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ABO]槛中之雀>第41章

  那人明明还脸颊绯红,唇上衣襟上沾着污秽,甚至几秒之前他所发出的所有声音,无一不在说明这是种折磨,他深陷在痛苦里。

  可他笑容戏谑,沙哑着说“多谢款待”。

  男人蓦地咬住后槽牙,犬齿在极度的愤怒中伸出尖。

  欲望得到纾解,他却没有丝毫的愉悦。银雀的话是当头泼下的冷水,将他的燥热尽数浇熄。千秋重新系好他的皮带,目光一秒不曾放开对方。

  他想狠狠掐住银雀的脖子,看他在窒息中面红耳赤,听他嘶哑的呼救;他想解开他的眼罩,将他剩下的左眼完整地摘出来,看他会如何挣扎如何尖叫……千秋有一百种方式能把他折磨得不人不鬼,可无论想到哪种,他都只感觉得到浓浓的失败。

  他不能把银雀逼到绝境——人一旦不再畏惧死亡,那就没什么再能称得上折磨了。

  他们对峙着了良久,Omega的手被束缚着,都无法清理掉嘴上渐渐凝固的痕迹。

  “你到现在还觉得你能逃走么。”男人问。

  大约是千秋挡住了他的光,银雀侧着头,脖颈美丽的线条一览无余,即便双眼藏在眼罩之后,仍能让男人想象到他现在的神情。他见过许多次,银雀缩着腿坐在落地窗前,或是在车里,神情慵懒又倦怠地看着某处他所看不见的远方。

  银雀轻声说:“谁知道呢,我反正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在再这里待下去,他一定会忍不住亲手杀了银雀。

  在男人转身离开前,坐在地上的Omega忽然又补上了一句:“我想抽烟。”

  他说得很轻,声音很沙,恰好到处地在千秋心间点出一圈涟漪。

  有的人生来便该受人爱慕,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能抓住他人的心,自此再也不放开。在男人的认知中,即使他不想承认,银雀也确确实实就是这样的人。

  偏偏是这样美丽的人,该尝的苦楚都尝了,该受的罪也一一受了。

  “我从不怪罪任何人”。

  拿烟的时候他又想起这句话,他忽然很想问问银雀“任何人”中是否包括他,事到如今他是不是恨自己恨得要命。可千秋什么都没说,他有些急躁地将滤嘴塞进银雀的嘴里,自己跟在他身边坐下,腿随意地伸着。

  打火机擦燃,火苗卷上烟,“滋滋”地细小声响冒出来。

  银雀浅浅吸气,橙黄的光点便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他含着烟,含糊不清地说:“我的手用不了,你替我拿着我吧。”

  男人并不发言,恍惚间又变回那个跟在Omega身边的狗,当真替他拿走,看着他干燥的嘴唇间飘出大口的烟雾。大约烟能让人多少平静些,银雀突兀地卸了力,困倦了般慢慢倒向他。

  Omega一点点地靠近,像是因为看不见而每个动作间都充满试探。

  最终那颗头颅抵在了他的肩头,重量却宛若压在他心口。

  千秋有许多话能说,他在其中挑挑选选,最终没选出一句他想说又愿意说的。

  他只拿着烟,在银雀露出想抽的表情时递上去;在银雀深深吸过后拿开,如此周而复始。

  时间静静流淌,这根烟持续的时间比男人想象中的要长,又比他认知中的短。剩余最后一点男人没再递给银雀,反而递进了自己的嘴里,在深深抽过一口后想找烟灰缸摁灭,却发现床头柜上、小桌上都没有烟灰缸。他们面前,只有透明的玻璃花瓶,剩下铺底的水,和十几支将要开败的山茶花。

  男人抽身离开,将烟头扔进了花瓶里,快步离开这间房。

  厚重的房门被关上的瞬间,银雀仍旧跪坐在地上,一改他先前那副淡然慵懒、好似一切都无所谓的模样,用力地咬紧了下唇。原本就已血色尽失的嘴唇被他咬得更苍白,很快便渗出血。他猛烈地呼吸着,抽气声中夹杂着尖利而隐忍的脆弱喉音,浑身紧绷得发颤。

  他不能放松,哪怕一秒。

  不然他一定会哭出来。

  ——

  接下来的数日,千秋都再没去过那间卧室。

  银雀仍然吃什么吐什么,就连把药吞进去都费劲。

  眼看那个美丽的Omega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瘦得连肋骨都根根毕现;丹龙说他再这么下去就算自己不想死,也只离死不远了,男人焦躁到了顶峰却无计可施——就算强迫银雀把东西吞下去,也只会引起他强烈的呕吐反应。最后还是丹龙想出了个暂时性的办法,请了专门的医师过来,每天给银雀输营养液,以维持他的生命。

  男人甚至没去看过银雀一眼,所有情况都是借着丹龙的眼看到的。

  他每天都睡在书房里,醒了便开始工作,领着殷柯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在王都各处殷家的商铺、海港跟下面的人见面。书桌上的鸢尾很快便凋谢了,原本娇艳的紫色变成一种腐烂脏器的色彩,落在花瓶周围的桌面上,很快被下人清理感情。

  除了银雀,没人敢擅自买花进殷家替他插瓶。

  直到他确实再找不到什么现在能做的、该做的事,他和丹龙去了趟弗德竞技场。

  “他腿上的伤倒是在愈合,就是没有补充营养,情况不是很好。”他们坐在竞技场看台的高处,周围人声鼎沸,台中奴隶和奴隶脖子上挂着主家的铭牌,正打得浑身是血,“这样下去不知道多久才能长好。”

  丹龙跟平时一样,说着他在卧室里看到的情况,即便千秋不回答,他也会一直往下说。

  “算了吧千秋,我觉得现在这情况,你也不会觉得有趣……成银雀是死是活,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丹龙正拿着来时买的小点心,一边吃一边说,“吊着那口气,他也不会改变想法。将心比心地想想,要是有人潜伏你身边半年、骗取你的信任、害得你全家倒台,还强迫你和他结婚……你会接受吗。”

  “我会杀了他。”男人沉沉道。

  台上枯柴似的瘦弱奴隶被对方摁在地上一拳拳殴打,非常勉强地护着要害。任谁都会觉得他没有赢面,甚至赌桌上押他的赔率都已经抬到了1:6。可就在丹龙和男人说话的时候,枯柴突然找到了机会,猛地抓住对手的手腕,用额头凶狠地砸上对方的头。情况翻转了,枯柴顶着血淋淋的脸踹开对方飞速爬起来,两人又扭打在一起。出拳,踢腿,出拳,踢腿。枯柴的攻击一下下落在对方腰腹和脸上,在对方因疼痛而弯下腰的瞬间,他扣住对方的肩膀,用猛烈的膝撞结束了这场生死搏斗。

  看台上有人欢呼有人哀嚎,场面因为沾染了死亡和血的味道相当热烈。

  “那不就是了,你已经赢了,就算成银雀自杀了,你还是赢了。”

  “不,”千秋收回目光,头疼似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根,“我根本感觉不到赢,我甚至觉得我输了,输得很彻底。”

  “……”

  丹龙意味深长地看向千秋——作为一个催眠师,兼修一些心理学上的东西,他很清楚身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在想什么。千秋在殷家的标准里足够优秀,可殷家的标准里是不包含感情的。

  他想了想,才道:“如果你是想要他爱你,那你确实输了。”

  男人没说话,只紧紧皱着眉。

  “你其实很矛盾对吧,感觉自己可以随便决定他的生死,但又没有赢了的实感。”丹龙说,“老实说,成银雀这个人,相当了不起……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我感觉得出来,他是个很恐怖的人,甚至比你更恐怖。”

  “恐怖?”

  “怎么说呢,就像台上这个。”丹龙扬了扬下巴,示意向那个正举着手高呼胜利的枯柴奴隶,“他确实看起来很弱小,但他反扑的时候,是不计成本、无视败果的。成银雀不知道被你抓住是死路一条吗,他肯定知道;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自身的欲望高过他的理智……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竞技场开始了下一次的对决,已经无法再动弹的健壮奴隶被抬上担架下场。

  千秋看着,良久没有说话。

  直到第二场比赛结束,丹龙吃光了他的小点心,正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小辫子时,千秋才开口:“是我做错了吗。”

  “你指什么?”

  男人用一种小孩似的充满求知欲,迷茫而纯粹的神情注视着丹龙:“我应该一早就杀了他,或者一开始就放过他,是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千秋摇了摇头:“……你能不能让他忘了他是成银雀。”

  “这话题我们说第三次了,催眠是建立在……”丹龙下意识地要反驳,话才说了一半却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改口道,“如果他忘了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

  “你爱成银雀?”

  “……爱他的是那个随从,不是我。”

  “你就是那个随从呀。”

  “我不是。”

  “你是,”丹龙勾住他的肩膀,安慰着拍了拍,“千秋,你爱他不代表你输了,你有感情也不代表你是弱者……殷家的家训没有那那么正确,你也很清楚……你想继承殷家,不就是为了随心所欲吗。”

  男人说:“我不想听这些,我只知道我现在需要你用你的能力,帮我搞定这件事……让他全忘了,只记得是我的合法妻子就行。”

  “你可真是为难我。”丹龙耸了耸肩,既没有说办不到,也没有拒绝,“给我一句你绝对不会说的话?”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