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野的临时标记后,隔了好一阵,路臻才彻底脱离那种像隔着迷雾一样的状态,四肢从麻木的感觉里逐渐恢复,皮肤有被针扎一样的刺痛感。

  路臻紧皱着眉,发现尤其是后颈腺体的位置,像被人划了一刀。

  这样的感受下,面前的萧野几乎成了浮木一样的存在。

  路臻的手指紧攥着萧野的衣服,骨节发白。

  然后又被萧野一直释放的信息素一点点安抚下来。

  城中区的后续扫尾工作萧野交给了乔恩,带着路臻直接上车离开了那里。

  沃伦穿一身白大褂翘着二郎腿坐在车后面,看着手里的电子屏,推了推鼻梁的眼镜和萧野说:“测试结果出来了。”

  “如何?”萧野问。

  车是萧野在开,路臻在副驾驶,手里抱着萧野的外套终于睡着了。

  沃伦:“我们之前的研究方向可能有些疏忽和漏洞。”

  说到这个沃伦表情有些严肃,毕竟路臻的身体这么几年一直是由他看顾的,他自认为已经了若指掌了,结果还被人给摆了一道。

  沃伦接着道:“如果刚刚不是你,按照路臻的耗损速度,要不了十分钟他就会因为信息素的强制剥离衰竭而死。”

  同时面对十几个感染变异后的生物,按照沃伦之前对路臻的评估,虽然很吃力,但实际上他绝对能应付,且后果并不严重。

  但重点就在,这些感染变异的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身体里都被人刻意注射过利化剂。

  这种药剂是在三十年前研发而成的,和信息素抑制剂的作用不同,联盟一开始研发这个主要是用于针对分化迟缓或者迟迟分化不了的人。

  但后来研究表明,这种药剂会很大程度的破坏人的腺体,造成腺体发育畸形,最严重的是信息素的耗损和不可再生。

  所以这后来成了整个联盟的违禁品,市面上绝对不可能出现。

  这次明摆着就是冲着路臻来的。

  那么大的利化剂量叠加在一起,和通过手术摘除腺体的结果虽然一致,但是人会比手术过程痛苦千百倍。

  试想任何一个人在清醒的前提下被这样强制剥离身体的一部分,分明是要他命来的。

  姚安要的所谓密码,无非就是拿到并研究出路臻能催化生物的原因和方法。

  抓不住人就用这样的方式,足以证明这人的孤注一掷。

  萧野往路臻的脸上扫了一眼。

  路臻的脸色有些发白,原本就是带着伤出来的,刚刚又经历了那么一遭。

  还好,并没有出现不能挽回的后果。

  沃伦抬头看向萧野看路臻的眼神,顿了顿,问:“萧爷,老实说,你对路臻是不是那什么?”

  萧野收回目光,从后视镜里看了沃伦一眼,“你想说什么?”

  “说直白点就是你是不是喜欢他?不是一般的喜欢啊,是一个普通A对O的那种喜欢。”

  萧野滑下车窗,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左右搭在车窗上捻了捻手指,是个想要抽烟的习惯性动作。

  “也许。”萧野看着前方最后说。

  沃伦震惊,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是能让萧野发出这样纠结不清的答案的。反正大家都心照不宣了,毕竟虽然从年少时代大家都一直传萧野只喜欢小白莲一样的Omega女人,但实际上也没见他身边真出现一个。

  或许也有过,有的是他自己没搭理,有的是还没凑上前,路臻那脾气早给人摁死了。

  从头到尾,也没见他在乎过。

  更别说真的跟路臻计较。

  只要关乎他,萧野向来是纵着,忍着,一再刷新认知,打破底线。

  这他妈要不是把路臻当儿子养,说不喜欢都没人信吧。

  沃伦:“别这么有心理负担,年龄差距大又怎么了?你又不真是他老子。”

  这人的说法和艾维简直是两个极端。

  刚好车子拐弯,路臻眼瞅着就要撞到车玻璃上的时候,萧野像是旁边长了眼睛一样,先一步将手垫在了路臻的脑袋下。

  然后又动作小心地将他的头扳回来,磕在自己的肩膀上。

  将人安顿好,才漫不经心地往后视镜上扫了一眼,“用不着特意提醒我这个,谢谢。”

  沃伦一脸不要解释了的表情,直接道:“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喜欢就上,不喜欢也强求不来,这么怀疑自己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萧爷。”

  路臻不安分地动了动,头顶的发梢扫过萧野的下巴。

  让萧野想起以前路臻每次睡觉都使劲儿往他这边挤,将脑袋整个磕在他颈边的时候。

  这不单单是一句喜不喜欢的问题。

  萧野向来是个果决利落的人,不爱拐弯抹角,认准目标一击即中。

  但路臻是个活生生的人,从将他带回天伊,这么多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起来的崽子,仅仅是这份特殊,都让很多既定的准则不复存在。

  萧野沉吟半晌,最终还是从底下的储物箱里摸出烟盒,用牙齿咬出一根衔在嘴边。

  萧野说:“你不懂。”

  沃伦:“我确实是不太懂,但是,我就问一个问题,你想象一下将来路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被另外一个人标记的画面,你能忍受吗?”

  萧野将烟尾咬出干瘪的痕迹,眼神扫向后视镜里的沃伦。

  沃伦扬了扬唇,嘴上一如既往,甚至是幸灾乐祸:“怎么样?不能吧,是不是还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萧野面无应付他:“你这已经不止一个问题了。”

  回到营地的时候路臻都没有醒,萧野的临时标记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利化剂的副作用。

  萧野将人抱回了房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并没有拉开,萧野在床边坐下,盯着路臻的脸看了会儿。

  想到了上午的意外,也想到了前一天夜里在礁石洞中的那个吻。

  萧野伸手,拇指擦过路臻的唇。

  软得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又想到了和沃伦刚刚在路上的对话,和最后那个问题。

  他拧眉想,不是或许想杀人,是他大概真的会那样做。

  萧野看了路臻一会儿,捏着他的下巴,一点没迟疑地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低声说:“给过你很多次逃开的机会了。”

  这话路臻当然听不见,萧野也没打算让他听见。

  这话说出口,更像是说给自己听而已。

  毕竟理智上很多未知因素和现实都证明,他不应该对这个年仅17的“小孩儿”动心,但事实上,他就是动了。

  他这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见过太多生死和离奇。

  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或者人真的能触动他,或者真的被放在心上。

  何况作为“无间”的领导者,某种意义上的冷情是他们所必备的一项技能。在这点上,萧野是个满分的毕业学生,身份让他横跨阴阳两界,联盟的这片土地,他始终站在这里,也终将站在这里。

  路臻完全不同,他的喜欢直白而坦荡。

  他执着地靠近,不吝啬付出,也不畏惧索求。

  不单单是在“无间”,放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里,路臻都是特别的。

  萧野不可能真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怕他受伤,拿他没有办法。

  这样的情绪到了某一个定点,已经成了没办法忽略的一部分。

  路臻也不知道是对萧野的气息太熟悉,还是单纯地睡得太迷糊,在萧野的唇离开的那一秒,闭着眼睛伸手勾住萧野的脖子,再次将人拉了回来。

  像只小狗一样,含着萧野的唇吸了两下。

  萧野愣了两秒钟,也不挣开,任由他自己动作,甚至是很配合地张开嘴。

  路臻伸出舌尖,勾到了萧野的,越缠越紧。

  路臻并没有醒过来,他知道自己亲萧野了,但那只是感官上的而已。

  他的思绪还在梦中,他仿佛在置身上午的处决广场。

  他看见萧野面无表情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感染者,很多人都觉得他冷酷无情,没有心,但是路臻回忆起那个笔直站立的挺拔身影,却感觉到了一种名叫孤独的情绪。

  萧野一个人站着,没有人靠近。

  没有人是天生没有心的,看着那些明明无辜,但是却被感染的普通人,就算是萧野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毫无触动。

  但是似乎没有人了解到这部分。

  路臻很想抱他,站在他身边,牵他手,甚至是亲吻他。

  他好像真的亲到了,不是在暗夜里只有彼此知道的,饱含血腥气的失控的亲吻。

  那是个很温吞的,一点点纠缠至深的吻。

  路臻觉得呼吸有些急促了,却并不想放手。

  后来还是萧野先一步退开。

  路臻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他低沉的笑声。

  萧野温热的手指碾过他的唇角,路臻听见他说:“进步很大,你还真是个好学的好学生。”

  路臻很快就又陷入沉睡,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那天晚上营地的某间“牢房”里,萧野拖了把椅子,在中间坐下。

  一双长腿包裹在作战服里交叠着。

  这个石头建造的牢房空旷又寒冷。

  在萧野的正对面,姚安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和萧野对视了一分钟左右,突然冷笑了声说:“你抓了我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想要抓住路臻的人太多,你防得了我一个,你能防住所有人吗?”

  萧野很淡定,问:“你是指你们所谓的“毒虫计划”里那些人?”

  姚安脸色大变,萧野又说:“联盟中心应该也有同盟是吧,盯你们很久了,没关系,我们可以一个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