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爱死你了,我的角儿!>第53章 看不够

  汪橙很忙, 他还要去高二特教班的办公室给那个常年病怏怏的孔老师看病。

  要走时孙老师拉着他,往他裤兜里强塞红包。几番推扯不下,孙老师急了:“这是你应得的, 你再不收, 以后我真不敢找你看病了,叫人家说老师脸皮这么厚吗?”

  汪橙还是坚持不要:“真不用这样的孙老师,我没出什么力……”

  “怎么没出力, 我看多少医生了一直都没瞧好。说句那什么的话,我真想送块匾, 就怕你没处挂。”孙老师笑了笑:“医生救死扶伤, 教师传道授业, 可都得吃饭是不是?你不拿着我可真要生气啦!”

  汪橙被她扯着衣服又不敢挣,无奈,任她把红包塞进了裤兜里。

  孙老师像松口气那样舒坦了下来,“好了好了,这把我累的, 楼下孔老师还等着呢, 你快忙去吧。”

  匆匆下了楼,孔老师在办公室门口正巴巴盼着。

  孔老师年纪不大, 不到四十岁, 已经有了老唐的发型。

  他看见汪橙吊着胳膊,顿时觉得难为情, 一边往里让着汪橙一边说:“您不在学校这些天, 我想去医院找您来着。可想了又想,叫个病人给我看病, 不落忍也不合适是吧。”

  他尴尬地笑了笑。

  办公室的老师们瞧见了汪橙, 打趣道:“孔老师可把神医盼来了, 好家伙,五分钟往门口转了无数趟。”

  汪橙没一点废话,坐下来把住脉门就开始询问病情。

  孔老师没有具体病痛,却各种不舒服,终日提不起精神,加上特教班老师们工作压力大,每天下班直想死在床上。

  汪橙问:“最近一段时间,食欲应该好点了吧?”

  “要不我就只服您呢!”孔老师说:“原来一直吃不进东西,饭量小得吓人,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胖了点?”

  汪橙第一次给他看病的时候,就瞧出来孔老师肠胃功能紊乱,长期下去必有致命危险。

  汪橙不想吓唬他,这样病怏怏的病人最怕难听话,心里一吃重,病情来得更加凶猛。

  于是汪橙不动声色地把他肠胃功能调了过来。

  “见胖很好,平时锻炼也得跟上。”

  “我就是不愿动弹……”孔老师苦着一张脸。

  汪橙不客气地说:“那不行,不愿动弹神仙也没法子。你不锻炼,我药也不用再开了。”

  几个老师们都笑。

  孔老师咬咬牙,下了很大决心:“好,我听你的!”

  汪橙叮嘱道:“适当就好,也不能剧烈运动,不然吃不消。”

  “汪大夫……”

  “叫汪橙就行。”

  孔老师为难道:“我就想问问,我可不是不信任您啊,就是您也不说我具体是什么病,我心里没个谱,不踏实。”

  其实他就是肾不好、肝不好、肠胃不好、气血两虚,听着怕人,但都在可调范围之内。

  汪橙怕说出来吓着他,“都是小病,不碍事,按时吃药,遵医嘱,不用多长时间就能精神起来。”

  “我倒是信……”最起码现在有食欲了,孔老师心有不甘地说:“您多少再说两句?”

  “中医把人看做一个整体,分为阴阳。中医看病,就四个字:祛邪扶正,您明白吧?”汪橙说完看着他。

  他一笑,“我就明白氢氦锂铍硼。”

  还行,至少能开玩笑。

  汪橙试图让他了解病因:“人的五脏运转是需要有足够的阳来支撑的,比如心脏跳动需要心阳,肾脏过滤需要肾阳。阳哪里来的?阳是由阴被燃烧转化来的。阴又是什么?血、精、津液等等都是阴。”

  老师们的表情越来越玄,一个一个如听天书。

  其实中医并没有那么玄乎其玄,古人将人与自然合为一体,因而中医里牵扯到很多哲学,或者说中医从某种程度上来理解,他不单单是医学,也是哲学。

  中医难学是真的,偏有些半吊子故弄玄虚,这样的人多了,加之中医治本显慢,便使人觉得又玄又不可信。

  “我说简单一点,举个例子。”汪橙道:“比如一觉睡醒,人会很精神,身体各项机能都很活跃,这就是阳气比较旺。可阳长阴消到一定的水平,就会感觉到累,我们会休息或睡眠,这时就是补阴的时候。如果这种阴阳消长的平衡被打破了,那么就会导致各种疾病的发生。”

  “所以我是累着了?”孔老师有点明白了,其他老师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汪橙轻点头:“可以这么理解。长期的阴阳失调,影响了您身体的各项机能,觉得累,不愿动弹,长此以往就是恶性循环。您的肾脏肝脏和肠胃,都需要慢慢往回调,急不得。”

  好的中医,说话也很有分寸,顺理成章地把病情娓娓道来,不会愣头青似的张口就说:哎呦您这不好,那不好,哪哪都是毛病。

  病不死也把人给吓死了。

  孔老师安下心来,“所以您要把这种阴阳调成……对等的状态?”

  汪橙失笑:“不是的,阴阳平衡不是说它有个对等的状态。各占百分之五十,生命就真成静止状态了。它是长期在一定范围内进行此消彼长,相生相克,我们要做的是叫他回到这个范围内。”

  几句话听得老师们想鼓掌,目光里满是倾佩。

  孔老师不好意思地说:“汪橙啊,我,我这两天三叉神经又开始疼了,脸也有点麻,您顺手给治治?”

  “我说孔老师,您这身上到底有没有舒服的地方呐?”

  汪橙没看说话那人,他不喜欢这样开病人玩笑,“人吃五谷杂粮,谁都免不了生病。”说完询问具体病症后说:“等明天中午吧,我给您行行针,这个好治。”

  “针灸?”孔老师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那种人,汪橙知道不解释清楚怕走不了,“这个病还是从您肝胃上来的,肝胃火盛,它会沿着经脉一路攻到面部神经,堵在了这里就造成了疼痛感。针灸能活通经络,疏泄肝火,效果立竿见影。”

  *

  在三楼与二楼的转向台上,吴昊正在低声打电话:“对对,他无证行医,在我们学校给好多人都看过病,有同学也有老师,有的人吃了他的药病得更重了……他没证啊,那能看好么!”

  “收钱了收钱了,我亲眼看到的,很厚一个红包……监控就能查到。是的,至少有两个老师都给了。明天中午大概吃完饭,他会在高二特教班的办公室给老师扎针,你们肯定能捉个现形。”

  “千万不要惊动校方,我怕学校会袒护他。特教班的教学楼挨着操场,你们从北门进一下子就能找到,二楼最东边就是高二的办公室。对了,你们千万要对投诉者保密,我怕他们报复。”

  “没,我们没有矛盾,我就是看他骗人,说阴阳什么的跟个神棍一样,实在看不下去。好好,好的,再见。”

  江野靠手链引导来寻汪橙的时候,在楼道口正巧看见吴昊打电话。

  “你在这儿干嘛?”江野扶着栏杆看着他,脸上充满了怀疑。

  吴昊惊慌了一瞬间,反问:“你在这儿干嘛!”说完故作镇定大步迈上台阶,经过江野身旁,江野不冷不热地说:“做什么事有点分寸,别欺人太甚。”

  吴昊顿了一下,紧步走了。

  江野鄙视了他的背影一眼,回头看着手链越来越亮,也听见了脚步声,知道汪橙走过来了。他坏坏一笑,贴墙藏在转角,准备吓人一跳。

  汪橙不紧不慢上着台阶,江野听到他的脚步声停在转角的另一边,而后看见他把一只胳膊慢慢伸了过来,露出的手链很亮眼。

  他憋不住哈哈笑了出来,可真傻,同样的手链,汪橙当然知道他就在身旁。

  他扯住胳膊把人拉了过来,手下没个忖量,用力过大,人过来时,自己反而像小鹿乱撞那样一头扎进人家怀里。

  心也跟着一阵小鹿乱撞。

  汪橙没理会这个细节,反握住江野手腕就跑,“跟我来。”

  “去哪儿?”

  汪橙想了想:“厕所。”

  江野:……

  江野被他一路拖进了厕所,快上课了,厕所里这会儿没人。

  两人面对面站着,汪橙看着他笑,那种笑不张扬,很温和,但江野能察觉到他特别开心。

  为什么突然来厕所,又为什么突然这么笑。

  明明没跑几步,江野有些想喘。

  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江野莫名有种做贼的感觉,发慌的同时,他师哥又拉着他进了隔间。

  砰——

  把门关死。

  咔——

  把门反锁。

  江野:……

  他的心又像昨夜的雨点那样跳了起来。

  门外放水的学生在闲聊。

  “听说没?咱隔壁班里出了个神医,他掐掐手腕,就能治不孕不育。”

  “送子观音啊这是!”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他们班孙老师结婚这么多年没孩子,现在怀孕了。”

  汪橙充耳不闻这些神乎其神的传闻,他有些急,等不及这群人走,凑到江野耳旁压低了声音说:“摸我这里。”

  江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师哥,一双本来就大大的眼睛瞪成了杏核:“什么?!”

  “这里,摸!”汪橙催促了一下。

  江野有再大的胆子,此时也没敢看他师哥说的“这里”是指哪里,管不住的余光,却又瞧见了汪橙拍了下大腿根:“摸呀!”

  这种无礼的要求简直……让人难以拒绝。

  “真……摸?”

  “摸了就是你的。”

  “……”

  江野紧张,还带着点羞耻的兴奋感,慢慢伸出去的那只手没出息地颤,一毫米一毫米往他师哥身下探去。

  照这个速度怕到晚上,汪橙等不及,一把扯住他的手按了上去,“摸到没?厚吗?”

  惊慌的江野:!!!

  疑惑的江野:???

  最后江野:……

  他想一头扎马桶里淹死得了。

  汪橙笑着,从裤兜里把那两封厚厚的红包掏了出来,推在江野胸前,江野不由抬手捂住。

  他像一个外出打工的爷们,年底回家,自豪地把票子甩给婆娘——拿去花!

  江野不心动是假的,刚才只属于他的尴尬消失的无影无踪。

  汪橙还在等他问这些钱哪里来的,但江野听到了,所以没问。

  他只是问:“为什么给我?”

  汪橙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仓促间更没想到该如何回答。

  “嗯?”江野不依不饶地追问。

  汪橙给了个蹩脚的答复:“放你那里我放心。”

  走廊上打响了上课铃。

  汪橙又拉着他跑出厕所。

  汪橙跑得很快,没拉拉链的校服往后翻扬,风里带着他的体温。

  江野被他扯着手腕,跟在身后跑,在秋日的阳光里、在学校的走廊上,忽嗅到了春日的花香,暖暖的、甜甜的。

  汪橙在他目光里奔跑,他俩的手在目光里重叠。如果是这样的光景,他希望日子慢慢往前爬,千万别过得太快。

  师哥十八岁的样子,他还没看够。

  *

  中午下课,可怜的特教班学生们,如开了泄洪的闸那样,奔流不息冲往食堂。

  江野汪橙慢悠悠走着,在呼天啸地的洪水中,宛如一股清流。

  到了食堂,汪橙才明白江野所谓的“山人自有妙计”是指什么。

  乖乖的穆瓜给他两位师哥占了位置,打了饭菜。

  红烧肉、糖醋排骨、煎豆腐、狮子头、青蔬汤……荤素搭配,应有尽有。

  “师哥快坐!”穆瓜乐呵呵招呼着他俩,“今天秋运会,食堂的菜还将就。”穆瓜嘴里的将就已经是很大的赞誉了。

  汪橙坐下后,看了江野一眼。

  江野知道他不爱麻烦人,说:“所以呢,穆瓜想进特教班这件事就交给大师哥了。”

  汪橙:……

  江野还定了目标:“争取在后半学期考进去!”

  汪橙腹叹,真是君子报仇。

  穆瓜很振奋:“以后是不是随时可以找大师哥补课?”

  “当然。”江野替人答应,埋头开吃。

  汪橙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瞬间夹着的排骨不怎么香了。

  江野挑一块五花三层的红烧肉塞人嘴里,憋着笑:“香不?”

  “……香。”

  三人都吃完了,高格才打到一盘青幽幽的饭,快步过来后突然刹了闸,呆呆望着他们盘里的骨头:“我操?”

  江野汪橙准备回教室,路上江野摸着口袋,想了再想,觉得还是问问的好:“你的钱……是再办一张卡,还是和我的存一起?”

  汪橙斜眼瞟着他:“那么麻烦的话,不如还给我。”

  话已经很清楚了,至少在金钱上他们不分彼此。而在金钱上不分彼此的,唯有夫妻。

  江野就是这么善于举一反三,他抑制住开心,把脸一甩:“我是貔貅,吃进去还指望我吐出来?门儿也没有啊!”拉着汪橙去了取款机那里。

  摸出卡插上,把汪橙的钱存了进去,然后查询余额,点着屏幕骄傲地说:“数数几个零,咱们现在也是隐形小土豪啦。”

  汪橙四处寻摸了几眼,低声说:“低调点。”

  江野想笑,配合着他:“对,财不外露。”把氛围搞得紧张兮兮的。

  他要退卡时犹豫了下,问:“你六月几号生日?”

  “六月六,怎么了?”

  “好日子!”江野挑了挑拇指。

  去年的这一天他和汪橙同样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江野把密码改成了汪橙的生日,对他说:“记住喽?”然后退出卡,吻了下,“师哥,我有强烈的预感,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好很好。”

  对,我们、属于我们的日子,以后会很好很好。

  很好的日子刚刚开始便被人踹了一脚。

  第二天中午食堂吃完饭,江野背着书包跟着汪橙去了高二特教班的办公室。

  一进门,瞧见好多老师都在。大家没见过扎针,出于好奇想参观一下。

  孔老师一点都不介意被人围观,给汪橙让座、倒茶,忙得不亦乐乎。

  “孔老师您别忙了,开始吧。”汪橙拉出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

  江野把书包放办公桌上,取出来四四方方一个银色盒子,又取出一盒医用消毒酒精。

  “小神医现在有助理啦?”老师们开着玩笑。

  江野似笑似不笑地说:“贴身助理加保镖。”

  他打开了四方盒子,在桌上摆好,几个老师探头来看,里面黄色锦缎上插满了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银针。

  孔老师问:“这就是针灸?”

  江野做人助理得有助理的范儿,学着他师哥的样子,有板有眼道:“这叫、毫、针。”下巴上要是有山羊胡子,顺手一捋,效果会更好。

  孔老师:“我听说都是银针?”

  这都是江野昨夜问过的问题,他照本宣科地回答:“不锈钢的。”

  听着没档次,于是他补充说:“不锈钢毫针有很好的强度和韧性,针体挺直滑利,能耐热、防锈,所以现在临床上广泛采用。”

  他说着话瞧了汪橙一眼,汪橙正在看他,带着种只有他能察觉的微笑,微笑里还含了点……宠溺?

  江野被冲击了一下,信口又说:“当然,银针也能用,得加钱。”

  一群老师:……

  汪橙脸上的笑还在,但江野认为的“宠溺”换成了“不得胡闹”。

  他师哥说他“不得胡闹”,怎么会觉得更宠溺呢?

  他不得胡闹地闭上了嘴,惯会装乖。

  “啧啧,近朱者赤,小江野都比咱懂得多,这师兄弟算是把传统学了个遍。”

  “还学霸,气不气人。”有位老师说:“别看我教学的,我家那俩儿子……唉,头疼。”

  “头疼待会趁着扎一针。”江野装乖也就三两秒的事。

  两人洗完手,汪橙握针、江野消毒,低头见孔老师绷紧身子坐在椅子上,很紧张的样子。

  江野看看汪橙,又看看孔老师,眼前浮现出紫薇和容嬷嬷的身影。

  “……疼吗?”孔老师有点晕针,斜着眼,没敢看汪橙手里捏着的针,只看着汪橙。

  “不疼。”话音未落,汪橙已把毫针扎在孔老师脸上,反问他:“疼吗?”

  “诶?”孔老师很惊讶,这么长的针扎进去没什么感觉。

  汪橙翘着兰花指,拇指食指轻轻捻转着针柄。他手指白净修长、毫无瑕疵,行针时随着动作交叠错落,特别好看。

  江野觉得他绝对可以做手模。

  正想掏出手机捕捉一下,孔老师又诶了一声,很惊奇的样子,“我感觉有一股气嗖一下这样过去了。”他说着比划了个方向。

  “别动。”汪橙回身又捏了一根针,这次江野看清楚了,他像投针那样,瞄准穴位把针扎了进去,速度很快。

  门口和窗外不知何时围满了学生,探头探脑瞧稀奇。江野一眼扫过,瞥见吴昊也在其中。

  正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看着面生,不像是学校里的老师。

  江野收回目光,继续看汪橙扎针。

  连扎五针之后,办公室外传来老唐的声音:“都围这儿干嘛,散了散了!”听语气很着急的样子。

  老唐拉开几个学生,和政教处的老崔,还有校长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

  三人的神色都不对,老唐看着那一男一女,问道:“两位是?”

  女人轻摆了下手,示意安静。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觉出怪异来,一时又不知发生了什么,都愣在那里。

  汪橙背对着门口行针,心无旁骛。

  江野只看着他师哥的手,旁若无人。

  孔老师扎了满脸针,想动又不敢动,提醒道:“校长来了。”

  没人理他。

  屋里屋外这么多人,一时静闻落针。

  气氛静得诡异,一如吴昊嘴角的笑。

  汪橙终于开口:“还疼吗?”

  孔老师摇了摇头。

  “治标不治本。”汪橙一根根抽出毫针,说:“药还要按时吃,我再加几味药,降降肝火。”

  江野忙从书包里取出药方笺,汪橙念道:“金银花五克、栀子三克、麦冬五克……”

  汪橙慢慢念着,江野沙沙写着,一行行正经行楷,看着养目。

  汪橙念完,江野把药方递了过去,汪橙过目后点了点头。最后江野拿出一方印章在末尾处落了印,把药方交给孔老师。

  把所有的东西归置好,放回书包,汪橙才抬头看向外边的人。

  “你好。”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亮了工作证,“我们是卫生部门的,有人在学校无证行医,我们过来核实一下,希望你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