,是吴祺啊。那边有几个游戏摊位,赢了可以去抽奖,要不要试一试?”
我摇头,“我就不跟那些学弟学妹争了。就想问问你,上次那个人怎么样了?”
邢老师回忆了一下,“哦,你说那个陈永烃吧。我跟你说啊,我让他留个手机号码给我,他给我一个已经停机的号码,我让他给我留个辅导员的联系方式,他说是人家隐私。”
我有些无奈的笑了,“也就是说,他之后都没来过?”
邢老师将额前的头发撇向一边,“嗯,是的,我还想问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摇头,“那他有什么问题吗?”
“有。他有些抑郁,而且这个孩子知道自己有问题,也懂得怎么排解。他很愿意告诉我他想告诉我的东西,但是不想透露的,一个字也不说。”
我叹气,“不都是这样吗……”
“也不是这么说,很多人还是不同的,之前大一有个女生,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跟谁也不说,突然某天绷不住了,命都只剩下半条,然后休学回家去了嘛。”
这事我也知道,当时在校园论坛里讨论的很热烈,学生会的人之后疯狂删帖,各大社交网站全部禁止讨论这件事,谁说调查谁,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邢老师倒是没心没肺,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跟我提这个。
“不说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要玩游戏就过来找我,可以不用排队~”
我跟邢老师道了别,离开这闹哄哄的一片人群,转眼就看见了陈永烃。
他穿着宽大的短袖衫,黑色的运动裤,提着五杯奶茶穿梭在人群。
我快步走过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他扭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我问:“最近感觉如何?”
陈永烃没有排斥我的自来熟,只是不舒服的扭了扭肩膀,“就那样。”
我伸手拿过他其中一只手里的三杯奶茶,陈永烃没有拒绝,他放松的甩了甩手。
“那样是哪样?手臂上还有伤吗?”
他扬起那只空闲的手挥了挥,“没有。”
“那只呢?”
“也没有。”
我看了眼他的长裤,“其他地方呢?”
“你是我妈还是我媳妇啊?管那么宽?我就是浑身是伤也不碍着你事。”
陈永烃突然变了态度,但是没有夺回我手里的奶茶。
“抱歉。”
我道歉,但是心里没有悔改之意。如果他其他地方真的布满伤口,我这多管的就不是闲事。
陈永烃嘴角动了动,紧了紧手里的东西,头微微转向一侧。
我默默跟着,他也不出声,就这么慢慢一直走到接近计算机系的男生宿舍时,他突然问:“你要去哪?”
“我回宿舍啊,我宿舍比你远一点。”
他伸出手,我便把奶茶递给他。
“所以,你为什么要管我?”
我想了想,决定把心底所想都告诉他:“我妹妹,她也是这样。满手臂全是伤口,手腕上也是。”
他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微微上翘,“在我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了?”
我没有回答。
“她怎么样了?”
我在心里快速的组织语言,陈永烃又说:“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所以你见到一个和你妹妹有着相似伤口的人,想要借着这个人弥补你当年的遗憾,对吧?”
“我承认这是驱使我这么做的原因,但是根本原因是我不希望再有那么一个人因为抑郁症离开这个世界。”
陈永烃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因为内外温差凝结的水珠汇流在一起,慢慢滴落下来,在他站的地方留下了深色的印记。
他说:“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心理有问题,你打算全部都拯救吗?”
“我看到了你。”我说。
“我想要隐藏你不会知道的。”
“可是你没有隐藏。”
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犀利:“说到底其实你也就是想满足你的圣母心而已,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丢到心理医生那就算做了一件大好事,以为我这样子就会好起来,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感谢你,然后你的心里就会得到莫大的安慰,好像你的妹妹死掉你没有一点遗憾,因为你尽力了,给你救赎的人是我,这个你假想的替代品。”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我从来没有深想过得问题,但是不管怎么样,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想他战胜那条黑狗,去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不枉他今世走一遭。
“也许你说的没错,但是这也只可能是微小的一部分原因。我更多是希望你这张好看的脸可以经常露出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而不是整天阴郁着,痛苦着。”
陈永烃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他突然抬头看了眼天上刺眼的太阳,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我看了眼地上正在被蒸发的那滩水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我不是心理医生,上过的选修课大多数是对于自己的帮助,网上也查过关于抑郁症的东西,但是我不是当事人,我安慰他的每一句话都只能是风凉话。
他说的没有错,我那天遇到他了,想要将他拉离那个世界,但是我只是不负责任的把他丢在了心理咨询师便不再过问。
我以为我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还有陪伴,也唯有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