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嘉许慢慢释怀，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直到茶余饭后跟许星晚讨论摄影起源翻开书时，掉出来一张小卡片。
卡片是印刷字，不知道谁趁贝嘉许不注意夹在他的书里，可贝嘉许一直没往后翻书，现在突然掉出来，飘到许星晚脚边，许星晚捡起来看了一眼，直接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写的什么？”贝嘉许就扫了一眼，没看清写的什么，他弯下腰，想拿几片出来瞧瞧，却被许星晚一把拽住。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许星晚才开口，“没什么。”
贝嘉许猜测道：“骂我的？还是情书？”
“情书。”许星晚毫不犹豫回答。
贝嘉许嗤笑一声，不再好奇，既然许星晚都说了是情书，那卡片上的内容大概已经难听到极致。
许星晚也意识到自己撒了个并不明智的谎，将贝嘉许拽进怀里搂着。
良久，他有些懊恼的出声，“明天我跟你一起上课。”
“没必要。”贝嘉许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从没变过，“孟斯年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是谁做的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去，咱们一起去，没什么区别，都不会改变那个人的认知。”
“我想去。”
“你明天还要上课——”
“我也会心疼的。”许星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被人这样对待，我很难受，想保护你，但又无能为力。”
“宝宝，就让我跟你去一次。”
拗不过他，贝嘉许点头答应，第二天两个人一早就到了教室，许星晚坐在第一排，像个审讯犯人的警察一样，每进来一个人，他都要盯着人家看几眼。
收到同学疑惑的眼神，贝嘉许伸过手去拽拽他，凑到他耳边，“你别看了，这样很不礼貌，我平时跟人家关系都还可以。”
许星晚不以为意，但多少收敛了些，假装低头看书，实则余光一直盯着门口。
今天上的是大画幅摄影基础，上完第一小节理论课，第二节 小课大家一起去暗房实践拍摄，许星晚没带相机，只能站在一旁看贝嘉许跑来跑去。
“……增加曝光，曝光加倍，景物就往高区域移动一格……”
贝嘉许照做，拍摄不同的相片，拿去暗房冲洗，等待冲洗的时间，他想起许星晚还在外面，赶紧出去找人。
三个实验室都跑遍了，都没看到许星晚的影子，贝嘉许心猛的一沉，怕他昏了头跟别人发生矛盾，赶紧跟老师请假去外头找。
一号实验室隔壁就是老师们的办公室，现在正大敞着门，贝嘉许急匆匆从门口跑过，又猛的站住脚，退回来朝办公室里面偷偷看了一眼。
许星晚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位老师的桌子前说话。
那个老师是传媒系的系书记，贝嘉许在学校风采展示栏上见过他。
“……当时你哥跟我说你高考分数的时候，我高兴坏了，物理系和医学系几个老师都来跟我打听你，后来你问我怎么才能学编导专业，我还以为你想当我的学生，谁知道你突然跑了传大。”
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有些失落，“我觉得是有点可惜了，你这样做，你高中的老师也很不理解吧，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一意孤行跑去学了冷门专业，甚至都不是很好的学校。”
许星晚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传大的传媒系还不错，出过很多著名编剧和导演，我不认为它是您口中所谓的不是很好的学校，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要有人去做——”
他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打断，“好了好了，不用跟我讲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系主任挪揄的瞧他一眼，打趣道：“你哥都跟我说了，你去传大是为了什么，怎么样，现在人追上了没？”
“……”许星晚心虚的看向一边，“……追上了。”
“你小子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你爸妈跟你哥也管不住你，但好在结果是好的，能追上算你有点本事。”
系主任说完，朝他挥挥手，假意赶他走。
许星晚从办公室走出来，礼貌的将门带上，想回实验室找贝嘉许，刚转身就看到贝嘉许站在楼道口。
“宝宝，做好了吗？”他走过去，还不知道贝嘉许已经把办公室里的对话听得完全。
“许星晚。”
许星晚脚步一顿，仔细打量了一下贝嘉许的表情，发现那张脸并不像平时那样柔和，反而有些严肃。
心里突然涌上些不好的猜测，“又收到卡片了么？是谁给的？”
“许星晚，我问你……”贝嘉许难以维持表面的冷静，气得眼圈都红了，“我问你，你高考成绩多少？”
许星晚知道贝嘉许听到了，他情急之中报了个数，“不到七百分。”
不到七百分？贝嘉许胸膛上下起伏，抬手指了指许星晚，咬牙切齿道：“不到七百分？六百九十九？六百九十八？”
“许星晚，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多少人做梦想考的分数你考到了，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的学校你能进，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你老师怎么想？你爸妈怎么想？身边的朋友怎么想？那是你的……你的前途，是你一辈子的事，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这么放弃所有？你让我怎么想？”
贝嘉许转而将手收回来，使劲点着自己的胸膛，泪珠子接二连三从下巴掉到地上，本来有些感冒堵塞的鼻子现在已经没法喘气。
“如果没有我，你可以上B大最好的专业，接受全国最好的教育，你以后或许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物理学家，或许会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是我贝嘉许，拖累了许星晚。”
他重重念出“拖累”两个字，已经不敢抬头看许星晚的眼睛。
他从来不知道，当初两个人的相遇，会让许星晚付出这样的代价，他就像个罪人一样，无形之中剥夺了许星晚的未来。
“宝宝，我——”许星晚顺势抬手，想帮贝嘉许擦掉满脸的眼泪。
“不要说你错了！”贝嘉许躲开，“你就是错了！你就不该来传大！你让我冷静一下，我现在无法接受这件事，我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他自己甩起袖子擦干净脸，确保自己没有什么不妥，直接转身跑进楼道。
许星晚没有追上去，他看着贝嘉许落荒而逃的身影，叹了口气，在微信给贝嘉许发了条消息。
【许星晚：路滑，不要跑，等会记得给我发定位，我去接你。】
消息没有收到回复，但他知道贝嘉许看见了。
贝嘉许出门拦了个车回传大，坐在后座上偏头看着窗外，想到许星晚没有去B大上学，一边气得哆嗦一边委屈得掉泪，把司机大哥吓了一跳。
“哎，同学，你是B大的吧？”
贝嘉许像没听见似的。
司机大哥继续说道：“现在学习压力是挺大的，尤其是你们B大，遍地都是学霸，竞争也很激烈吧？不过不要气馁，只要是B大出来的，以后毕业了那不很好找工作的嘛。”
贝嘉许听着司机大哥的话，心里更加酸涩。
司机大哥说的没错，B大的学生，随手一抓都是学霸，可他没有那个脑袋瓜，考不进B大，要是他高中时候拼命学习考个B大，何至于拖累许星晚去传大？
贝嘉许一直不说话，司机大哥也叹了口气闭上嘴。
闯进宿舍的时候，周未刚开一局游戏，贝嘉许气势汹汹跑进来，眼眶还是红的，吸引了周未的注意。
“贝贝……你这是怎么了？”
贝嘉许指着周未的游戏页面，大喊，“玩玩玩！就知道玩游戏，今天的课去上了吗？为什么天天逃课！你这样对得起父母吗？”
“……”周未好像不认识贝嘉许一样，愣了半晌才长叹一声：“B大不愧是B大，你才去了几天啊，就有这种觉悟了。”
“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周未委屈巴巴道：“今天开学第一天，我上什么课啊？”
贝嘉许环顾宿舍，三个人的行李箱还挤在一起没打开，像是刚刚回来的样子。
“……老二老三呢？”他问道。
周未答：“约会去了。”
他又来气，“约会？约什么会？上大学是为了谈恋爱的吗？上学就要有上学的样子！”
“你这开地图炮呢？”周未小声吐槽，迅速点了局内投降，放弃上分，搬了张椅子坐在贝嘉许对面，要跟他谈心。
“说吧，因为什么事啊？在B大上学叫人欺负了？”
看贝嘉许这样子不像是跟许星晚吵架，倒像是在学霸圈子里受了什么刺激。
结果贝嘉许老实答道：“我跟许星晚吵架了。”
“……”周未难以想象跟许星晚吵架为什么要牵扯学习，他猜测道：“你们在学习上意见不和了？”
“没有。”
“那是他觉得摄影技术比后期更重要？”
“……”贝嘉许瞪他一眼，“特喵的我们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吵架！”
“那是因为什么？”
贝嘉许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告诉别人。”
周未点头。
“许星晚高考成绩六百九十九。”
“卧槽？”周未吓得一下子站起来，又听见贝嘉许说话。
“不是六百九十九，就是六百九十八。”
周未不懂，但他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以为许星晚是那种、那种那种，怎么说。”
他找了几个词去形容，“就是那种家里有钱，没有什么烦恼，喜欢玩摄影就来学摄影，喜欢直播就去搞直播的学渣。”
重点在于家里有钱，学渣。
贝嘉许不愿意了，替许星晚说话，“许星晚怎么可能是学渣？他这么乖，高中肯定在好好学习，老师同学一定都很喜欢他，怎么可能是学渣？”
“好好好。”周未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是学渣不是学渣，但他这分数多少有点夸张了吧？将近七百分！他疯了放着B大不上，跑来传大上个屁的摄影专业。”
贝嘉许又气的咬牙切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还做了个总结，“你说他是不是傻逼！气死我了！我真想打他一顿出出气。”
可周未听完事情经过，反倒严肃起来，“贝贝，这事是你不对。”
就好像一团易燃易炸的氢气遇到火苗，贝嘉许一下子炸开，“怎么就是我的不对了？他做错了事我不该骂他吗？”
“该，做错了事是该骂，但这次你不能骂。”周未冷静给他分析了一下。
“你怎么能替他做选择呢？或许他的志向就不是做医生或者搞研究，就算退一万步讲，他有自己喜欢的职业，也有更好的大学可以去，但他因为你没有去，那我觉得许星晚这个选择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最好决定。”
贝嘉许不断摇头，“可他的决定是错的，他怎么能浪费自己十几年的努力。”
“不，我觉得许星晚的决定是对的，就算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错的，但只要在他自己心里是对的就够了。”
“而且你说的浪费是指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努力全被浪费了的？他这样优秀的人，在什么领域都能闯出一番天地。”
“他的所有目的地都是你贝嘉许，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陪在他身边，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是永远不会后悔的，而不是指责他。”
周未说完，给贝嘉许留了些时间好好消化，从烟盒里磕出两根烟，给贝嘉许递了一根。
“不抽，许星晚陪我戒烟呢。”贝嘉许拒绝，但还是接过了烟，放在指尖把玩。
“你看。”周未“咔哒”点起烟，深吸一口，“你们都朝着更好的方向走呢，要是他去了B大，你还待在传大，你俩在一起的机会能有多少？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先爱上的人总要付出多一些的，要不然他凭什么得到你的回应？说到这里，我再说句不好听的，许星晚人十八岁就跟了你，你多心疼心疼他不行吗？好歹比人家大一岁呢！”
想要多心疼心疼许星晚的人没了脾气，老老实实发了定位，等他来接。
车子停在路边的雪辙子里，贝嘉许没坐平时坐的副驾，而是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
许星晚也不讲话，一路把车开回玉泰苑。
在地下车库熄了火，两个人静静在车里坐了五分钟，他才转过身看向后头。
“宝宝，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
“聊什么？”贝嘉许瘫在后座上，浑身无力的抬眼看他。
“……聊一下，我高考完那段时间的事。”
许星晚回过身去面朝前坐好，自顾自说话。
“刚刚考完的时候，我就知道大概考了多少分，也知道自己能去那些学校，我有认真的考虑过，如果去B大，该怎么去找你，如果去Q大，又该怎么去找你，可是考虑了很久，发现那样基本行不通。”
“如果不在一个学校，甚至连所学的专业都不同，我怎么才能引起你的注意，跟你认识，融入你的生活，所以成绩出来之后，我闭着眼报了传大摄影，我想帮你拍视频，我想把你编写的所有故事都拍出来。”
贝嘉许又开始抽抽搭搭，“周未说，他说我应该让你知道你的决定是对的，是永远不会后悔的，可是我已经影响到你，让你错失了很多东西，许星晚，你以后会不会后悔啊？后悔因为跟我在一起，放弃了这么多。”
“不会。”许星晚斩钉截铁，“从来没有后悔过，去哪里，跟你有怎么样的相遇，跟你有什么样的发展是我的决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是你的决定，就算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也不会后悔。”
“认识你就是我那段时间最想做的事，想做的事就要用尽一百分努力去做，不管结果如何，任何人的任何努力都不能被轻易否定。”
“我认为自己的学习能力还算可以，这学期的专业课程也全部高分通过，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你一起，你编导，我拍摄，我们的作品最后面，会写着你跟我的名字。”
那是他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了。
挂了一科的贝嘉许羞愧难当低下头去，“可……可我就是个学渣，我特喵的配不上你。”
许星晚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轻笑一声，从驾驶室出来，钻进后座，把人从座位里挖出来。
“可是宝宝已经很优秀了，第一个作品就有这样的成绩，还可以去B大做交换生，学的东西也很多，从编导到后期，居然可以一个人完成多人团队才能完成的任务。”
末了他对贝嘉许的个人能力给与肯定：“年少有为，宝宝好棒。”
贝嘉许不是特别勤奋的学生，但他感兴趣的东西会不眠不休的研究透彻，思维跃度又大，很适合做这一行。
未来的人生不是没想过，可也并不明确，许星晚出现之后，目的地渐渐清晰起来，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许星晚，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会让你后悔的。”
以后他就负责挣钱养家，许星晚就负责貌美如花。
周未说的没错，先爱上的人总要付出多一些的，他爱许星晚，所以心疼，所以生气，可现在想想，如果许星晚在B大，他想靠近许星晚的话，一定会拼了命的考进B大，去学自己不喜欢的物理，或者数学，或者其他的，以换得未来两个人不经意又预谋已久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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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下：宝宝好棒！
床上：宝宝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