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没有把落地的帷帐拉开，而是亮起了几颗琉璃珠来照明，他还控制了亮度，不至于刺眼。穆清从地毯上捡了件长衫穿上，去让守在外面的巧倩准备午餐后拐了回来，从衣柜里拿出两套衣服，“先穿这个？”
陆云起拢了下衣襟遮住胸膛上的各种痕迹，靠在床头，衣服应该是昨晚上清理完回来后穆清给他穿上的，他那时候都迷糊了。
陆云起扫了眼穆清拿过来的衣服，是全套的服装，“上次在南海的时候一件外衫就算了，短发配这些衣服，合适吗？”
“这个简单。”穆清把衣服放在床上，坐在陆云起身边，手掌覆在他的头顶，一阵酸酸涨涨让人脚趾发麻的感觉过后，穆清把一大把乌黑的长发拢到了陆云起跟前，“云云长头发也很好看。”
陆云起揉了下头皮，发现这是真的头发，“我不是这个意思，自作主张。”长头发，他想都没想过。
穆清把玩着发梢，“对不起嘛，你不喜欢的话明天再剪掉就好了，快点，穿衣服，我给你梳头发。”
“颜色太浅了。”陆云起看着穆清穿好衣服，留下的水蓝色的那件显然是给他的，他只穿过灰蓝色系的衣服，这么嫩的水蓝色，从来不在他的审美范围之内。
“云云穿浅色很好看啊，来试试，不合适我们再换。”
感觉被磨没了脾气的陆云起表示实在是承受不住那双眼睛的殷切注视。
好在是夏季，衣服轻薄，里衣，深衣，外面再罩一件袖衫就行了，若是换了冬天，衣料厚重，第一次就更难适应了。
陆云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抽了抽，这一头长发，真是……一言难尽。
穆清三两下把自己的头发收拾好了，他不爱盘发，觉得束缚，很多时候稍微辫一下，不至于太过散乱就行了，最多也就是束一半而已。
穆清站在陆云起身后，给人把头发理顺，在镜子里晃了下手里的露草色发带，跟陆云起身上水色的外衫很搭，“先扎起来，等吃完饭再盘一下，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披头散发。”
陆云起在镜子里看着穆清，这人正低着头仔细给他系发带，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就当是体验一回了。
站起来之后，穆清一翻手，一个玉佩出现在他的手里，穆清把玉佩给陆云起戴上，“这个玉佩送你，你戴着。”
陆云起掂了掂玉佩，温温润润的，摸不出来材质，“我平时又不是这幅装扮，玉佩我用不着。”
“用不着也拿着。”
陆云起放下玉佩，“你这是强收强送？”
穆清在陆云起侧脸亲了亲，“如果你肯收下，就算是强收强送也行。”
巧倩把最后一碟软嫩小巧的糯米糍放在桌上，看见两人从内室走出来，福身行了礼，“陆公子这身打扮很合适呢。”这两套衣服，她记得是上个月新做的，依着自己主子的性格，估计就是做给陆公子的，深衣的款式是一致的，外衫一水蓝一豆绿，搭在一起很好看，清新淡雅，是适合夏天的颜色。
陆云起还有些别扭，不过面上没露，只说了声“谢谢”。
穆清眼神示意了一下，巧倩领会，退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门窗似乎是做了改良，没有那么多格子、花型，简单流畅的纹路，用玻璃来代替不透明的糊纸，确保光线能射进来，又不影响美观。
陆云起拒绝了穆清要给他的圆凳上加个坐垫的提议，穆清在他醒后做了什么他很清楚，已经好很多了，不至于坐不住，真不行他也不会硬端着。
桌上的菜色很清淡，穆清把盛着点心的碟子拿了过来，他一早就闻出来点心有茶香味了，“这个，咸味的茶香饼，我看好像是糯米粉做的。”
陆云起夹起一个淡绿色的糯米糍，尝了一口，软糯的表皮带着绿茶的清香，内馅是花生和……杏仁做成的，确实是咸的，软和硬结合得恰到好处，“很不错。”
穆清放下碟子，自己也夹了一个，“那就好。”
两人磨磨蹭蹭吃了饭，陆云起又坐到了镜子跟前，长发就长发吧，他确实不想披头散发地出去。
穆清的手法很利落，头发在他手里很听话，他把一个白玉冠给陆云起戴好，“好了，我看看，嗯，我家云云好看，比那些乱七八糟古装剧里的人都好看。”
陆云起看了眼镜子，“把我跟他们比？”
“我错了，”穆清立即认错，都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有什么可比性？他弯了腰圈住陆云起，基本没压重量在人身上，“昨天不是说要带你去藏冬阁看看，咱们下午过去？”
“好啊。”
去藏冬阁没有别的途径，只有用法阵，穆清和陆云起从高台上走下来，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就扑过来了，在两人身前站定。
穆清介绍道：“这是藏冬阁的神兽白泽，叫他凌川就好。”
凌川翘着一头半长不短的白发，“王上，这位是？”他从来没有见穆清带人来过，姿态还这么亲密。
穆清挽住陆云起的手臂，“凌川乖，叫云起哥哥。”
凌川歪了歪头，不解，他看不出来这个人是什么种族，难得的没有闹腾，“云起哥哥好，我是凌川。”
陆云起看着眼前只有人类四五岁孩子大小的凌川，对他印象不错，“你好。”
穆清把令牌递给凌川，“走吧。”
凌川接过令牌，犹豫着，“博楼？”
“自然，要不把令牌给你干什么？”
“可是……可是只有……”
穆清拉着陆云起往前走了，“你只管开放博楼留行了，其他的不用担心。”
凌川听穆清这么说，就不再多说了，管它呢，反正穆清都说没问题了，他还担心什么，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其实也不用他带，穆清来过无数次，对藏冬阁的了解只怕不比他少。
凌川带着两人来到了一楼最深处，停在墙壁跟前，伸出手抵在墙面上，口里念念有词，然后，一个法阵出现在墙上，凌川把令牌送入法阵中央，正八边形的令牌正中亮起浑厚的金光，从中心的圆形凹陷处沿着繁复却有规则的纹路延展开去，和法阵融为一体。
凌川收回手，“王上，那你们进去吧。”
瞧着凌川睁大的眼睛，穆清知道他还是好奇一块令牌怎么能让两个人进入阁楼，他拉着陆云起的手，迈向了墙壁。
两人消失后，凌川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他守着藏冬阁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好吗？他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藏冬阁的守护神兽了？是他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吗？他要落伍了？不会吧，他明明紧跟着各种潮流的好吗？！
穆清把满脑袋瓜想东想西的凌川抛在外面，拉着陆云起的手站在了通向博楼的平坦道路上。
陆云起眼睛一扫，半回身看到的是和眼前一样的坦途，他伸出手去探了一下，没有触到墙体，穆清瞧着人的动作，含着笑解释道：“那面墙只是个传送口。”
“跟那片树林里通往灵族的关窍是一样的？”
“嗯。”
陆云起望着周围的一片虚妄，除了一条莹白色的通道，周围是深深的黑暗，黑暗之中，星辉闪烁，仿佛置身于星辰宇宙，宇宙之浩瀚，人之渺小，如微尘，如草芥，瞬息而生，瞬息而亡，不过白驹过隙，不值一提。
唯一让人觉得安心的是相握的这只手，和身边的这个人。
穆清和陆云起肩并肩向前走，“你别看凌川那么乖，其实是个张牙舞爪的小混蛋，还有，他的年龄可不小了，跟这藏冬阁一样大，又不是小孩子。这里的藏书很丰富，以后有时间可以经常过来，接触得多了就知道了。”
“我看他很尊敬你，或者说有点怕你。”
“我们不太熟而已，我虽然来的次数多，但跟他接触不多。”
“嗯，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
“有关博楼的权限问题，”穆清如实解释，“只有拥有甲级权限才能进入博楼，相应的有四块令牌，我这里有一块，不用交给阁主掌管，这就是特权。按理来说一个令牌只能让一个人进入，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之间是有联系的，所以博楼就默认成一个人了。”
陆云起的视线放远，望着不断变换的星云，“我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哇，”穆清故作惊讶，“昨天晚上不是刚发生过关系，云云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你就闭嘴吧。”陆云起圆润的指甲在陆云起的手掌里掐了一下，现在腰上还不舒服的是谁？
穆清闷笑两声，“是因为你身体里的灵力跟我的一样。”
“这个解释听上去还稍微靠谱一点。”
穆清笑着，停了下来，“到了。”说着，穆清举起手，抵在虚空之中，一个法阵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前后脚踏了进去。
一阵强光之后，博楼的内景便展现在两人面前，博楼内光线充足，他们位于正中央，是一些书案和座位，周围的书架排布暗合八卦阵法，头顶上是透明的天幕，陈年老木的香气幽微地萦绕在鼻端，宁静安然，是个阅读的好地方。
穆清解释道：“博楼内没有白天黑夜和四季的变换，恒温恒湿。这里的书籍不是种类比外面藏冬阁里的多，而是更有深度。”
“嗯。”陆云起环视着不知几层楼高的藏书楼，书籍永远是不朽的财富，这一点在哪一类社会都是通用的。
“想看什么书？金融还是乐理？我带你过去拿。”
“乐理，不是西方的吧，金融也有？”
“都有，中西方都有，博楼的书不是别人放进来的，而是自主筛选后选入的。”
“谁在筛选？”
穆清没说话，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