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B级导演>第30章 隐藏环节

  海叔:“你……你干嘛呢?”

  刮下油彩后,露出了一片混沌的蓝绿色,和人及山野斑驳地重叠在一起。琦哥儿问:“看到了吗?”

  大家都茫然摇头。油画底下有层层色彩很正常,画家在画布上构思、草稿、更改,最后才形成表层的图像。

  琦哥儿回到餐桌,拿起一碟子酱油,毫不迟疑地用食指蘸上酱油,在画上涂抹起来。

  成天路虽然没想过卖画,但眼见几百万的画被琦哥儿糟蹋了,还是觉得不忍卒睹。“你有话好好说,不用真上手吧?”

  琦哥儿笑道:“看到了吗,孔雀!”他的姿态像五岁孩子向大人炫耀自己的涂鸦。

  琦哥儿用酱油勾勒出了一个轮廓,乍看确实像孔雀。那些原本蹲在沙坑的人,细瘦颀长,像是孔雀的羽翎。成天路疑惑:“你画的是孔雀,但多米画的,我只看到一滩滩颜色。你说扇子就是扇子,说是豪猪就是豪猪,你说像什么都行。”

  “不,就是孔雀。看画的构图就知道了,他先是画了一只孔雀,然后用其他颜色覆盖了。”

  “为什么要覆盖?”海叔问。

  成天路对图像没那么敏感,回想被琦哥儿刮走的那一片,人脚下土坑的阴影、石头、杂草等,的确符合琦哥儿勾勒出的线条。他沉吟道:“会不会是想要传达什么信息?如果要传达信息,又是要传达给谁?”

  “其他画也有孔雀吗?”

  琦哥儿眉毛一竖:“要不我们一幅幅刮开看看!”

  成天路赶紧阻止他:“哎,我多嘴!您别再破坏艺术品了,就算不值几百万,也是人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再说,你是打算潜进他家,再把画都偷出来吗?”

  琦哥儿认真地考虑了这个可能性,最后觉得没意思,“不偷了,知道是孔雀又怎样,还是什么都搞不懂。”

  他完成了一项任务似的坐回沙发,望着海叔,“这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海叔抿了抿冷硬的嘴角,语气却茫然:“我不知道。”

  成天路吃了一惊,看了看海叔,又转头看琦哥儿。海叔想找什么?琦哥儿他们俩有什么图谋?许多线索交缠了起来,一些事情找到了脉络,但更多事情盘根错节,越发的看不清楚。

  那一天,海叔洗了碗,收拾了客厅,还把他们的衣服都扔洗衣机里才离去。

  童一如喝过酒,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推理戏,就回房间休息了。临进门前,她给成天路扔下一个情意绵绵的眼风,成天路却压根儿没注意到,整副心思都放在酱油画和琦哥儿的密谋中。

  “你对海叔真是忠心耿耿,给他偷画,为他拍电影,还帮他向我刺探消息。”成天路愤愤不平。他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们初识不久,交接也不多,琦哥儿却时不时给他打电话,探问采访时的细节和当地风土环境,这既不是为了写剧本,也不是想勾搭自己,多半是因为海叔跟那事件有什么渊源,他替海叔收集信息。

  琦哥儿和海叔的关系,比他想的要密切得多。

  琦哥儿没否认,反而有些厌倦地说:“搞了那么多事,到头来还是一团浆糊。”

  成天路心里酸酸的:“你们俩到底想干啥?海叔是跟矿下杀人案有关系,还是跟那村子有什么牵扯?”

  琦哥儿从平板电脑抬眼看他,以鲜有的认真语气说:“我不晓得他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里面的原由,我不方便告诉你,你自己问他吧。”

  “我要问,刚才就问了。”成天路冷冷一笑,“你们这事儿,我一点都不想掺乎,那幅酱油画你送还给他吧。”

  那幅画经过琦哥儿的二次创作,凄凉地吊在墙上。琦哥儿望着画:“你不想知道这些画是什么意思吗?”

  “老实说,我是有点好奇心,但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不是让人高兴的事。人生艰难,不用事事都刨根问底,给自己添堵吧。”

  琦哥儿乐了,他很少看见成天路那么丧的样子,忍不住说,“干嘛一脸不高兴呢。你不喜欢这画,还是不喜欢我在这儿?”

  “我不喜欢一个故事有太多隐藏环节,一个好的悬疑故事,应该把线索全部拿出来,观众知道的必须跟主角一样多。你把住了线索,把观众耍得团团转,就是耍流氓。”

  “我对你耍流氓了?”琦哥儿低头笑,“线索都给你了,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肯往深想。”他抬眼看着成天路,“对吗?”

  成天路心里乱成一片。琦哥儿指的是这幅画,还是别的什么?琦哥儿给他的线索哪里够!琦哥儿的作为、他的话、他的动机,常常让成天路感到迷惑。

  “全给我了?”

  “嗯,我没别的事隐瞒你了。一开始海叔找我做这部电影,就跟我说了他的目的。他想知道你写的那个死光光的村子,到底是不是存在过。这事本来就不靠谱,他不愿那么多人知道——我琢磨,连他自己都不想知道答案,所以他没有找人调查,也不能直接问你。就像多米这幅画,他想画孔雀,画完又把它遮盖掉。”

  成天路心有感触:“你的意思是,海叔做这部片,跟多米画这幅画一样,都因为不能消灭、但又不想面对的经历。那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在自我治疗?”

  “治疗……”琦哥儿轻声重复,“谁知道。大部分的伤,是好不了的,结了疤还会痒。可能他们就是要挠一挠痒的地方吧,可是伤口已经找不到了,也忘了怎么弄伤的。”

  “不管他们遇过什么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不是海叔指使你去毒死多米的吧?”

  琦哥儿笑了:“你不如说是我屠了整个村子。”

  “你要能穿越的话,不是不可能。”跟琦哥儿摊开来说之后,他心情好转不少,但到底还不放心,追问一句:“你真的没别的事瞒我了?”

  琦哥儿打开了平板,点开黑脸比基尼女郎的画:“我在你跟前,跟没穿衣服一样了。”说着把比基尼抹去了,流畅地画上了乳 房和毛发。“除了海叔的隐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要还不懂,就是自己不想知道,明明一清二楚,偏偏把它盖住。”

  话题又往不可测的方向伸展。成天路老脸一红,再次对可怜的裸 女出手,画了个大叉:“这位同学,以后不准在我家制造淫 秽色 情物,我见一次灭一次!”

  “嗯,以后不画了,真人表演行不?”

  “没什么,我自己的问题,我心里有人了。”

  “啊?”

  成天路把他按在沙发,“折腾一天了,你不累吗。我们一起睡。”

  琦哥儿觉得拥挤:“这沙发哪儿睡得下两个人?嗨,我出去住酒店吧。”

  “不准走,”琦哥儿身上的肌肉摸起来光滑无比,身上散发着肥皂的清爽气息。成天路满心都想躲开琦哥儿,可身体完全不听指挥地贴了过去,把琦哥儿搂个严严实实。

  琦哥儿啼笑皆非:“好热。”

  “热就把衣服脱了吧。”

  “靠,别乱摸!”

  “刚才报器官说到哪儿了,小肠之后是大肠?对了,肠子那么长,扯出来太费事,咱改个道吧,先吃肾怎样?”

  琦哥儿拍了拍他的脸,笑道:“真他妈变态!”

  “好啊,我今晚在沙发跟你一块儿睡,你想怎么表演都行。”

  “咦,你不进房间?”

  成天路认为有必要跟琦哥儿解释清楚:“我跟童一如清清白白,而且从来没想去招惹这位姑奶奶。导演要有兴致,可以试试敲门,看人愿不愿让你进去讲戏?”

  “她愿意才怪,当我瞎的呢,她分明想上你。一如蛮好的,有什么不合你意?”

  第二天早上,童一如起床,就看见两人在沙发上贴在一起,琦哥儿躺在成天路的胸膛上,成天路的手伸进琦哥儿的T恤里,睡得人事不知。

  她叹了口气,恨恨地想,竟然输给了这么个怪人。她大力掀开窗帘,唤了声:“起床吧!”

  沙发上的两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边缓缓从睡眠中挣扎,一边拖泥带水地从对方身上直起身。突然听到童一如惊惧地叫喊了一声。

  成天路立即清醒了,“怎么了?”

  “那画里……有眼睛!”

  两人都跳了起来,看向那副被琦哥儿刮开的酱油画。画里有一人脸闪着光,乍看像是眨眼睛。琦哥儿走过去,暴力地刮了刮,刮出了一大片闪闪发亮的事物。

  “黄金?”

  两人把这幅画扒了皮,发现孔雀底下的一层竟然贴着一整片的金箔。琦哥儿笑道:“你昨晚说要人民币糊墙,今儿人民币变成黄金了。”

  “我错了,2000万一副画不贵,底下都是黄金吗?”

  童一如摸了摸:“都是金箔,值不了多少钱。”

  “为什么要在画布上贴金呢?琦哥儿,你们画家届的,都这么有钱花不完,大手大脚吗?”

  “有钱倒是未必,这黄金有特殊含义吧。”琦哥儿难得认真,“多米在画里面埋了孔雀,又埋了黄金,是关于鬼村子的线索?”

  成天路想起来了,“那个村子附近确实有金矿,但规模很小,远不如铜矿和锡矿。”

  线索又是个没头没尾的,而且也没人理解多米的创作意图,琦哥儿调侃说,说不准他只是怕老婆,藏点私房钱吧。

  这事儿谁都理不出个头绪,只能撂在一边。琦哥儿在酱油画边上,根据画里的轮廓形态,描画了一只孔雀。正经拿起画笔来,琦哥儿的手艺居然挺正的,孔雀画得姿颜艳丽、笔触净秀。

  成天路却对着自家的墙壁发愁。金箔闪亮、孔雀灵魅,他的白墙一下变得光怪陆离。

  那天吃完早饭,童一如就去住酒店了,房子又剩下他们俩。

  琦哥儿说:“我们的剧本被咔嚓了。”“咔嚓了?” 成天路一呆,但回心一想,这种涉及邪 教和屠 杀的题材,过不了审才是常态吧。“我还以为你后台硬,什么鬼故事都能过?”

  “我哪有后台。政策时松时紧,过不过全看运气。我们再写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行,爷不想玩了,你们想咋编咋编,不用问我。”他现在完全明白,海叔和琦哥儿做这部片子,跟新闻事件压根儿毫无关系,他们感兴趣的,始终是那个没谱的消失村子。第一版的故事已经跟矿下屠杀离题万丈,接下去的第二版、第一百版,他再也不想参与。

  琦哥儿点点头:“好。我过两天就搬出去。”

  “咦?”成天路急了:“干嘛走啊!”

  “我妹考完试回学校,家里太平了,我回去住。”

  成天路自然不能阻止琦哥儿回家。他心下黯然,又想,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电影,要是他退出了,以后还有什么借口找琦哥儿?于是他立即改口:“邪 教、妖怪、僵尸、恶鬼,这些统统容易被咔嚓,涉及灵异的都是敏感题材,不好过 审,要不我们写个科幻,外星降临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