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两天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即将举行的运动会的关系,安河一中的校方特批大家免了周日的周测跟晚自习,只需要在周一的时候,早上八点到操场集合就可以了。

  开幕式不算隆重。

  但是教导主任邱老师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又一次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

  表示一定要提高大家的身体素质,将“素质”教育贯彻落实到底。

  洛可可忍不住在下面小声念叨到:“有这决心,不如先把我们的体育馆修好来?暑假里露天打球,差点把我给晒成热带土著了,我女朋友都差点为了这事跟我分手呢!”

  陈鹤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干嘛呢,干嘛呢?我们沐老大都还没脱单呢,你就敢在老大面前秀恩爱?”

  洛可可:“说到脱单,恕我直言在列的各位都是垃圾。”

  宁威武在旁边轻笑了一声:“呵。”

  洛可可:“你笑什么?”

  站在队列当中还有一点不太习惯的沐恒瞥了他们一眼,也轻笑了一声:“呵。”

  洛可可:“老大,你又笑什么?”

  沐恒:“我只能考一百五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五,你们考一百五是你们只有一百五。”

  陈鹤:“就是这个道理。”

  洛可可:“屁,陈鹤这关你什么事?”

  宁威武看着他们闹,忍不住继续笑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洛可可感觉不太对劲,“你是不是傻?啊,威武同学?”

  宁威武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骄傲地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这个周末刚刚脱单了而已。”

  洛可可:“呵,不就是脱个单嘛,至于这么——卧槽?”

  陈鹤:“草?”

  张意达:“汪?”

  柯函:“哈?”

  沐恒:“恭喜。”

  ……

  这个周末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

  一排单身狗坐在操场的边缘,整整齐齐明明白白,只剩下洛可可跟宁威武两个人在最角落里相互交流心得。

  沐恒心不在焉地看着一班的同学们,双眼微掩,看不出来太多的情绪。

  旁边窥探他们的目光很多,特别是小姑娘们亮晶晶的,仿佛小松鼠一般的目光。

  柯函被他拉着一块儿坐在操场旁边看各种运动会比赛项目,两手撑着下巴,眼睛里的美瞳还是没有摘下来。

  他的眼睛确实挺漂亮的。

  沐恒心里对热搜将近四五天的“最强学霸”混杂着给柯函的评论,默默地做出了一个评价。

  皮肤也白。

  鼻梁也挺拔。

  甚至连身高都勉强能跟一直都坚持锻炼身体,同时还接受了医生的各种建议的自己一样高。

  嗯。

  很好。

  然而,这么好的人,却因为他之前的一些不幸经历,而被人扒了出来,冠上了“神经病”或者“精神病”的称呼——想到这里,沐恒的目光就不由得飘向了远在教室走廊上看着下方的操场的颜钊。

  身边忽然一阵嘈杂。

  沐恒别过脸就看见陈鹤刚刚跑完男子四百米从终点处回到他们这一边,他顺手就从旁边的矿泉水塑料兜里拿了一瓶递给陈鹤,柯函帮他拉开了塑料兜的口子,让他方便取水。

  陈鹤拉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给自己抹了一把脸,他对沐恒道:“对了,老大,咱们班几乎都报了数学联赛的考试。”

  沐恒的表情空白了一下。

  “为什么?”

  他其实不是很能明白这种几乎可以被称之为“跟风从众”的行为。

  从前无论是在天阁二中还是在光明中学,他身边的那群小伙伴各自都是非常特立独行的人,基本不会单纯地就因为他做了什么,结果就一拥而上地跟风也做什么。

  更何况,参加考试这种事情,绝大部分人的主观上大概也都是回避的。

  陈鹤“咔嚓”一声拧开矿泉水瓶盖,随口就是一句:“老大,你还是对自己没有个数啊。”

  他这话说得格外的语重心长。

  充满了一只常年单身且脱单无望的学生狗的智慧。

  沐恒:“你说。”

  陈鹤“咕咚咕咚”地一口闷了半瓶矿泉水,最后才放下水瓶子,长出一口气,对沐恒道:“老大,你应该也看到咱们柯小函上的那热搜了吧?”

  沐恒:“是的。”

  在听见事情跟自己有关的时候,柯函没有焦点的目光也顺着看向了陈鹤。

  “我说句实话,柯小函你别打我。”陈鹤放下了水瓶子,一屁股坐到了沐恒另一边唯一的缝隙空位上,把正在用MP3看番的张意达都往边上挤了挤,“作达,让一让,让一让。”

  张意达翻了一个死鱼眼,紧接着就给陈鹤让了半个位置。

  勉强让大家都在操场旁边坐下。

  陈鹤:“真的,如果‘最强学霸’咱们学校去的人是老大你的话,不要说柯小函现在已经跟着‘最强学霸’连着上了几天的热搜了——我估计如果是老大你的话,你能上一条自己的热搜。”

  “十九校第一十连冠!家财万贯!英俊潇洒!洁身自好!”

  他非常夸张地用好几个手势来表达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突然收了几秒钟,朝着另外一边盯着他的柯函道了个歉:“柯函,我不是在说你不洁身自好嗷。”

  柯函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好奇。

  毕竟,他来的晚,并不了解沐恒到底在别的同学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沐恒轻咳了一声,补充到:“江南皮革厂和番薯干制造基地,这不算什么家财万贯。”

  陈鹤定定地看着沐恒,好像是分辨不出沐恒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

  他们这些同学也确实并不了解沐恒的真实家庭背景。

  他们只能够从沐恒的一言一行当中,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贵气,以及视金钱如空气淡漠。

  是真的很淡漠。

  从沐恒拉了一个心理医生去不熟的同学家里给对方治疗就看出来了。

  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而是他打心眼儿里就觉得什么钱都没有人命重要都没有人的开心快乐健康重要。

  富有到了一定境界,真的是能从细节里看出来的。

  反正陈鹤对于沐恒一直坚称自己家里是开皮革厂的事情表示不太相信,但从来都没有人来戳穿这一点。

  陈鹤想了想:“老大,我说句私心的话。”

  “如果不是你这么洁身自好,我觉得你大概前女友加起来都能从咱们班门口排到五班门口了。”

  沐恒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是什么让你这么鉴定地认为我‘洁身自好’?就因为我没有女朋友吗?可是,你们不是都没有吗?”

  陈鹤的眼睛里顿时含上了泪:“老大,你没看见那群看着你如狼似虎的女生吗?不要说别的班了,就咱们班副班……我小声点说,柯函你别往外说嗷……”

  他顿了顿:“文清卿上个学期还约了你一起去体育馆打羽毛球,老大你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沐恒皱起眉头略作回忆。

  陈鹤勉强欣慰地笑了。

  但他的笑意都还没有到达眼底,就听见沐恒说:“她羽毛球打的不行,太菜了。上次打了七局,她刚刚打七个球就不行了——嗯,不过她的毅力还挺不错的,一直坚持跟我打到了七局结束。”

  陈鹤的表情有点呆滞。

  “然后呢?”

  沐恒:“她说她知道自己菜了,以后一定好好练习,争取早日打败我。”

  陈鹤咽了咽口水:“……老大……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到底把人给打成啥样儿了?”

  “我其实还是留了手的,只不过她的后场太弱,高远吊不住,送过来给我扣杀的球,我不扣都显得我瞧不起她。”沐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不认真对待对手,就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而且,我从来都不歧视女生。”

  沐恒的眼睛很亮,看起来一切阴影都必然在他的眼中无所遁形。

  陈鹤:“……”

  他感觉自己仿佛摸到了沐恒单身多年的真相。

  柯函在旁边“扑哧”一声笑了。

  他直接就说到:“沐恒,我发现你是真的七窍通了六窍。”

  ——一窍不通。

  沐恒回过味儿来了。

  不过,文清卿那样的姑娘,副班,太正直了,也太哥们儿了,跟楚白月很像。

  他根本都没有将人往某些方面上想。

  总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

  这样不好。

  还在天阁二中初中部的时候,他跟楚白月打羽毛球,一般相互之间都是往人身上死命扣杀的,偶尔时机不错,大家都是朝着脸上招呼的。

  凶残得不分男女。

  正常这样情况下能谈起恋爱,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了。

  但是现实生活里,相爱相杀什么的……真的是做梦啊。

  陈鹤觉得自己挑的这个话题真的是走到了山穷水尽。

  他想了想,只好重新找了一个话题,隔着沐恒看向柯函道:“对了,柯函,你对于自己上热搜,有什么感想吗?”

  柯函:“习惯了。”

  陈鹤:“???”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反应?

  你们两个同桌,一个直得仿佛分分钟要跟女生决斗,一个装逼于无形从来都不考虑自身实际情况——你们这种人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们这种学生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们能平安活到这么大是不是因为你们把全世界的运气都吸走了?

  沐恒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对柯函说法的附和:“平平淡淡才是真。”

  陈鹤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的眼前一黑还没有结束,就听到嘈杂操场的那一边传来了一声异常尖锐刺耳的女声——“谁?谁是柯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