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老周家。
周泽锐跟他妈在一块儿包着饺子。他姐在屋里打电话,他哥跟他爸在客厅里看新闻,整个别墅都暖洋洋的,没一会儿,他就出了一身汗。
他妈说:“你姐说你找了个离了婚的,是真的?”
周泽锐:“啊,怎么了?”
他妈:“多大年纪。”
小周有点忐忑,但还是很实诚地说:“32,过年33,咋了?”
咋了?
黄女士忽然一拍面皮:“给我跪下!”
幺子动都不动一下:“真当自己是皇太后啊?”
“你的婚事你自己说了算的嘛?你以为自己是谁?”
“你儿子。”幺子不熟练地捏着饺子皮,“当你儿子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你生我干嘛?你再生个我哥去。”
“放肆,东宫太子居然如此无理!家教呢!狗吃了!”
周泽锐:“……”
周泽锐:“我哥才是太子,你让他给你找个活的儿媳妇儿去,我比他可争气多了,找了个知识分子,硕士学位,还是纯正的omega,不是变性的,人家不仅长得好看还好生养,按你们老一辈挑儿媳妇儿的标准,你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去。”
就是头一回嫁错了人。
妈妈一想,小儿子说的有点儿道理,比起这个有对象的,那个没对象的比较可恶,扭头说:“老林,别剁馅儿了,去把二少爷叫进来,我好好开导开导他,老大不小了,落在弟弟后头。”
“是,夫人。”
周泽锐洗了洗手要出去,黄秋兰叫住他:“这事儿你自己掂量着办啊,别把你爸气死就成。我是你温柔美丽开明大方的妈可以不管你,你爸爸对你的期望其实很高,懂点儿事。”
“……诶。”
兄弟俩在厨房门口狭路相逢。
他哥:“妈叫我干什么?”
弟弟痛心疾首地拍拍哥哥的肩膀:“催婚。”
周灼云:……
救命。
半个小时后,哥哥又成功把姐姐给拖下水,说她打算让未来孩子跟江兆旻姓。
出来姐姐就把哥哥骂了一顿。
哥哥又把他骂了一顿。
周华山一个人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了半天才等到老婆出来。
“兰兰,快过来看小品,你不是就爱看这光头嘛?他又喝醉了。”周华山脸上一片喜气,“你觉得我去剃个光头怎么样?”
他妈:“五十几的人了,再剃光头当心长不出来秃顶。”
“哈哈哈,秃顶怕什么,我就是秃了外边儿也夸得天花乱坠,皇帝剃光头无法无天,哈哈哈哈。”
晚上,家里来了几十号亲戚,个个要给他们兄妹发压岁钱。他哥他姐也都没推辞,就是走个形式好玩儿,他们家里人都不缺这个钱。
可他家里越是热闹,他就越会想到裴屿在离他十几公里的地方,冷冷清清地吃着平时一样的晚饭。
年夜饭的时候,他一开始就喝得有点儿猛。
家里七八号小孩儿扒着他要玩儿,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摸出手机给裴屿打电话,想隔着电话说说情话,互诉衷肠,一起跨年。
可没打通。
在干什么呢。
一个小孩儿爬到他脖子上拽他的耳朵,一个抱着他的胳膊要举高高。
可小周不想陪他们玩儿了,小周想陪自己儿子和老婆。
隔了一会儿,江兆旻披风戴雨地来了,身上的大衣沾着化掉的雪,带着满身的寒气被全家,除了他爸,热烈地欢迎。
周垚帮他把外套给脱了,笑靥如花地带着他上桌。他姐是真心地高兴,男朋友能过来陪自己吃年夜饭,她脸上有光,而且江兆旻这一来,就不能让他爸从这个地方挑他的刺儿了。
有什么好乐的,平时就会揍我,碰到男朋友就像个女人了。
这还不算什么,八点多,居然连张烁都来了,一进门就端端正正给他妈鞠了个躬,叫阿姨好,笑得别提多可爱了。
然后又拿给周华山两瓶酒:“这是我爸让我给您带的,说您就爱喝这口。”
他妈一看张烁就喜欢得不行,让他进来坐:“我临时打电话叫你过来,你妈没舍不得吧?来坐你云哥旁边儿。”
“没呢,我家人也不少,挤都挤不下,我妈说老让我在您家蹭吃蹭喝她还不好意思呢。”
得了,又来一个。
裴屿呢?
我想他。
他喝多了点儿,脑海里恍然想起他第一次在医院看见裴屿,第二次在医院看见裴屿,第三次在医院看见裴屿……心脏就疼得忍不住泛酸。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们家年年都这样,这一年跟上一年有什么区别?他今年的最后一天在这里,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
他无非就是怕他爸不高兴。
可他明明有机会让裴屿今年的最后一天变得意义重大。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
是裴屿的生活被他彻底打乱的第一年,他却不在裴屿身边儿,没有负起这个责任。
“爸,我出去散会儿步,喝多了……”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爸难得没有说他,估计是被张烁拍马屁给拍上头了:“注意点儿安全,小方,跟着他去,别让狗给叼走了。”
全家:……
出了门儿,他直接就奔车库。
小方:“少爷,咱们去哪儿散步啊?”
周泽锐报了个地址。
“这么远啊?咱今天凌晨回得来嘛?老爷夫人等着你跨年呢。”
“你送我去就行了。”周泽锐扶着脑袋,“然后你自己回来,随便找个借口,就说我被狗叼走了。”
小方:?
汽车扬长而去。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咪,他的父母死在人类的车轮下,留下他孤零零一只猫。他为了从孤独的黑洞中保护自己,轻易地就被一只邪恶的怪物给骗走了,还给人生了两只小猫咪。
因为生下来是两只小猫咪,所以小狼狗完全有理由怀疑,大猫咪可以自己生孩子,两只可爱的幼猫跟那只丑陋的怪物没有半点儿关系。
后来,小猫咪虎口脱险,又遇到一只对他一见钟情的小狼狗,就是我,只可惜,我也是混蛋,总是在该对他好的时候,让他一个人……
他下了车,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尽量让自己脸上看着喜庆点儿,高兴点儿,捏了捏口袋里的几个红包,打算给裴屿一个惊喜。
摸口袋,掏钥匙,插锁眼儿,拧开门把,让门里熟悉的光亮和温度透出来,一抬头:“宝贝儿,surpri——”
里边儿一群四个人齐刷刷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裴屿的手,还被那个怪物抓在手里……
空气里的信息素因为周泽锐产生了微妙的波动。
他生气了。
他真的生气了。
酒都气醒了。
宋嘉铭。
周泽锐脸上笑了一半的笑容扯平了,抿着嘴唇,大喘了一口气,到底忍住了没马上骂人。
他眯着眼睛,随意地摘了头上防风的黑色毛线帽,两边肩膀一耸,脱下了大衣,连帽子一块儿扔在沙发上,走了两步到他们面前,捏着宋嘉铭的手腕,加重力道,往外一扯,把裴屿从他手里拽了出来,挡在身后。
他高大的身形逆着后背的顶灯光线,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让人感到无言的恐惧。
“有事说事,少对别人老婆动手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