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深情缱绻的一句低语，却偏偏裹挟着无可抗拒的侵略性，落在简星艺耳朵里，震得他头皮发麻，一瞬间便绷直了后背。
有人说心动的感觉是小鹿乱撞，可是这一刻，简星艺心头那只野鹿撒开了蹄儿，一路狂奔到大海边，头也不回地闷着脑袋扎进了深海里，以沉沦之势。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完了。
一般的omega在如此强悍的alpha面前，会本能的选择臣服，以一种伏低的姿态求得alpha的怜惜和疼爱。
可是认清了自己的心的简星艺，却高抬起手掌，重重地搭在了alpha的脑袋上，使劲揉那有点硬茬的短发，揉得沈夜然脑袋都跟着左右摇晃，才绷着股劲儿道：“谁答应是你的了？”
沈夜然看他硬嘴的模样，人却在自己怀里乖顺得完全不懂得反抗，不由笑一声。
他这一声笑，换来简星艺懵懂又恼怒的一瞥。
“小星星，”沈夜然不要命地笑，“小星星。”
接着，他极其慎重的、一字一顿的重复：“你、是、我、的，小、星、星。”
啊——
简星艺在心里哀叹一声，那头扎进海里的野鹿彻底水底躺平，一动不动了。他缓了半天还是没缓过来，可又实在不想在沈夜然面前表现得太无措，只好躲闪着眼神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上上上课了？我我我们又旷旷旷课了？”
表现很完美，如果不结巴的话。
沈夜然眉眼弯弯，抿着唇笑：“小星星，你怎么这么可爱？”
简星艺没话说了，近乎认命地点了点头，麻木道：“嗯，我可爱。”
沈夜然被他逗得又笑一声，伸手把人再揽进怀里，稍微收紧。
怀里的人温和柔软，腰肢纤细，身上有独特的甜蜜奶香，可是又甜得有点野，甜得有点辣，尾调中点点的清寒勾得人想要汲取更多。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四周静得只剩树叶婆娑的沙沙声。
简星艺在人怀里蹭了蹭，低声自语：“自从喜欢你以后我就变得一点都不酷了。”
沈夜然眼睛一亮：“乖宝，你说什么？”
“我变得一点都不酷了！”简星艺有点气恼地叫。
“不是，是前面一句。”
“自从……嗯嗯，你以后。”一缕红晕在耳根下漫延。
沈夜然忍不住笑，覆在他耳边，朝耳朵眼里吹了口气，看着那红晕越染越开，顺着雪色的脖颈而下，才调笑道：“我也……嗯嗯，你。”
说着，喟叹一声：“爱情真可怕。我以前从来不迟到不早退，更别提旷课了，可是自从跟你在一起以后，爬墙旷课撒谎缺考……”
问题学生简星艺：……
“你看这节课我们又旷课了，”alpha继续不要脸地控诉，“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不然你就是玩弄我的感情。”
玩弄人家感情的渣男简星艺：……
恍恍惚惚。
看他一脸迷茫的模样，愣愣的，沈夜然舌尖抵了抵上鄂，忍不住就想要恶劣地逗弄，试探他的底线。
“或者这样，为了表达你嗯嗯我的诚意，你亲我一下。”沈夜然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右颊。
简星艺抬眸看他，眼神变了变。
“又或者，为了表达你带坏我的歉意，你亲我这里一下。”手指又点了上alpha棱角分明的唇。
简星艺眯了眯眼睛，故意往后退了一退，唇边勾起个轻漫的笑来，眼神张扬，神情嚣张。那是沈夜然最喜欢的样子，又傲又骄又难掌控的小样子。
然后他猛地抬腿，一脚踹在了alpha的小腿上，趁着沈夜然吃痛弯腰松开他的空档，从他臂下钻出了禁锢。
Omega在阳光下明媚地大笑，发丝都被打下的光晕照得闪亮，他朝alpha轻轻皱了下鼻子，然后一扬小脑袋，轻哼一声：“骗吻大渣渣！”
作完恶，他刚想转身跑开，却被身后的一股大力拽了回去，整个人跌进了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里，alpha从背后环绕住他，一低头，嘴唇吻上了他的腺体，让他立刻如过电般的浑身一颤，低低地呜一声，再伸不出小猫爪子了。
Alpha的牙齿就在他腺体上流连，危机感刺激得他恨不能立刻逃离，却又偏偏被抱得死死的，正当他以为沈夜然要咬下去的时候，却听见身后的人近乎叹息的轻语：“不骗你。我答应过的，再也不会骗你了。”
身后人又爱怜地轻轻吻一下他的腺体，然后放开了他。
一个alpha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忍得住不对omega作标记，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有暗病。
要么，爱到无比珍惜，爱到不忍有一丝的强迫。甚至愿意把掌控权交到omega的手上。
简星艺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唇，然后转身张开双臂回拥住了沈夜然。
“我对你负责。”
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再回教室也只能赶上最后一节课的尾巴，两人干脆决定直接去老房子。
沈夜然正想往校门处走，却被简星艺拉住了。他偏了下头，有点不解地看回去。
“现在还没放学呢，你走大门，门卫大爷也不让啊。”简星艺笑得眼睛弯弯的，像只小狐狸，“跟着星爷走吧，星爷带你飞。”
沈夜然也笑：“好啊，求星爷带我。”
果然，是飞。
简星艺带着人走到小树木角落那截断墙处，两人翻墙飞出了省实验。
院墙外是一片老城区，清一色三层的红砖老楼，其间种着一排排雪松，让静谧的老区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因为这儿太老旧，大多年轻人已经搬走了，漫步其间，只偶尔看见三两个老人在闲扯家常。
好像把城市的繁闹喧嚣都隔离开去，反倒有种不同的、宁静的美。
沈夜然有点惊讶：“我看这儿好眼熟。”
简星艺一边带着人在老区小巷里穿行，一边笑话他：“当然眼熟，这儿离你家老房子就十分钟路呢。”
简星艺熟稔着左拐右绕，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一个小院门前。
院里一幢两层的小楼，半边墙上都爬满了枫藤，风一吹过簌簌响声一片。院内杂草被整理得很干净，边上摆着一溜儿花盆，种着些月季、虎刺梅、长寿花之类并不名贵且好养活的花儿，正是开得热闹的时候，姹紫嫣红，衬得整院生机勃勃的样子。
大门没有关，两人推门进去，一楼的厨房里老爷子正在忙活着，看见他们进来，笑眯眯的：“回了啊。再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诶。”简星艺应着话，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张四方小桌，顺手摆了几张椅子，然后在厨房拿了碗筷摆好。
说说笑笑地吃过饭，老爷子回房间去休息了，两人收拾了碗筷，坐在院里闲聊。
沈夜然伸长手臂趴在小桌上，眼里的光细碎柔和：“我好多年没回老房子来了。这里还是老样子。”
“那边那个雨棚顶都有些破了，”他目光幽长，抿着抹笑，“我小时候特别淘，下雨天不肯好好在屋里呆着，非得要出来看雨，不让就打着滚哭，还故意不穿雨衣雨鞋跑来跑去，淋得一身湿。”
他笑：“后来我奶奶就命令爷爷在院子里修了这个雨棚。以后只要下雨天，她就带着我在这雨棚里玩儿。”
“还有那边那架木梯子，搭着可以上天台。以前夏天的夜里我常常一个人偷偷跑到天台上，因为可以看到星星。”
他眯着眼笑着扭头看简星艺：“你看，原来我从小就喜欢小星星。”
然后语气稍轻了些：“我以为谁也不知道，可后来却发现奶奶给那木梯子梯脚加上了防滑垫。”
简星艺唇边挂着温柔的弧度：“你奶奶真好。”
“有时候她也生气，”沈夜然笑，“我淘气得厉害了，她就会大声叫我的名字，拧着我的耳朵让我在院里罚站。可是站不了一会儿我就又跑了。”
简星艺只看着他，轻轻地笑，没有说话。
“五年前她走了以后，我和爷爷就搬到军区去了。”沈夜然声音更低沉了些，眼神在院里物什上一件件滑过，“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就是那种，近乡情怯吧。
愈是思念，愈怕靠近。因为，再不可得。
“我知道，爷爷也和我一样，没有再回来过。”
沈夜然侧趴着看向简星艺，眼里的光像是把初夏的阳光都揉碎在了里面：“谢谢你，小星星。”
简星艺失笑：“又谢我什么？”
沈夜然站起了身，把板凳搬得离简星艺近一些，近到抬起手就能摸到他的头，手指近乎留恋地又绕上了他略长了些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在指间缠绕着。
“你总说是爷爷救了你，其实也是你救了爷爷。”
“奶奶不在了，爷爷跟着丢了半条命。骨子里的军魂让他不会崩溃失态，但掩饰不了他的心。所以他才再也不敢进这间老房子。”
“我也一样。”
“是你让我们觉得，这间老房子里不仅仅有逝去的怀念，无法追回的感伤，还有新鲜的阳光，有温暖的空气，有蓬勃的朝气。”
简星艺抿着唇笑，阳光打在他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都被照成了浅浅的金色：“原来我这么伟大呢。”
“是啊，”沈夜然手指从发间滑落到他的下巴，勾了一下那略瘦削的小巧弧度，“伟大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