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板的目光难得的柔和。

  他是真的挺难得跟沐恒这个小兔崽子这么“和平共处”的。

  主要是因为沐恒从来都不写作业。

  而大部分一班的老师几乎都在一个办公室里,他们的日常就包括了吐槽一句:哦,那个第一同学今天又没有写作业呢。

  万一要是哪天沐恒写了哪科的作业,那名老师一定会拿出来,给全办公室的老师审阅一遍,表示惊叹。

  “你做的很好。”

  谢老板看着柯函走进教室,远离了站在拐角的自己跟沐恒。

  “我们其实都明白,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目送着暴露出异瞳的柯函在高强度的回头率下依然表现正常,沐恒终于松了一口气,等到他正常融入班级,被大家接纳。

  沐恒才笑了一下,对谢老板说到:“老师,我明年的这个时候,再多过一个月不到就成年了。”

  谢老板轻咳一声:“沐恒,有没有人教过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沐恒:“好的,谢爸爸。”

  他停顿了一秒给这位年纪奔四儿子才幼儿园的数学老师足够的缓冲时间。

  “谢爸爸,那我去找马校长谈话了。”

  谢老板的脸有点不自然。

  毕竟只要是个正常“年轻”人,任是谁被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喊爸爸,都会感觉有点奇怪的。

  他只是跟正常人都一样而已。

  不过,虽然被沐恒突然喊爸爸的行为震到了,谢老板也不愧是蝉联了三届优秀年轻教师的存在,他压住尴尬,说起了正事:“沐恒。”

  沐恒:“嗯?谢爸爸你还有什么指示?”

  因为谢老板对柯函的处理态度,沐恒觉得自己叫他这几声爸爸并不亏。

  他皮归皮,谁对别人好,谁对别人不好,还是长了个心眼儿的。

  谢老板脸色真诚地说:“你要是想要学数学竞赛的话,其实我可以给你开开小灶。”

  还是免费的。

  然而,沐恒果断拒绝了。

  谢老板:“……”

  他难得地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父爱”,结果这小兔崽子是真的一点都不给自己机会。

  不过,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沐恒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

  他就算是要找真正的国家队教练来辅导自己,可能也就是稍微麻烦一点点而已。

  ……

  “阿——啊嚏!”

  崔应星打了一个喷嚏。

  “我仿佛感觉有人在诅咒我。”

  他自言自语地站了起来,看向唯四被他按在训练室里单独加练的两名正副队长,以及一个臭着脸的小屁孩儿,跟一个表面温和的小姑娘。

  也就只有目前的队长叶慈看起来低眉顺眼的,让人误以为他很好相处了。

  但是,实际上真的进入了某些情景,叶慈才会表现出自己连邵卿辰跟现役副队赵蒽都望尘莫及的“暴躁”。

  比如说——现在。

  “我去你的!赵蒽?!你为什么非得要用这个公式,你就这么爱这个公式?你怎么不和这个公式结婚呢,你这个家伙!换我给你的公式!立刻!马上!”

  “邵卿辰!你给我回去验算上一个步骤的结果!我感觉不对劲!”

  “什么?!你说你觉得没有问题?”

  “我告诉你,我不要你觉得没有问题!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还有你!屠秀玲!你给我清醒一点!你是来接受辅导训练的,不是大小姐来喝下午茶的,你在这里坐了大半天了,我敢问你一句,你写出来一个步骤了吗?”

  “都给我动作麻利点!快快快!”

  佛系队长,在线暴躁。

  今天是国家队开训的第四天,也是崔应星准备尝试给自己看好的学生跟“关系户”开始额外加训的第一天。

  美好的一周就要从加训的一天开始。

  崔教练的嘴里含着戒烟用的牛奶糖,眼睁睁地盯着叶慈把剩下三个学生折磨得差不多了,他才拍拍手说:“好吧,今天就先到这里,待会儿的正选队员晚训就要开始了,叶慈你跟赵蒽快点去食堂吃饭吧。”

  叶慈脸上显而易见的暴躁骤然停住,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怀疑刚刚的全部是不是都是他伪装出来的浮夸表演。

  他说:“好的,谢谢老师。”

  说完这句话,他就拉着满脸“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的副队长赵蒽离开训练室,径直前往食堂。

  特别有组织有纪律。

  崔教练欣赏地目送着他们远去,在这个过程里他还发现屠秀玲看着叶慈的眼神里也有着淡淡的欣赏。

  于是他就问了。

  “玲玲啊,你也觉得叶慈人不错吧?”

  屠秀玲默默地点头:“我手下要是有三个叶师兄这样的人,我敢保证天阁二中绝对没有现在这么猖狂。”

  头也不抬在手机上戳来戳去的邵卿辰凉凉地捅了屠秀玲一刀。

  “叶师兄就是天阁二中的学生。”

  崔应星:“……”

  他眼看着屠秀玲的脸色一点一点扭曲了起来,再加一把火,这两个同样来自金城十四的同龄人可能就会打起来。

  “你外公把你送到我这里,不是让你来吵架的。”

  屠秀玲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确实不是来打架的,她是来开小灶,准备参加明年的国家队选拔的。

  尽管这是她外公的意愿。

  但没有什么爱好的屠秀玲并不觉得难以服从。

  哪怕她的数学其实只有普通高考水平,就算是看旁边同级的邵卿辰操作,她都觉得仿佛是在看神仙施法——反正凡人是看不懂的。

  崔应星也没有办法。

  “关系户”哪里都有,只是他没想到会轮到自己来接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老爷子没直接把屠秀玲塞进他手里直接成为国家队队员,还没老糊涂成这样。

  “你们都正经点。”崔应星尽量严肃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搞明白,我们不是在玩游戏,我们是在为了一个很重要的目标而共同努力——邵!卿!辰!”

  “你他妈的给我把手机放下,你已经十六了!听得懂人话了!”

  ……

  【您的好友“少年臣”向您发来加入群“我们什么都不懂”的申请。】

  沐恒仅仅看了一眼就按下了拒绝接受。

  不是他不想让邵卿辰入群。

  而是这个群如果邵卿辰待久了,他怕对方看出来自己的马甲。

  毕竟是传说中的“国家队预备役”,沐恒并不吝啬自己的想象力。

  话说回来,邵卿辰已经申请进群好几回了。

  回回都被他披着“我不爱学习”的皮子跟“莱布尼茨不懂函数”拒绝。

  结果,他现在还在申请。

  真的是锲而不舍。

  楚白月倒是没有插手通过邵卿辰的入群申请,大概是看自己的意思吧。

  沐恒这两天确实让楚白月帮了很多的忙,他们两个人忙了很久,才勉强整理出一条不明朗的证据链。

  为了帮柯函一把。

  沐恒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是他知道的认识的身边的人,只要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他也愿意帮一下。

  有的人距离成功,可能就差他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沐恒已经站在了二班的门口。

  他收起手机,抬眼望向了二班的教室内部。

  二班的学生也在望着他。

  沐恒扫了他们一眼,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让颜钊出来一下。”

  他就是来解决眼前的问题的。

  ……

  安河一中靠近后山的地方有一片小树林。

  那个地方的视线不好,能够屏蔽绝大多数的窥探,但唯一的问题是那个地方安装了全方位的监控——主要是针对抓早恋钻林子的——所以,自从大家都知道监控的事情以后,就再没有什么人跑到这片林子里来了。

  沐恒没回头,他能听见身后颜钊的脚步声踩在枯叶衰草上的声音。

  他不想带颜钊去实验楼楼顶谈话,那里是他跟柯函的“秘密基地”。

  幼稚是幼稚了一点,但确实很快乐。

  两个人共同拥有一个秘密的感觉。

  沐恒最终停在了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槐树下,他的头顶还有一丛开乱了季节的槐花,散发着温婉的香气。

  “就在这里吧。”他回过头,淡淡地扫过颜钊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颜钊的脸上还带着最后的一丝倔强。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反问沐恒到:“我怎么知道你喊我过来干嘛?”

  沐恒:“那个最开始把柯函往精神病扯的热搜话题里,有一个昵称为‘404’的账户,你就是他吧?”

  颜钊的眼神顿时变化了。

  他盯着沐恒,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对方。

  “你在说什么?”

  “那张照片是用你曾经用过的数码相机拍的,那款相机的照片隐藏水印,如果不从内部设置上去除掉的话,一直都会存在的。”沐恒凉薄地看着颜钊,顿了顿,又补充到,“而且我也有一些别的门路,要知道那背后是你,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颜钊这一回说不出话来了。

  他定定地看着沐恒,勉强笑道:“沐恒同学,你在开什么玩笑呢?”

  沐恒:“我有没有在开玩笑,你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吗?”

  “你如果想要证据的话,我不介意法庭见。”

  “知法懂法守法,做新时代的五好公民,这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颜钊:“你非得要做得这么绝吗?大家都是同学,而且你是第一,我永远都威胁不了你……”

  沐恒很难得地不注重礼貌,强行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是你先动手的,颜同学。”

  “我能够感觉得出来,你不对我动手是因为知道你动不了我,所以你才要对我身边的别人动手。”

  颜钊沉默了。

  他知道沐恒的背景很深,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沐恒会替一个新来的转学生出头。

  为什么?

  不过,沐恒也确实不是第一次多管闲事了。

  他之前就做了那样的事情,差一点就逼得他身败名裂不得不转校了。

  但是……颜钊忽然间红了眼眶。

  他要哭不哭地看着沐恒,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话来似的:“你凭什么针对我?我根本威胁不了你的第一!”

  沐恒:“你以为我拿第一是为了针对你?你脸还真大啊,颜同学,我以前都还一直没有发现,啧。”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一脸的“不管你服不服都得给老子憋着”的表情,轻微的戾气外溢。

  眉宇之间终于有了一点当年强行治服光明中学校霸学渣组的大佬影子。

  极北的狼收敛爪牙久了,确实很容易就会被人当成“呜噜呜噜”的二哈,更何况沐恒一直以来就没把自己当狼。

  他可是清清白白乖巧懂事的普通高中生呢。

  颜钊示弱,但沐恒并不吃这一套。

  或者说,他已经见过颜钊在老师们面前的卖惨了。

  他不耐地歪了歪脑袋,声音很轻地念到:“你如果是要说你跟你妈相依为命,每个月就靠你妈那一点服务员的工资生活,你从小到大就立志要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报答你妈……那大可不必。”

  “你是私生子,每个月你的亲生父亲那边都会给你妈打钱。”

  “三四万吧,嗯?”

  沐恒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那一句“跟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差不多”。

  拿钱来压人,他一般情况下是不屑于做的。

  颜钊感觉自己的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

  沐恒的背景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为什么这种人要来安河一中读书啊?

  他们那种人不就应该在什么贵族啊高级啊的私立或者公立的学校里,叱咤风云或者醉生梦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对&错同学,问题已经修改啦,晚安~】

  【感谢柒兮吖同学的意见,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