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C位学习,天选出道>第32章 录播现场【三万】

  “世无常胜将军,这是沐恒跟我说的。做人要始终保持一颗谦逊的心,这样才能够走得更远。”

  颜钊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能够被沐恒隔空说教。

  不要过来呐!滚呐!

  “呵。”颜钊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沐恒今天连自己都保不住了,他更保不住你。”

  “你还听他的话,真是活脱脱一个二傻子。难怪连最简单的数学题都能难倒你,真是一个弱渣……”

  柯函皱眉。

  “你说什么?”

  在得到颜钊的回答之前,化妆师手里拿着提包走了进来。

  ……

  后台很繁忙。

  颜钊被跟在那个化妆师身后进来的工作人员给带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柯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任由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不停地比划,最后却听见她小声嘀咕道:“小弟弟,你这个脸姐姐很难处理哎……”

  “为什么?”

  “啊?”化妆师小姐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解释到:“我感觉,你好像除了上个唇釉,加点浅色的腮红,就没有别的必须上的妆了吧?我看你的皮肤挺不错的,毛孔不明显,五官也很完美……年轻真好啊……”

  柯函笑笑,没说话。

  这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从前是,现在更是。

  “那小姐姐你自由发挥就好了,我都顶得住。”

  看着柯函脸上的些微笑意,化妆师忍不住用粉饼轻轻地敲了柯函脑门一下,嘴角却止不住地弯起:“油嘴滑舌的小屁孩,你哪个学校的?今天电视台里来了很多学生,这个节目做得这么排场,是想要直接送你们出道嘛?”

  “笃笃。”

  化妆间外有人不用力地敲了敲门,显得彬彬有礼。

  化妆师毫不在意连头都没有回地喊了一声:“进来吧,门没锁!”

  她一边喊出这句话,一边从旁边的提包底层取出了一小瓶隔离精华,然后超小声神神秘秘地跟柯函道:“算了,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姐姐就给你先做一个小护理,省得这么好的一张脸在我手里给糟蹋了。”

  没等柯函回应,她就打开小样装的瓶瓶罐罐动起了手。

  “咔嚓。”

  外面推门进来了一个女生。

  身上穿着上白下红的假对襟古风改良校服,背后跟上衣下摆、衣袖附近绣着滚滚红尘火焰凤凰纹,绛红的颜色并不特别夺目但胜在耐看,越看越好看。

  很明显,这个女生是天阁二中的学生。

  全江南也只有天阁二中一家敢给学生订这种样式的校服,他们的特立独行可不仅仅是体现在教学方面的。

  当年教育部门问天阁二中对各方面扶助的意见要求,最后得到了天阁二中集体递出的一封意见书。

  上面只有一句话——别管我们——以及后面随信附上的千人签名。

  狂成这副德性,天阁二中到如今也还是江南当之无愧的第一重高,水平可见一斑。

  那名女生的手里跟化妆师一样提着小包,只不过比化妆师的要更小一些。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在上妆的柯函,眼睛眨了眨,多看了他两眼便径自走向了里面空余的化妆台。

  靠近柯函的那一张的化妆台。

  柯函穿的是校服,在校服外套的左胸口上有一圈圆形的安河一中校标,明明白白地写着安河一中。

  蓝白的校服外套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挂在柯函的椅背上,让楚白月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对方的学校。

  楚白月的眼眸灵动,她先朝着化妆师小姐说到:“小姐姐,待会儿是你来给我化妆吗?”

  化妆师微笑着瞟了她一眼,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嘴里简简单单地答应了一声。

  “那我先敷这个面膜,等小姐姐有空了再来给我上妆,也方便一点,可以吗?”

  看见了楚白月手里的面膜,化妆师久浸此道,自然知道是有助于上妆的那一种,她也就点头同意了。

  她别过脸想起一件事情,跟柯函商量到:“对了,小屁孩,你的美瞳最好摘一下,我怕化妆的时候出什么问题,这妨碍我上眼妆什么的。”

  反正这小屁孩对化妆肯定是一窍不通,化妆师也就没有跟对方说明到底因为什么而必须摘美瞳。

  不摘其实也可以,别上妆就好了。

  柯函想了想,摇头道:“不能摘。”

  化妆师小姐挑了挑眉:“也行,你们男孩子都这么犟。那我就不管眼睛了,随便给你上点别的地方,到时候回家看了现场录像你可别怪姐姐化妆把你化得比别人丑了噢。”

  旁边的楚白月闻言笑了一声,插嘴调侃到:“小姐姐,我觉得这位同学他不用化妆了,你给我化吧,他用不上的遮瑕都给我涂上,把我给化漂亮点,他们男生自己都觉得他们不需要这些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化妆师嘀嘀咕咕了两句,“饭可以不吃,妆却是不可以不化的……”

  然而——柯函确实没什么需要上妆的地方。

  很完美的一个状态。

  化妆师小姐找到几个工具三下五除二就给柯函解决了,她出声让柯函睁眼。

  除了让他整体的面色显得红润一点,不要在舞台高光下脸色惨白得像尸体一样,其他的,化妆师小姐什么都没有做。

  柯函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了旁边敷着面膜闭目养神的楚白月。

  五官很清秀的一个姑娘。

  楚白月察觉到了化妆间里的动静,当即睁开眼睛,直接就跟柯函对上了视线。

  她抿着嘴笑了笑,脸微圆,看起来就像是很好相处的那种人。

  柯函:“你好,我是安河一中的柯函。”

  楚白月脸上敷着面膜,不太好说话,之能从旁边的小手提包里取出一只手机,在手机上输入几个字,然后再拿给柯函看。

  【你好呀,我是天阁二中的楚白月。】

  【你也是来参加“最强学霸”邀请赛的吗?】

  柯函:“是的。”

  楚白月看着柯函的脸,似乎在等对方的下文。

  但是过了几秒钟,她忽然间意识到:这个叫柯函的高中生,他好像真的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

  这么死亡对话的嘛?

  楚白月无奈地撇了撇嘴角,收回手机重新在上面输入了一句话。

  【待会比赛加油哦!】

  柯函:“好的,谢谢,你也是。”

  楚白月:“……”

  这种小学生英语对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柯函起身,在得到了化妆师的默许以后,离开了化妆间,完全没有表现出对楚白月有一丁点儿的好奇。

  仿佛天阁二中不过如此。

  楚白月揭下了面膜目送着柯函消失在门口,她的心里忽然间“咯噔”了一下。

  她刚刚才想起来:卧槽?!沐恒那个世界社会主义接班人就属他蒂花之秀的秀儿,他是不是也在安河一中?!

  沐恒的同学?

  楚白月吓得手里的面膜都抖了一下,差点掉地上。

  跟过来加油的一班同学见过化好妆出来的柯函以后,就一起走了,不在后台蹲着给工作人员添麻烦。

  沐恒跟柯函的晚饭被电视台安排了,而他们这些围观群众必须要自己去外面找吃的。

  刚刚带柯函进化妆室的那个工作人员这时候走过来,他给全部参加这个节目的学生都发了一份基本台本。

  三三两两相互认识的高中生们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在场的绝大部分是高二学生,跟柯函一样,只不过他们从高一开始就参加了很多这种比赛,相互之间已经打过两三次照面了。

  更何况,即使没有参加活动,也并不妨碍他们借由各种相关话题彼此熟悉起来。

  排除沐恒这种级别的影响因素以后,能从全校至少上百人里脱颖而出的,基本上不可能是什么社交白痴。

  柯函习惯性地往角落里躲了一点,他的手里拿着那本基本台本,认真地浏览过去,很快就理出了一个头绪。

  简单点说就是:等待背景音乐然后上台、上台以后在主持人的安排下进行趣味比赛流程、最后有序退场。

  剩下的一片空白。

  反正配合主持人就完事儿了。

  从中可以看出部分对PAYM衍生节目运营模式的模仿。

  把学习当作是一种特长,而参赛的学生选手则是拥有这种特长的“艺人”。

  正常的“艺人”、“演员”拼的是唱歌跳舞演技,这些学生选手拼的则是对知识的各种掌握。

  当然,这个节目比PAYM的衍生节目应该更加偏向娱乐化,不仅仅是单纯的回合问答一种模式。

  柯函找到饮水口用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咬着纸杯的边缘,若有所思。

  “你们最近应该也有在世界论坛里摸鱼吧?”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一句,话题迅速地开始朝柯函所知的部分内容转移。

  “我最近差点都被气出问题来,怎么有这么些憨憨,他们是还活在上个世纪里吗?”

  “怎么?”

  “他们居然说我男神波斯猫是被诅咒的恶魔之子!”

  “你男神是只猫?”

  “不是,我男神是格兰姆,人送外号‘格兰姆’,就是那个被PAYM欺负退役的小可怜,超可怜的好吗?我这种PAYM黑都有点喜欢他了。”

  柯函:“……”

  猫猫懵逼。

  “你怎么知道你男神是被欺负的小可怜?说不定他是一只霸王龙呢。”

  “嗐——PAYM什么德性,你看看世界论坛就知道了。没一个粉丝是不追星的,好好的学习论坛差点就被他们刷成了追星撕逼的地方。不过,用他们的话说,我男神资源少,连面都不漏,谁知道是不是丑八怪呢?”

  “等等……你说的我有点糊涂了。PAYM不是泛西八区的青少年数学联盟选拔组织吗?他们什么时候成经纪公司了?他们的目标不是参加数学联赛吗?”

  柯函张了张嘴,想要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不,绝对不能掉马。

  “资本是要盈利的,PAYM虽然是选拔培训组织,但他们的选拔培训跟网络游戏赛手、艺人,其实是一个意思。”

  “你的题做的好,那当然选拔培养你,可是如果你又长得好看又有其他方面的特长,能够给组织带来大量的利润,那你就是核心。唉,蓝绿异瞳什么的好好看啊。”

  因为异瞳混血问题被排挤了很多年的柯函,他默默地垂眸盯着自己手里波澜不惊的水杯液面,危险预感告诉他,他最好不要在这种时候喝水。

  “你都没看见过人家的脸。”

  柯函扶额:……不,看见了,她刚刚还看着我接水笑了一下。

  “脸什么?要什么脸啊!我男神靠解题就可以征服全世界!”

  柯函:“……”

  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再呆下去,保不齐他会因为不小心偷听到什么关于自己的奇怪内容而当场羞耻到去世。

  柯函掉头就走。

  也不知道沐恒去哪里了,要不然就能把水杯给他了,省得拿在手里麻烦。

  不过,沐恒好像不怎么喝凉水的样子……

  楚白月这个时候恰好从化妆间里出来,她的手里提着小包,就看见柯函的手里拿着一杯水茫然四顾,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她自觉两个人已经算是认识了,很自然地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在干嘛呢?”

  柯函:“站着。”

  楚白月:“……”

  哦豁,差点忘了这小子的死亡应答对话模式。

  她的眼珠子一转,有点好笑地说:“我给你介绍一下那边的同学吧,虽然每个学校都只来了一名同学,但是我们天阁来了两个人,剩下的同学我认识好几个。话说回来,你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全江南省级别的比赛吧,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

  一大段话砸下来,柯函勉强理解地回答到:“啊?嗯,对。”

  楚白月二话不说地走到了那堆人的中央,她先朝着一名黑框眼镜的男同学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对他说:“我刚刚认识一个安河一中来的同学,他应该认识沐恒。”

  柯函听到沐恒的名字时愣了一下。

  他们也认识沐恒?

  祝明承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脸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他冲着楚白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往柯函的方向走了两步,姿态自然道:“你好,我是天阁二中的祝明承,爱好是一战及欧洲史。不知道你对史学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柯函摇头:“我是安河一中的柯函,我对史学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噗。”

  正在跟其他人打招呼的楚白月直接笑出了声,她迅速地捂住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祝明承没有让人发现地偷偷摸摸翻了一个白眼。

  他又问:“你也是高二的学生吗?”

  柯函没有办法,手里捧着纸杯,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

  祝明承觉得事情有趣了起来。

  沐恒也是高二。

  他选了一个切入口:“沐恒也是你们高二的学生吧?”

  柯函:“他是我的同学。”

  确切一点说,沐恒是他的同班同学。

  但是既然祝明承没问,那柯函自然是选择不回答。

  楚白月身边不远处的一名高中男生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神情略显不自然地望向了说出“沐恒”这两个字的祝明承,身体微微发抖,观察了四周的环境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了录播大厅后台的大门上,仿佛随时都可能冲出去,夺门而逃。明明是虎背熊腰的一米八大块头,此时此刻的他却显得格外的弱小、无助、又可怜。

  还瑟瑟发抖。

  “沐恒?沐恒?沐恒!他在哪里?”

  楚白月抢先意识到了问题,连忙按住对方的肩膀,强行安抚道:“熊应你冷静,深呼吸,深呼吸……”

  柯函神情疑惑地看向自己面前的祝承明,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会突然产生这么大的反应,他在试图从祝明承那里询问这个男生的问题。

  为什么这个叫熊应的同学看起来简直就是见了鬼了。

  柯函压低了声音向祝明承询问到:“他怎么了?”

  祝承明打了一个响指:“你这个问题问的好,但是我很难跟你解释这中间错综复杂的恩怨仇,没有情。简单点说吧,如果不是沐恒跑得快,这位西城重高的同学可能会直接抽出四十米大刀来跟沐恒同归于尽。”

  柯函不解:“为什么?”

  祝明承:“熊应,也就是这位西城重高的男同学,他的初中母校是光明中学——在天阁二中的隔壁,但是跟我们天阁二中是两个极端。”

  他说到这里推了推眼镜,露出了极为微妙的笑容。

  “沐恒的母校是天阁二中的初中部,但是他因为提出的申请被通过的缘故,是可以不出现在课堂上的,只要他的成绩稳定在前列。”

  柯函完全无法摸出这两句话之间的联系:“这跟这位同学听到沐恒的名字就表现异常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祝明承愉悦地笑了。

  “其实也没有大事。只是沐恒那个时候翻墙到隔壁的光明中学,在光明中学倒数第一的班级里潜伏了三个月,最后把那群人都带成了‘好学生’而已。”

  柯函挑眉:“……可是……沐恒潜伏在隔壁的学校,隔壁学校的老师不会发现的吗?他应该会被直接抓出来,然后被送回你们天阁二中吧?”

  祝承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最后颇有几分诡秘莫测。

  他摇了摇头,回答到:“当然不会,自从十年前高考制度改变了以后,流动班级跟固定班级两个模式就一直在各地共存。而光明中学完全就是模仿天阁的教学方式的,如果你去过就知道了,班级的流动性非常大。除非你是比较优秀的那一个梯队的学生,否则老师是不会对你特别关注的。这也就意味着,即使班上混进一个其他的同学,老师也未必能够及时将他认出来。”

  “沐恒关注的就是那一批不被老师特别关注的学生,他潜伏在所有学生当中,伪装得很好。”

  “顺便说一句,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法通过沐恒那种级别的申请,我也想去隔壁的光明中学串门玩玩。”

  “他那个时候天天串门去光明中学,早自修拿着不知道从那个缺课学生抽屉里掏出来崭新的课本,带头读书,读得超大声,让那群准备在教室里补眠的学渣都被读得睡不着觉了。那群可怜的家伙,打又打不过沐恒,只能够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沐恒一起读书,才能够获得一点宁静的样子。”

  “沐恒在光明中学上课积极得像老师的托,还是那种专门解析知识点,不把问题全部答对,跟老师能够一唱一和配合起来,制造笑果,最后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成功地达到基本授课目的的精英托。”

  祝明承又打了一个响指:“另外,校方不是没发现,只是懒得揭穿。”

  “换做是你,你会去揭穿一个天天往你们学校跑,为你们学校殚精竭虑就为了让你们学校那一大批连老师都管不了的学渣好好学习,还分文不取的人?”

  “沐恒替学校跟家长做到了他们联合起来都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熊应要跟沐恒同归于尽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要跟沐恒同归于尽是因为沐恒在光明中学的时候,潜伏了三天就把他老大的地位给抢走了。这让他很没面子,逼得他没办法,只能做沐恒的小弟,跟他一起学习。”祝明承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哈……你可能想象不到,全光明中学最大的前不良少年团体,他们被沐恒收拾了以后,不仅要认沐恒这个天天带头早自习的神经病做老大。他们还得要每天早到晚退,保证校园环境的卫生与整洁,牢记相互监督每天完成老大安排的学习目标……要不然就会被大家排挤,还要被嘲讽配不上‘新时代的不良少年’这个称号。”

  他笑得止不住,扶了扶眼镜:“更可怕的是,沐恒在这一堆学渣里面,装得比他们还要学渣。害得那群因为他而意识到学习有多么重要的学渣,他们整天担忧沐恒以后上不了高中该怎么办。他们团体的老大竟然连高中都上不了,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里面又以熊应为首,他们为了让沐恒好好学习,自身更加努力地学习,就为了有能力教沐恒怎么学习,简直操碎了心。”

  熊应委委屈屈地抽噎着看向祝明承:“你们不要再提那个混蛋了!提一次以后我见他一次我……我……”

  楚白月颇为同情地拍了拍熊应的肩膀。

  “打不过就别打的,还是认怂比较安全。”

  全天阁二中就她跟沐恒的关系最近,她当年就是沐恒的班长,对这个性格在恶劣跟纯良之间反复横跳的奇葩还是非常的了解。

  祝明承:“你们也太真心实意了吧……我还记得你专门拉了一大帮人跑到我们天阁二中门口堵我,就为了借我的学习笔记给沐恒补课。那场面——全体鞠躬——我差点以为我什么时候有了个第二人格,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混成你们不良少年的老大了呢。”

  楚白月:“这也不能怪他们,你是没见过沐恒初中时候的样子,他每周都去换一个特别夸张的发型,经常挑染一个新的奇异颜色,衣服要破洞镶钻的,耳朵上还别了一根香烟,甚至还打了六个耳洞,去他们学校的时候专门带上六个会响的耳钉去,连走路的姿态都横得让人肯定他绝对是不良。”

  “不行了,我也有点想笑。”

  熊应悲愤地吼道:“你他妈一直在笑,你就没停过!”

  楚白月捂嘴:“不不不,你要相信,我是专业的班长,我是不会笑的。”

  她走到祝明承的身边,到底是没有忍住:“——除非忍不住哈哈哈……沐恒创造的笑料,我能笑十年!”

  祝明承推眼镜:“我不一样,我能笑一辈子。”

  快活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

  柯函总觉得,这些人认识的沐恒跟他认识的沐恒——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沐恒有耳洞吗?

  正常的同学关系应该也不会去关注自己的同学有几个耳洞的吧?

  更多的同学因为关于沐恒的话题凑了过来,从他们的三言两语里,柯函仿佛渐渐地触碰到了沐恒矛盾的本质。

  后台越来越热闹,越来越热闹,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笑声。

  参加这次节目的总共有四十二名高中生,分别来自全省四十一所一级重高。

  地方重高的同学虽然不知道沐恒这个人,但是他们或多或少的也听老师说过:某学神潜伏中学导致该年该校垫底的升学优秀率异常提高,引发教育系统内部热议。

  虽然沐恒的名字没有被传播,但他的传说永远存在于全江南的老师跟学子的心里。

  不好好学习,隔壁就会有学神来忽悠你学习,忽悠得你连北都找不到,还要天天真情实感地担心学神的学习不好,每天学完了以后挤出打游戏的时间认真地给学神讲课,最后知道真相眼泪都掉不下来,委屈都没有地方委屈,当场社会性去世。

  柯函被这些人带得都快忘掉刚刚颜钊说的话了。

  音乐声在不算空旷的后台响起。

  这是节目开场的音乐,接下来他们就要开始进场了。

  楚白月第一时间收敛了笑容,姿态突然优雅端庄,脸上大方和蔼的表情,让人一眼就能够感觉到这是一名优秀的学生。

  真实的优秀,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度。

  剩下的四十名同学也在楚白月动了以后,第一时间按照顺序自动排位。

  从他们的行为上,柯函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这群学生之间有一定的相互认识基础。

  跟他在PAYM的时候一样,顶尖的赛手们永远有着错综复杂的理由跟错综复杂的经历,最后大家就这样错综复杂地至少都混到了脸熟。

  上台的那一刻,适应灯光的楚白月被灯光晃了一下,但是脸上的表情岿然不动。

  直到她逐渐恢复正常,看到了眼睛半掩着的沐恒。

  沐恒也在看她。

  他不仅看了,他还露出了了然如魔鬼般的笑容。

  小虎牙漏出了一线,白得让人怀疑他不是人类而是吸血鬼。

  楚白月:“……”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产生了一点惶恐的情绪。

  冷静。

  跟在她后面的祝明承因为初中跟沐恒不在一个班,所以沐恒的恐怖支配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多的影响。

  他自顾自地跟在了楚白月的身后,按次序进入自己的选手席。

  “咣当。”

  有人摔倒了?

  柯函才刚从入口登上舞台,就看见排在他前面几位的熊应一个踉跄,平地用左脚自己把自己的右脚绊倒了。

  挺人高马大的一小伙子当场脸朝地摔了下去。

  他旁边的几位同学连忙顺手扶了他一把,甚至连后台的工作人员都赶了上来,不停地询问这个同学有没有出事情,是不是舞台设置有什么问题。

  毕竟,现在只是预排,有什么问题等到真正录制以后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被人扶起来的熊应双眼饱含着复杂的热泪。

  柯函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这群人沐恒在台下坐着了。

  在想起来这件事情以后,柯函再看整条队伍的前排或多或少都有点动作僵硬。

  流程还在走。

  工作人员时不时地冒出来指导一下大家走位之类的事情。

  沐恒坐在观众席里,但是台上全部的视线都“偶尔不经意”地扫过他,经常撞在一起,导致敏感的人都要怀疑到底那边是台上哪边是台下了。

  楚白月用了一点时间才恢复那种谈笑风生的正常状态。

  她也注意到周围弥漫的诡异的气氛了。

  果然,沐恒就是那种天生能够将观众席给硬生生坐成导师位的存在。

  一遍流程走下来,柯函表现得非常有舞台感跟节目效果。

  那名之前引导他的工作人员见状,招手找来一个小助理让他跑去摄像控制那里,让他适当地多给柯函几个镜头,到时候后期效果肯定好。

  这真是天生的镜头宠儿啊。

  啧。

  大概快要到流程尾声的时候,柯函发现沐恒好像起身离开了观众席。

  去的还不是洗手间的方向。

  怎么了?

  因为颜钊之前说的事情,柯函对于沐恒的一举一动现在都有点担心。

  但他还是按照工作人员的指挥,跟在别的学生的身后退场,只是在退出舞台的第一时间,他就往后台的门口走,神情略显焦急。

  门口拦着一名黑衣保镖模样的人。

  柯函看见对方,直接绕过对方试图到外面去找沐恒。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绕过去。

  因为有人推着一名长发飘飘身形高挑却意外柔弱的中年女子过来了,完全挡住了柯函的去路。

  本来要追过来的楚白月在看到那名中年女子的时候,眼眸微动,犹豫了一秒,还是停住了脚步,顺便拉住了要出去洗把脸冷静一下的熊应。

  熊应刚想要开口问她干嘛,就被楚白月劈头盖脸地“嘘”了一声,示意他保持安静。

  后台的门自动闭合,柯函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别去,沐恒可能还在外面。”

  熊应还失魂落魄地“哦”了一声,听话地就没有动了。

  二十秒后——

  “等等!不对啊?!”

  熊应回过味儿来了。

  “难道我不是受害者吗?我才应该冲出去把沐恒那个骗子打一顿吧?!我为什么要躲着他?”

  楚白月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朋友,你首先得打得过人家沐恒。”

  熊应好不容易燃起来的气焰顿时熄灭。

  “对嗷……”

  “可是……我好不甘心啊,我的不良少年生涯就这么断送在了他的手里吗?可恶,可恶……到底为什么这该死的学习竟然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吸引力?难道那个混蛋趁虚而入给我们下了什么诅咒吗?一天不学习就浑身不对劲,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诅咒……”

  楚白月:“……要相信科学。”

  ……

  “阿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柯函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岁月仿佛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苦难的痕迹,只有鬓角的花白才能够透露出对方的真实年龄。

  他们在录播大厦的某间会客厅里,由没有戴工作牌的内部人员接引,被带到了这边。

  本来柯函是不可能跟过来的,但是他被跟在轮椅中年女子身边的几名黑衣保镖给堵住了,而且对方还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你就是柯函吗?”

  一个问句。

  分辨不出喜怒。

  但是柯函的直觉告诉他,还是跟着对方走比较稳妥,更何况……这位阿姨长得有几分神似沐恒。

  保不齐是沐恒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妈来了。

  小型会客厅的门没有关,其中两名黑衣保镖自觉地守在了门外,显出管理素质很强的行动力。

  柯函在PAYM里也是见过这种场面的,所以并没有多少的恐惧。

  “我的年纪大了,已经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喜欢转弯抹角了。”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子优雅地抚了抚肩上散开的青花瓷纹路丝巾,眼神平静地看着柯函,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沐恒的同学。”

  柯函:“是的,阿姨,我可以问一下沐恒他人在哪里吗?他刚刚从观众席的出口出来,我看他出来了,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他,所以才跟着一起出来了。”

  中年女子笑了笑,并没有接柯函的话,她只是从轮椅旁边的黑色经典款小手提里取出了一叠支票簿,最上面的一张已经写好了各种内容。

  她说:“这里是五百万,我们希望你能够帮忙让沐恒放弃数学联赛。”

  “这......”

  柯函脸上涌现出了非常明显的困惑。

  “阿、阿姨,我……”他在口袋里按着紧急幺幺零键的手都差点没有拿稳,一个不小心就滑落到了口袋底端。

  中年女子和蔼地笑了笑,接过话头:“我们家沐恒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我这个当妈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管教他,如果因为沐恒的不切实际给你跟你的家人造成了任何麻烦的话,我先在这里向你道个歉。这些钱只是一点心意而已,我知道其实你也不缺这点钱,但是钱嘛——谁会嫌多呢?”

  柯函正视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凝固了一下,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点头绪:“阿姨,我能问一句,为什么不让沐恒参加数学联赛吗?”

  “我们家就剩下这个孩子了,他再不继承家业,我们这做家长的怎么能安心退休呢?”中年女人说着,微笑道,“他应该对我跟他爸爸,还有我们家产业下面的那些工作人员负责,而不是去追逐一些本来就有很多人去追逐的虚无缥缈的目标。热爱知识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是我们只有他一个继承人。”

  “我们没得选。”

  感到场面窒息的柯函深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们会给你重新杀回数学联赛的机会。”中年女子淡淡地看着柯函,眼里暗含着一丝微妙的欣赏。

  “最好的团队,最好的训练,最好的……配合,你将会成为这只团队的中心,我们可以让你回到巅峰,让那群你认识的小朋友还有你曾经的教练们吓一大跳。”

  “……”

  柯函扶额:“沐恒的想法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我觉得我做不到这一点。”

  “另外,我不会重新回去参加数学联赛的。如果您的调查再深入一点,应该可以了解到我是退赛回来的人,理由是病退,不是因为别的。”

  “这只是我们作为沐恒的父母,对你唯一的请求,柯函同学。”中年女子将支票撕下,递给了旁边的保镖,示意他将之塞进柯函的口袋里,“只要你不去参加数学联赛,等到明年的四月一过,我们还会给你打剩下的五百万酬劳。”

  “另外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不要让沐恒知道我来找过你。”

  柯函沉默着低下头,眼眸晦明难辨,余光微微扫过了小型会客厅的门口,简直找不到话来说。

  那名保镖将支票妥帖地塞进了柯函的口袋里。

  柯函没有挣扎。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来道:“阿姨,其实按照沐恒现在的水平,他根本无法进入联赛的选拔。”

  柯函缓慢地回忆起前段时间跟沐恒一起打数竞副本的情况。

  偶尔会出点纰漏,对数学知识没有完全而清晰的认识,机械记忆不够,唯一的优点是他足够热爱数学。

  热爱只是数学联赛的入门辅助条件之一,有也行,没有也无所谓。

  在顶尖的赛场上,热爱、努力……它们都不是胜利必要的条件。

  天赋才是。

  至于沐恒到底有没有天赋这个问题,柯函目前还看不出来。

  PAYM在柯函病退的审核时,曾经试图挽留他在休养恢复到正常水准以后的合约。

  他们作为柯函的半个培养人很清楚,倘若柯函恢复到原本的水准,去了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各种资源到位,哪怕他只是做一名教练也可以将一支普通的队伍带上巅峰。

  但很可惜,柯函拒绝得很彻底,甚至不惜以禁赛一年为代价。

  这对于绝大部分青少年来说,基本就相当于完全离开数学联赛了。

  数学的路很长,但是一个人一生的数学联赛窗口可能也就是那么两年时间。

  在PAYM的眼里,柯函完全就是在自毁前程。

  话音刚落,柯函转身就要离开。

  门口的保镖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因为沐夫人并没有让他们阻拦对方的意思。

  ……

  回到录播大厅的后台。

  楚白月明明注意到柯函回来了,可她却没有再过去跟柯函攀谈。

  全天阁二中当年的那一班学生里,也只有她这个做班长的经手过了沐恒的个人资料,并且留意到了一条信息——沐恒的家长跟某百亿级企业的董事重名。

  她本来因为沐恒特立独行天天不上课,老师直接将确认沐恒在校的重要任务交给她这个班长,而很是头疼。

  两个人也算是因为这件事情斗智斗勇了一个星期。

  最后还是沐恒专程来找她,达成了一定的协议以后,楚白月才得以解脱。

  她可没有跟沐恒那家伙一样的百亿家业可以继承,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应该是她生活的主旋律。

  也就是那个时候,楚白月大概知道了沐恒的家室背景,认真地做出了敬而远之的明智决定。

  惹不起,躲得起。

  柯函并不知道楚白月在远远地望着他,他的右手正放在口袋里,指尖复杂的触感来自于那张大额的支票。

  防伪花纹来回勾勒图案,色彩错综交杂。

  现实比幻想更加荒诞。

  他刚刚已经尝试过在录播大厅附近寻找沐恒的身影了。

  但是,沐恒就好像失踪了一样,完全不见踪影。

  无法求证。

  也没有办法把支票交还给对方。

  ……

  “对于你被举报的内容,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老沐先生坐在加长的车内,随意地从青瓷茶壶里倾倒出了一小盏澄澈的液体。

  飘渺的热气氤氲间,沐恒眉目冷峻地坐在老沐先生的对面,嘴角带着些微无奈的撇。

  “我说我会好好继承家业的,这句话您信么?”

  老沐先生将两杯茶水里的其中一杯递到了沐恒的面前,自顾自地拈起另外一杯,对着表面轻吹一下,紧接着便仰头一饮而尽。

  他放下了茶盏:“我信不信这个事情,它取决于你的实际行动。”

  “还有,如果我不让你林叔叔来请你,你是不是还真就打算不回家了?”

  沐恒:“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老沐先生对此嗤之以鼻:“我昨天见了一个小老板,跟你差不多年轻,他也是这么说的。”

  “时间到了,投资的回报就会滚滚回来的。”

  沐恒微微正色:“沐先生,我是你儿子,不是你的被投资人。”

  老沐先生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顿时加深了几分。

  “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你妈这几天因为你跑出去了,整天吃不好也睡不好,可把她给担心的哟……要不是我拦住了她,从你老师那里了解到了你情况还好,她估计这会儿已经强行过来把你带回家,让她吃惯了的厨子给你烧一大桌子的菜了。”

  沐恒:“我只有一个意思——在我高中毕业之前,别管我。”

  老沐先生似笑非笑地扫了沐恒一眼,意味深长道:“那你要知道,权利跟义务是相对的。你没有完成相应的义务,就没有资格享受相应的权力。”

  “我知道。”沐恒说到这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字一句道,“但是,沐先生,您要知道,以您的声望,您的地位,结合我国的基本国情,您必须要考虑到我做出一定不可预期事件的可能性。”

  简单点说,我,未成年,打钱。

  老沐先生看着沐恒,眼睛里闪烁着微妙的感慨。

  他饶有兴味地反问到:“所以呢?”

  “我要求每个月能有一笔基本的生活费用。”沐恒顿了顿,“按照未成年人的抚养最低标准来就可以,我相信您的律师团队比我要更清楚这一点。”

  “好。”老沐先生笑着从旁边的储物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份合同文件,然后递给沐恒,“我觉得口头文件还不够完善,这样吧,我按照目前的通行补助培养办法给你再加一份钱,而你必须要签订以后进入我们公司工作的合同。怎么样?”

  沐恒的眼眸微眯,像一只看到了烈日下的猎人陷阱的小狐狸。

  他开口道:“行啊。”

  “先给我看一遍合同全文,确认无误以后我就签字。”

  ……

  柯函接过了工作人员手里的盒饭,现在才四点多,距离预计的录播开场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习惯性地坐在了角落里。

  但是在他坐过去以后,那位叫熊应的西城重高的学生悄悄地凑了过来,坐在他的身边,端着盒饭眼巴巴地望着柯函。

  柯函:“……你有什么事吗?”

  熊应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稍微有些犹豫地说到:“那个,嗯,你听说过‘巅峰竞赛’吗?”

  柯函:“啊?”

  这不是听说没听说过的问题。

  这是为什么经常有人来找他提“巅峰竞赛”的问题。

  他沉默了一秒回答到:“是的,我有这里面的账号。”

  熊应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柯函,小心翼翼地询问到:“那么,呃,我能和你一起下个副本吗?”

  大概是对方的目光太过诚恳。

  柯函差点儿以为熊应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随时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让他签名。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发现,如果不是PAYM的内部人员,根本就没有可能知道他以前的那些事情。

  所以,熊应不可能知道他就是PAYM的前预备役“格兰姆”。

  那这个人为什么要找他一起刷数学联赛题?

  柯函若有所思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还好他这段时间因为天天跟沐恒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直都挂的是“费解三角”的号,没有登录过“莱布尼茨不懂函数”。

  他只答应了“希尔”他们,保证他们在第一周的榜单固定期间不让他们被欺负得太惨。而等到几天以后的换榜开始,他们必须要找到合适的团队来替换他们的排名,后续的这些事情是柯函不打算再管的。

  数理竞赛,菜是原罪。

  没有谁应该帮助谁一辈子。

  后来,柯函为了方便就一直都没有上过“不懂”的号。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上那个号了。

  打开手机的第一时间,熊应就把脑袋凑了过来,大有要爬进柯函手机里的意思。

  柯函:“……”

  他默默地点击了“巅峰竞赛”的app图标,直接进入了手机界面。

  熊应在看到“费解三角”的昵称及各项属性的时候,“咦”了一声,然后转而问到:“你就是那个‘桃花源’效果的触发者?”

  柯函抿唇:“嗯?”

  确切一点说,应该是沐恒借了他的号自导自演地刷出的效果。

  熊应的眼睛里有一股诡异的热情:“跟一个男号?”

  柯函:“呃……”

  熊应:“那个男号是不是沐恒?”

  柯函:“……”

  猜题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少年。

  与此同时,熊应的目的瞬间丝毫不加掩饰地暴露在了柯函的眼前,他两眼亮晶晶地望着柯函,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柯函的嘴巴张了张,过了一会儿才挤出来一句,“你是不是想要沐恒的账号?”

  “嘿嘿嘿……被你看出来了……这怎么好意思呢……”熊应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果断打开自己的手机,“你加我还是我加你?”

  柯函:“……”

  合着他就是一个工具人。

  “我先问问沐恒吧,他要是答应了,我再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熊应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平常看起来老实憨厚的脸孔当即拧巴了起来,颇有些凶神恶煞地盯着柯函,试图用神情来威胁柯函将沐恒的联系方式交给自己。

  柯函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你还打不打副本了?”

  熊应一咬牙一跺脚:“打!”

  两个人把盒饭往旁边一放,加上好友以后就相互邀请着进入了“巅峰竞赛”的副本。

  估计是因为熊应的手机声音外放了。

  在他们的旁边渐渐聚集起两三个同样来参加本次比赛的参赛者——包括祝明承。

  第一局热身题。

  松了松手指的柯函才出副本一会儿,就被祝明承拍了拍肩膀,问了一句:“不错啊,你有点水平呐。”

  用手机刷题其实没有电脑那么方便。

  一是因为屏幕小了容易出现错漏。

  其二就是因为输入方式不够便捷。

  如果是电脑的话,专门的竞赛选手至少会配备一块顺手的数位板,方便进行各种计算跟笔记的记录。

  对于智者跟领袖类型的玩家来说,计算的问题不是很大。

  但对于计师偏向的玩家来说,如何搞到“巅峰竞赛”游戏允许使用的辅助计算工具并且熟练地应用,就是决定一名计师境界的基础。

  毕竟,现代数学不仅仅是加减乘除乘方开方那么简单。

  楚白月看见柯函从副本出来后,也跟着凑了上来,站在一旁,等着看。

  祝明承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拿出手机朝着柯函问到:“介意加我一个吗?”

  柯函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因为每个副本都有一定的人数限制的,所以为了祝明承的加入,柯函还专门找了一个新的副本。

  考虑到相互之间并不了解,柯函选择的是“迷雾之城”趣味副本。

  这个副本对于队友之间相互的配合默契要求不高,维度空间结合部分概率学跟函数解析计算,即使是普通的高中生也能够有一些思路。

  事实上,这种题目对于从前的柯函来说,真的是送分基础题。

  当然,现在是送命题。

  在收到了柯函的副本选择消息以后,祝明承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感觉问题,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同龄人他对副本的选择并不是随机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有一种莫名的大师风范。

  但是转念一想,祝明承又觉得这是自己多虑了。

  全江南的顶尖数竞选手他应该从小到大都见过面了,不可能有这种人的。

  数竞是需要从小培养的,等到了高中甚至初中的年纪绝大部分学生的数学观念早已经被长年累月的应试教育给定型了,基本上不太可能做出巨大的突破。

  柯函打开了副本以后,就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祝明承看到他的动作,缓缓地在对话频道里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抬起头,问柯函:“你干什么?”

  柯函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会儿,最后给了他一个比较直观的回答:“我晕数学,先休息一下。”

  旁边看戏的楚白月:“???”

  晕数学?

  什么玩意?

  你咋不说你晕语文呢?

  只见柯函顿了顿,补充到:“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我能够答的上来就答,答不上来,我们就退出副本吧。”

  “呵呵……”祝明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是想要说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吗?”

  柯函意识到了自己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东西,他抿了抿唇,补救到:“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会的话,你们带着我就是带着一个拖油瓶,还不如把我丢掉自己刷副本呢……”

  “呵呵……”

  也不知道祝明承信没信柯函的鬼话。

  楚白月静静地看着他们刷“迷雾之城”的副本,眼睛里是极致的寂静,一眼望不到底。

  尽管如此,祝明承并没有对柯函的行为表示任何的异议。

  刷个副本而已,没必要如此纠结。

  趣味副本跟普通的副本又不一样,里面的题目属于半拟真类题,拥有相应的环境语境以及状态逻辑。

  “迷雾之城”的第一个boss就是“鸡毛球怪”。

  光鲜亮丽的羽毛之下,是肉团般蠕动的怪物。

  它们会等待着玩家的到来,并且要求玩家把它们的羽毛给梳整齐,让每一根羽毛都保持在同一个方向。

  但是,从数学理论上来讲,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因为偶数维球面内必然不存在连续的单位向量场。

  这就是拓扑学。

  简单点举例就是,地球上必然存在一个打破同一风向的零点。

  在这个boss的手上,团队里有一名智者的必要性就凸显了出来。

  智者作为整个团队的知识储备库,在“巅峰竞赛”内是拥有智库特权的,他们可以将某些资料导入游戏内的智库,从而获得副本内的调阅权限。而更多的整理跟索引操作,只能够依靠智者玩家自行摸索完成。

  毕竟,绝大部分玩家都是普通人,不可能将各种乱七八糟的知识完全记忆在脑子里。

  但智库的庞大同样也不代表着智者玩家的境界水平,如何合理熟练地调用知识才是。

  所以,对付眼前的“鸡毛球怪”,只需要大家一哄而上,领袖拿着各种形制的人物手杖,计师多种流派的操作攻击,而智者可以直接抄起自己的智库虚拟化的砖头厚典籍狠拍boss——知识,就是力量。

  这种半拟真的boss主要是给广大玩家减压用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刷题学习应用,“巅峰竞赛”不仅关注用户的成绩,他们对用户的精神世界也体现了一定的人文关怀。

  打击感非常完美,物理引擎堪称登峰造极。

  也难怪有那么多的主流网游玩家为了体验操作而涌入一个刷题学习应用。

  祝明承打着打着忽然间发现,柯函好像没有专门的职业武器。他分出一点时间跟精力打开了对方的角色栏目,然后就注意到了柯函灰色的昵称前缀——他真的没有选择自己这个人物账号的职业!

  柯函的操作就是不停地在三大职业的基础武器之间切换,来回绕圈,走位非常的精妙,勉强弥补了人物没有职业的缺陷。

  祝明承的眉头一皱。

  他觉得柯函这个人的数感、空间感、时间感好像都很强,远超普通人的直觉水平的那种。

  有意思。

  这也是因为柯函的状态相较半个多月前已经好了很多。

  如果是之前的柯函,他可能打开app就先昏迷了。

  至少柯函现在也就是看到题目脸色惨白而已,不会当场自闭或者出现其他的异常。

  他在这段时间里去看过心理医生了,医生说他可以采用一定程度的脱敏疗法,但是必须时刻注意不能超过限度,否则容易造成倒退性不可预估的后果。

  一个副本刷下来,柯函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维,没有让它全部发散到数学内容上。

  当“Victory”的胜利符号出现在了屏幕上时,祝明承终于露出了笑容,扶正眼镜,看向熊应跟柯函,似乎是是等待他们的赞美。

  他今天的手感不错,带着这两个人物角色的操作非常流畅,仅次于跟几位职业数竞同学的合作。

  然而——

  只见熊应蹭到了柯函的面前,完全无视了祝明承的脸色,再次请求到:“兄弟啊,你看咱两都这么熟了,有句老话说的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你现在能不能把沐恒的联系方式给兄弟我一个啊?”

  柯函:“我们很熟?”

  他顿了顿,肯定到:“我都不认识你。”

  熊应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香烟:“这样吧,要不我们一起出去抽根烟联络一下感情?”

  柯函:“这座大厦到处都是禁烟标识,而且公共场所禁烟,你想去哪里抽?而且,我不抽烟。”

  旁边基本被无视的祝明承:“……”

  他用力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两个业余的数竞玩家会对他的操作毫不稀奇?

  正感到纳闷,一直在观望的楚白月终于开口了,她朝着三人非常自然地掏出了手机,微笑道: “带我一个吧?”

  “我记得‘逻辑密林’的副本今天刚好五点钟开放,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凑成团刷一波首次完成?”

  祝明承从楚白月的微表情里读出了她的潜在意思。

  她也觉得柯函有问题?

  也对,“巅峰竞赛”第一榜全球榜上的第九十五位“莱布尼茨不懂函数”,这个玩家从头到尾,除了联系过查琅他们一次接受PAYM顶尖同龄人业余爱好者团队的挑战以外,剩下的就再没有上线过了。

  一个“野生”的数竞高手。

  楚白月基本确定会参加明年的数学联赛地区预选,对这件事情应该很重视。

  她是准备进入国家队,然后走直接保送进清北的路子的。

  柯函看了手机上的时间一眼,距离五点还有三分钟,他想了想,说:“我有一个问题,你是认真的想要首次完成的吗?”

  楚白月好笑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因为想要首次完成,我为什么要现在提出这个请求?”

  “还有,我看你的账号连职业都没有确定,所以你平常都不玩巅峰的吧?”

  柯函点了点头。

  楚白月叹气:“西八区已经把几乎绝大部分开放的首次完成给拿下了,我们如果再不努力一把,到时候又要成为全球的笑料了。你不知道,我朋友他们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在世界论坛里跟人来来回回撕了好几遍了。”

  “再输下去……面子里子都要玩完儿。”

  “各种奖励带来都让别人占完了,我们真的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后期优势了。”

  柯函并没有因为西八区跟东八区之类的名词所触动,他只是对着‘逻辑密林’的副本简介静静地看了几十秒,然后才开口道:“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楚白月好像完全没有察觉柯函话语里的潜在意思似的。

  她不动声色地反问到:“你有什么要求吗?”

  柯函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

  “你是什么职业?”

  楚白月:“计师,我掌握了绝大部分常用的数理计算操作跟方法。”

  “计师啊?”

  不知道为什么,祝明承总觉得柯函的语气里暗含了意思微妙的遗憾。

  楚白月的编程水平很强,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了她必须选数学联赛,估计她早就跟龙潭书院里的那群技术修仙大佬一起,天天熬夜秃头,搞创新发明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负责领袖的职业的。”楚白月补充道。

  她有三个号。

  这大概是科技类竞赛爱好者的基本操作。

  会不会不要紧,号先创好,练级一个个练到位。

  “没事,你直接上计师号吧。”柯函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他继续做出了安排,“祝明承,智者;熊应,领袖;你,计师;我,无职业——还缺一个——一个……”

  熊应:“关我什么事?”

  祝明承有些好奇了:“什么职业?”

  楚白月:“我来找人?”

  柯函说:“擅长绕口令的玩家。”

  ……

  下午四点五十八,‘逻辑密林’副本预排开启。

  楚白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地产生了几分紧张。

  她偷偷地觑了一眼身旁的柯函,柯函的嘴唇微抿,神色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个绕口令玩家?

  难道他是在活跃气氛?

  可是这人看着也不像是这么有幽默感的人啊?

  一边揣测,楚白月一边打开手机,接入了自己随声携带的折叠数位纸,井然有序地依次打开常用的几个巅峰内置计算软件。

  柯函瞥了她一眼,微笑道:“MATLAB?”

  楚白月有些意外地抬眸:“行家啊。”

  柯函笑了笑:“你可以把它关掉了。”

  楚白月:“……”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柯函。

  柯函一字一句地解释到:“这个副本用不上。”

  “你切换算盘吧,那个打半拟真的boss会快一点。”

  楚白月:“……”

  从来没有人敢跟她说,让她不要用专业的软件辅助计算,即使是天阁龙潭书院的那群偶尔疯疯癫癫的职业竞赛选手也没有。

  她顿时一脸懵逼,另外一边的祝明承跟熊应都在偷着笑,大约是第一次看见楚白月不知所措。

  算盘!

  多么朴实无华的道具啊。

  如果是别的时候,祝明承看到有人说“用算盘”,他可能会阻止一下。但现在他知道楚白月只是玩玩而已,并没有一定要拿首次完成的意思,那当然就随便柯函咯,他说用算盘,那就用算盘呗!

  柯函的注意力开始一点一点的集中。

  他轻声问到:“准备好了吗?”

  一脸呆滞的楚白月机械地换上了算盘,自暴自弃地接受着柯函的安排。

  计师初级道具,铁算盘,除了适合直接近身地殴打拟真boss以外,没有任何的优点。

  五点整,副本开启。

  “兄弟,怎么搞啊?”熊应完全在状况外的问了一声。

  柯函开启了团队领袖的基础能力,他扫了一眼全副本地图上的题目跟半拟真的boss,用最快的速度在心底规划出了一条行进路线。

  他全身心地将自己投入到了逻辑思维里,嘴角按不住地有一两度的上扬。

  他说:“很简单,我给答案跟关键,你们跟着我把附近的半拟真boss清理掉,然后跟着我的答案跟关键用最快的速度写点推论过程就行了。逻辑题不需要太多的计算,会写过程就行。”

  楚白月回过神来,用难以置信的表情跟旁边的祝明承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他妈的是什么团队合作方法?!

  这种操作怎么可能实现?!

  但是除了他们两个,对此并不在意的熊应跟另外一名被拉过来的玩家直接就接受了柯函的安排,开始跟着柯函的步伐处理分配给他们的事件。

  特别擅长绕口令的那位同学一边完成任务一边询问柯函:“同学,需要我做些什么?”

  柯函头也不抬地来了一句:“你从第四题开始隔一题隔一题地给我念题目,逻辑题的题干都比较绕,所以我需要你念得尽量清晰一点。”

  等等!

  楚白月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柯函的思路。

  他不是要靠团队合作来完成副本,他是靠自己同时做两道题的能力来强行加快副本进程?!

  双线操作?!

  这种操作真的不会让人的脑子变成浆糊吗?

  尽管内心一片“卧槽”,楚白月的表面上还是稳住了阵脚,她跟祝明承一起接受了柯函的安排,静下心来努力地完善柯函分配给他们的过程。

  越是按照柯函的分配写下去,楚白月就越是感受到了他的能力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太恐怖了。

  她的心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柯函他已经不是单纯的人了,他简直就是魔鬼!

  副本的进展飞快,主要是因为柯函出答案跟关键的速度快到足够供应他们四个队友,而且柯函不仅仅是在出答案跟关键,他还在随时根据队友的水平调整相应的分配!

  楚白月的脑袋都痛了起来。

  因为柯函对她的水平把握得很精准,每次她刚刚提交了上一题,柯函的下一题就分配了过来,根本不给她任何的口耑息的机会。

  这简直就是压榨!

  脑子都给你榨成浆糊了!

  “逻辑密林”的副本很快就到达了尾声。

  十五分二十七秒。

  楚白月心力交瘁地扫了一眼系统最后给出的时间统计跟结束记录。

  他们是首个完成“逻辑密林”副本的团队!

  祝明承意味深长地扶额笑了一声,他看向楚白月,知道她肯定要做点什么了。

  没有一名数竞选手会不想要跟大佬做朋友的。

  除非他疯了。

  因为成为朋友是成为优秀队友的第一步。

  楚白月放下手机,郑重地朝着柯函问到:“我可以在你在线的时候邀请你一起进行副本吗?”

  “可以。”

  柯函竭力收束着自己的精神状态,他的小拇指在口袋里不停地颤抖。

  “但是你如果要像这次副本一样抢首次完成的话,我有两个条件。”

  柯函闭了闭眼睛,让因为长时间刻意减少了眨眼频次而干涩的眼球休息了一会儿。

  楚白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的条件,尽管柯函根本都还没有提。

  “你说吧。”

  ——反正她不可能不答应的。

  “首先,要听我的安排。”

  柯函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竖得笔直,格外的修长白皙。

  “这个完全可以。”楚白月答应得飞快,“然后呢?”

  “其次,绝对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的解题风格。”

  伴随着第二根手指的抬起,柯函睁开眼,眼里蕴含着风暴一般的冷芒。

  “如果让我知道你将我的解题风格透露了出去,我将会选择直接账号自杀,退出‘巅峰竞赛’的行列,明白?”

  楚白月面色不变地权衡了两秒,果断回答到:“可以,我答应你。”

  话音未落,就听见负责录播大厅的工作人员开始通知大家补妆,他们要为六点半开始的直播做准备了。

  柯函听见这个声音很自然地就越过了楚白月,过去补妆。

  他四舍五入也就上了一个唇釉,刚刚为了吃饭还把它擦光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完全就是“无妆”的状态。

  得找小姐姐补妆去了。

  ……

  世界论坛,信息以每秒兆万次的速度刷新着,无数文字交错着在光纤里涌流。

  【没什么好说的,今天就给大家表演一个承让吧。承让,(东八区,简体模式)】

  【今天到底咋回事?已经好几波人了,你们要干啥?】

  【十五分钟……你们真实强。(已翻译)】

  【我天阁二中不愧是数竞明珠,当然,我白月光学姐是明珠里的明珠。】

  【**(已屏蔽)】

  【金城十四中莫得排面。】

  【东八区超级棒的,哦……你说是那个没有皿煮的地方啊,那就算了,**。(已翻译)】

  【楼上是**。】

  【我附议楼上。】

  【附议楼上。】

  【别附议了,你看看你们都带歪多少个帖子了?重点是首杀吗?重点是大佬杀到了十五分钟!你们有本事去查查看全部的首杀记录,有哪一条是突破了十六分极限的?反正我查过了,没有!】

  【哭了,每天都在为大佬的绝强成绩而哭泣,可惜我只是个学渣。】

  【数学组实惨,语文组的我们就笑笑不说话。】

  【楼上的别笑了,你们连比赛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重点难道不是除了我天阁二中的明珠组合以外,剩下的“魔法熊干脆面”跟“费解三角”,还有一个“玉桥春晚”是谁吗?】

  【明珠组合什么鬼?】

  【圆月清辉+马骑诺小明=明珠组合。不过话说回来,大家别歪楼了,不要随便透露别人的个人信息,懂?】

  【一脸痴呆.JPG】

  【你们在说什么?有录像吗?我有个朋友想……】

  【楼上的伙计,没有。(已翻译)】

  【**!看到大佬这么拼命,我突然又觉得我的数学还有救了呢。】

  【楼上的醒醒,你没救了,把不要的数学书捐给有需要的人吧。】

  【把不需要的脑子捐给有需要的人吧。】

  【那个……十五分钟的记录,已经显示排在首杀记录第一了。大家快去截图留念,虽然我不觉得有人能够突破这个底线。】

  【真的?(已翻译)】

  【PAYM中心经理要哭了。(已翻译)】

  【喔,东八区有那位赛手要出道了吗?我想要看。(已翻译)】

  【东八区不出道,谢谢。】

  【出道其实也行……但是,我们都是正经学生,我们主要是来学习的……你敢C位出道,班主任就让你C位出殡,这可咋整?】

  ……

  新副本“逻辑密林”被东八区首杀的消息发布的时候,整个论坛掀起了一层巨大的波澜。

  部分玩家已经反应过来了。

  拥有运营团队的几个新兴联赛豪门,他们的“首次完成”队伍还在副本里待着,暂时还没有出来看到结果。

  能够按照时区国家发布“首次完成”,这说明“首次完成”的队伍里的成员都是纯粹的该时区该国家青少年,不存在超龄或者其他时区国家学籍的玩家介入的情况。

  PAYM运营中心的后勤助理麦克斯看着世界论坛,金丝边的大框眼镜反射着微光,垂落的黄色卷毛遮住了绿眼睛。

  他看着“逻辑密林”的首次完成记录。

  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

  说句实话,他现在真的怀疑是他了。

  麦克斯犹豫了两秒,抽出自己的手机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打了过去。

  跨洋电话,无人应答。

  “嘶——”

  他挂断了电话,心情异常的复杂。

  对于PAYM消费病退选手格兰姆的行为,麦克斯不是不鄙视的,但是他也比谁都清楚PAYM这样做是为了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本身PAYM对格兰姆的培养投入就是准队长级别的,结果这个准队长级别的选手不仅拒绝了他们所有的盈利活动安排,他还直接半路病退撂挑子,导致PAYM在他的身上前期投入的资金根本没有办法收回。

  这是违背运营中心的基本运营原则的。

  如果不是因为格兰姆是跟PAYM有一定合作的顾问教授的孩子,而且他的身体状况跌破了允许参赛的最低标准,估计中心里的运营官可能还会想着强行将对方留下,至少参加完一届数学国际联赛再说。

  格兰姆之前入队签订的合同里写明了,如果他参加了国际联赛,那就必须服从安排,接受运营中心给他的盈利活动。

  否则,中心将可以向他收取巨额的违约金。

  麦克斯叹了一口气。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一开始就表现得像个神眷天才的格兰姆竟然会在一次较为严重的失利以后彻底的崩溃。

  不过,其实麦克斯一直都能够感觉到对方过于紧绷的内心。

  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即使不小心看见了那些被运营中心捧起来的青少年排挤格兰姆,他也会默默地别过脸,或者调转视线,假装自己没有看到。

  在这个中心里,其实这样的行为是在任何一届选手当中都可能出现的情况。

  多人种,多地区,多水平差异……只要有哪怕一丁点的不同,队伍跟个人性格里有一丁点催化,排挤就很容易产生。

  更何况格兰姆三者全占,混血,太强势,性格冷淡。

  他不受排挤谁受排挤?

  比起追究那些没用的过去,麦克斯更加相信现在这个拿下“首次完成”的东八区团队,它跟格兰姆相关。因为按照中心目前掌握的情报资料来看,十五分根本不可能是东八区的竞赛预备役们靠自己就能刷出来的。

  即使真的不是格兰姆,那也不可能是真的竞赛新人。

  要知道,根据他们搜集的情报,“巅峰竞赛”正常的首次完成记录一般都在二十分钟左右,只有非常小的概率才会突破二十的关口。

  比如他们运营中心下面挂靠的业余数竞爱好者团队就做不到,以此类推,毋庸置疑,基本上一盘散沙的那个东八区的国家肯定也不行。

  全新的数竞时代啊……麦克斯叹了一口气。

  “巅峰竞赛”确实是一次全球性的尝试。

  那群来自东八区同一个国家的“巅峰竞赛”玩家肯定跟格兰姆有关系。

  尽管对面的团队里甚至连“莱布尼茨不懂函数”的这个账号都没有出现,但是麦克斯就是无端的感觉在某个账号的背后,坐着重新振作起来的格兰姆。

  要不要上报呢?

  听说格兰姆已经跟着他的母亲回到了东八区的那个国家,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重返赛场。

  格兰姆太强,他甚至连队伍里的那群职业选手都可以碾压,区区几场游戏一样的比赛他很容易就赢了。

  没有人希望格兰姆回来。

  即使是跟格兰姆有一定交情的麦克斯,他也不希望格兰姆回到赛场。

  因为那个人一旦归来,冠军的归属必然会成为一个谜。

  如果他们PAYM输了比赛,丢掉了冠军,运营中心里的工作人员的薪水肯定会下调,甚至还会有裁员危机。

  事关切身利益,没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放手。

  麦克斯甚至都能够预见到赛场上选手们重新遇见格兰姆的表情——哦!我的正煮啊!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这样的场面,麦克斯觉得运营中心不一定能够控制得住。

  “费解三角、莱布尼茨不懂函数……唉,祈祷吧。”

  ……

  燕华园数理研究中心。

  “巅峰竞赛”的世界论坛里风气云涌热闹非凡,但这一边负责组建国家队的官方培训研究中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东八区跟零时区两大时区的竞赛基本处在放养状态,这是全世界都能看出的端倪。

  但是今天东八区的最大国家队终于注意到了自身存在的问题——他们的全球国家排名竟然下滑到了第五第六位?

  发生了什么?

  “崔老师,你看看这个?”

  身为明年的正选国家队队长,叶慈不敢指着崔老师的鼻子骂娘,但是该说的问题跟纰漏他还是要硬着头皮说的。

  这不是他个人荣誉的问题,而是整个团队乃至国家的荣誉问题。

  叶慈是天阁二中的高三生,因为入选了国家队,所以高三一年的课程基本停了,人则远离江南前往首都进行更深入的培训学习。

  他之前登陆上去看见天阁二中的小学妹带队拿了新副本的首杀,心里还有点高兴。然而他刚想要感叹一句后继有人,就看见了令人心肌梗塞的排名。

  第五或者第六或许对于某些地域比较狭窄的小国来说已经很棒了。

  但是对于东八区最大的国家来说,这简直就是无法言喻的重大失误。

  是教育出了问题?还是社会出了问题?

  叶慈决定把这个数据拿去给自己的教练看看,由他做出判断。

  毕竟,即使叶慈是国家队的队长,他也无法在这样的事情上做出什么。

  他能做的只有训练、训练、训练,然后参加比赛,带领团队赢得胜利。

  赢了,那就是完美结局。

  输了,一辈子的遗憾。

  高考一生或许可以有很多次,但是参加数学联赛的机会只有这么一两次。

  ……

  六点半,录播工作正式开始。

  全部的参赛选手有序地将自己的各项电子设备上交给了工作人员,同时从工作人员的手上领取到了自己的号码牌。

  四周的氛围略微肃穆。

  柯函看着上一秒熄灭的手机,通话记录赫然还停留在眼底。

  沐恒的手机没有人接通。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柯函摇了摇头,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号码牌,神色不变。

  虽然联系不到沐恒,但是柯函已经将这件事情转告给班长跟文清卿他们了,他们如果发觉不对了以后可以直接打幺幺零。

  伴随着音乐声的提示,后台的四十名青少年渐次走上了舞台。

  台下的观众席坐得满满的,没有一个缺口。

  然而,沐恒原本被安排的位置上依然没有他,坐在那里的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性青年,膝盖上还放着一本记录本,金属原色的钢笔夹在他的胸口袋上反射着偶尔照射在上面的舞台光。

  他的目光始终在台上,可看起来却对台上的参赛选手们的表现漫不经心。

  台上有一对男女主持人,穿着光鲜亮丽的舞台服装,微笑着看着全部参赛选手入场。

  这里大概会有一段广告。

  柯函想着,忽然间愣了一下。

  因为他在队伍的最末尾看见了颜钊,不久之前从化妆间离开以后就没有再出现的颜钊!

  他是以参赛选手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等到全部人都在两侧半环形的选手席上站定,柯函才发现,颜钊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接近主持舞台的地方——比楚白月还要更接近。

  要知道天阁二中作为江南全地区绝对的第一名校,一般情况下无论是什么比赛,他们的学生的排位总是比别人要靠前。

  这是惯例。

  柯函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大约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主持人已经结束了入场的流程,分别走向了两侧的选手席。

  加上颜钊总共四十三名参赛选手?

  不。

  颜钊不是参赛选手。

  只见那名男性主持人走到了颜钊的身旁,作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全国星理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文风以犀利理性见长,长年在各项老牌杂志专栏上刊登作品”。

  以及,“本场比赛的特邀吐槽同学”。

  听到这里,柯函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思考点什么。

  颜钊跟主持人之间的互动非常的有趣。

  台下的观众接二连三的被抖包袱给逗乐了,以至于场内的气氛都热了起来。

  看见自己的基本目的达到,主持人满意地从颜钊的身上收回了主动权,并且随口询问他了一句:“既然你今天来到了这个赛场,最后有什么想要对我们现场的四十二名参赛选手说的吗?”

  颜钊含笑肯定道:“有。”

  主持人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想说什么?来,让全场的参赛选手跟我们的观众朋友听一下?”

  说着主持人就将话筒递了出去,位置恰好在颜钊的下巴前方,非常专业的一个基准递麦。

  颜钊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对这句话都不陌生。”

  “首先,感谢TV感谢组织感谢大家没有把我丢出去……其次,虽然知道应该祝福在场的每一位选手,但我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一碗水端不平的,所以我对我在现场的那位朋友的祝福还是要比别的同学多那么一丁丁丁点的。”

  他还笔画了一下。

  男主持笑了笑,陪着颜钊玩了一手:“什么?你这么毒舌竟然也会有朋友吗?”

  柯函迅速地看向了摄影机机位的方向。

  果然,辅助镜头已经开始调转向他了。

  “老哥,我朋友就在现场呢。”颜钊撇了撇嘴,伸手指了指柯函。

  柯函的全部的神态动作都在摄像机完全过来之前,切换到了平静状态。

  他看着指着自己的颜钊,神情淡漠。

  这不像是一个真正的朋友应该有的态度,但是不会被别人抓住什么破绽。

  主持人隔空喊话。

  “喔,原来我们颜钊同学的朋友就是柯函同学啊?”

  “嗨!柯同学,你听完颜钊同学的话以后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柯函没什么想要说的话。

  但他还是微笑着开口道:“我会努力的。”

  温柔,友善,和煦。

  最经典的舞台人格不会出错。

  主持人挑眉:“还有呢?”

  柯函对着自己参赛台上的麦语气平稳地回答到:“没有了。”

  再加上一点点的特色。

  其实这种情境,柯函在PAYM里接受的训练不会少。

  他可是曾经直接被当作冠军队队长来培养的。

  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拒绝了各项广告之类的邀请,估计他现在基本上也应该是个青少年网红偶像了。

  还是沉迷刷题的那种奇葩偶像。

  ……

  第一轮全面基础知识竞赛开始。排位将按照分数进行变化,场外的观众将会一起加入知识回答,随机抽取一名全对的幸运观众送出广告承包商给的大额奖金。

  对于这种内容,柯函是完全不怕的。

  不仅不怕,他在回答问题选择正确答案之余,还有力气去观察台下的观众。

  那个坐在沐恒位置上的男人似乎跟着他们一起在记录本上记录点什么。

  一轮结束,柯函的排位直接从十几进入了前五,身后就是来自西城重高的熊应。

  从那些基础的题目设置上,柯函就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恶意。

  不是单纯的困难,只是那些题目的困难点基本上都踩中了柯函或多或少存在的思维盲区。

  到了第二轮就更明显了。

  第二轮以观众为主,大家进行极限抢答,而颜钊时不时跟主持人互动的吐槽里,对柯函的捧杀跟曲解有点严重。

  回答问题,答对了加分,打错了将会由场外观众来决定选择哪项额外的“惩罚”。

  “惩罚”有十项,唱歌跳舞真心话舞台大冒险应有尽有。

  更严重的是,数学相关的题目占据了其中的百分之七十。

  柯函在心底暗暗地叹气。

  他的应激反应已经没那么严重了,颜钊的这些暗中操作怕是全都失去了作用。

  十多年的数学题海漫步。

  这除了让柯函的参赛体验变得更加无聊,同时产生恶心感以外,没有任何的效果。

  一路下来,场内见证了全部过程的楚白月都感觉到了颜钊对柯函的针对,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对柯函产生别的观感,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连柯函这种对话困难的人都有人敌视?

  如果是她,根本就不会想要跟柯函做对。

  没必要。

  第三轮的团队合作。

  出于战略考量,楚白月第一时间挑选了柯函作为队友。

  因为这个举动,她还被颜钊吐槽了一句:人类果然是有颜值吸引的啊。

  楚白月当即还了他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颜值聚合定理。”

  祝明承非常默契地替楚白月在旁边补了一个幽怨的表情,好像这群人一起在排斥他,就因为他的颜值拖累了整个小组的后腿。

  颜钊话语里的负面效果顿时被消除,场内的观众也发出了零零散散的笑声。

  他的眼神并不善意,但是他依然咬牙在坚持着得体大方的表情。

  大家都是经常参加各种比赛活动,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于他的暗中操作不可能察觉不到。

  只是颜钊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帮助柯函这个素不相识的竞争对手?

  但在正式进入第三轮以后,他就想明白了。

  那些人帮助的可能不是柯函,而是他背后的沐恒。

  沐恒是天阁二中初中部转来安河一中的,以他之前的层次,很有可能跟楚白月两人有关系。

  果然,有关系就是好。

  颜钊不屑地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停下了暗中对柯函的排挤。

  这只是个开始……

  尽管如此,第三轮的流程对于柯函这种典型的自闭选手来讲,确实有些不够友好。

  你画我猜,猜完组题,各组别之间相互交换各自组成的题目,小组里的三名成员以一人一段的形式分别完成解答。

  其中有一组最奇葩的,当场你画我猜出了一个作文题。

  主持人在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差点直接笑出声。

  八百字,立意自定,文体明确,诗歌除外。

  抽到这题目的还是柯函他们。

  几个偏理科选手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就差来一句“这可咋整啊?”了。

  最后还是主持人出来解决困局,让他们的临场五百多字推论作为答案,交由场外的专业裁判老师来评判。

  裁判老师是来自江北的名校名师,足够权威,也因为地理上隔得足够远而降低了某些人为倾向的风险。

  头是楚白月起的,尾是祝明承收的,中间夹杂了柯函的各种发散。

  这个悲催的大佬组合在最后一轮的分数只有十九分。

  老师的点评是:作文严重离题,字数不够,但是字写得不错,逻辑推论也不错,少一分激励大家继续努力。

  楚白月:“……”

  并不想要继续努力呢。

  十分钟能写五百多字已经算快了。

  更何况是写作文。

  这导致了小组三人整体的分数严重被拉低,直接从前排掉到了中排。

  即使颜钊不故意往奇怪的地方吐槽他们的作文,这篇作文本身就体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文老师当场去世的糟糕感。

  各种排比跟引用穿插,抒情跟议论并举,差点将一篇作文直接给写成筛子。

  不过,他们还不算最惨的小组。

  最惨的一组小组抽到了柯函他们出的题目。

  【已知:A加B等于C。求证:A加B不等于C。】

  该小组当场阅题自闭,连解都没有写,得了零分。

  出这种题目的是人吗?!

  敲你吗?!

  ……

  录播圆满结束。

  颜钊在离场之前意味深长地扫过了柯函的脸,悄无声息地跟在主持人的身后有序退了场。

  楚白月在离开舞台以后,第一时间追上了柯函,笑得脸都抽了,对他说:“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坏心眼。”

  柯函摇了摇头:“我只是按照沐恒的思路给了你们建议,最终做决定还是你们。”

  祝明承透过眼镜,也满脸笑意地看着柯函:“以后有机会来天阁玩一定要来二中找我们,沐恒就不要来了,你来就行。我觉得比起安河一中,我们天阁二中才是你的归宿。”

  “天阁二中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柯函笑笑,没接话。

  他从工作人员的手上取回了自己的手机,一开机就看到了大量的短信息。

  其中的好几条来自于陌生的号码。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班主任、班长……甚至还有沐恒的短信。

  沐恒?

  嘟——电话接通。

  “喂?老师您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您给我打了这么多个电话?”柯函走出了大厦,正环顾四周寻找约定好的同学们的身影。

  “柯函?”

  谢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疑。

  他沉默了两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解释到:“你先回来吧,发生了一点事情。今天的比赛情况还好吗?电视上的节目才刚刚开始播出不久。”

  柯函的眉头微微拧起。

  他的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什么不对。

  “老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是沐恒同学发生了什么吗?”

  谢老师愣了一下,有点勉强地笑了一声道:“你怎么会想到沐恒?不过他应该也跟你去了天阁市吧?你跟他回来就行了,到安河车站的时候,老师来接你,请你们吃顿庆功宴怎么样?”

  絮絮叨叨的话语听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真的吗?

  沐恒跟班长出现在了大厦的门口,他们没有再跟保安登记进门,只是在外面等着。

  班长方方的一张脸上可以看出非常明显的同情。

  柯函放下手机走了过去,开口到:“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打我这么多个电话?”

  他在看沐恒。

  沐恒的薄唇微抿,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对劲。

  柯函:“你们说吧,我能接受。”

  沐恒看着柯函的眼睛,他的眼眸深邃,可惜依然一眼望不见对方的底。

  “路上说。”

  沐恒说着,直接过来勾住了柯函的肩膀,将人往外面带。

  班长几不可察地在旁边松了一口气。

  有人愿意替他顶住这种压力总是好的。

  “文清卿他们已经先坐上一班的车回去了,我们现在往高铁站赶,用不了三个小时就到家了……”

  尽管沐恒说了“路上说”,但是直到三人都上了列车,在位置上坐定,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跟柯函透露。

  他的侧颜看起来冷冰冰的,如果不是抓着柯函的手掌心还是热的,可能更像一个人偶。

  三个人坐在一排位置上,但是班长非常自觉地就将连起来的两座让给了柯函跟沐恒,自己坐到了对面的那个三人座靠过道的一边。

  列车开始行驶,窗外的景物渐次加速。

  班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跟柯函讲话。

  但是这个时候,沐恒忽然间叫住了旁边经过的乘务员小姐姐,语气平静地来了一句:“请帮忙给我带一份盒饭,谢谢。”

  班长听到沐恒的话,犹豫了一秒,也补充到:“请帮我也带两份,谢谢。”

  说完这句话,班长神色生动地朝两人解释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在高铁上吃过盒饭呢,不知道好不好吃,今天来尝尝。”

  柯函想了想:“不好吃,很贵。”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沐恒就伸手将他勾了过去,攥着他后脑勺的一缕头发一字一句道:“听话,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

  这列车上只剩下鸡腿盒饭供应了。

  沐恒也不挑,他甚至还在列车乘务员扫码的时候,顺便将班长要的两份盒饭的钱给付清了。

  班长不好意思地局促道:“你这是干嘛?我又不是——”

  沐恒直接道:“班长,你说句实话,我们都做了这么长时间同学了,我这么能折腾,你是不是很难受?”

  班长:“……”

  是啊,有时候想起来会恨不得把你剁碎了灌水泥里沉海底的那种难受。

  但是这种话怎么好说出来呢?

  大家都是同学,偶尔忍不住的时候,心里难过暴怒一下就好了,何必相互为难?

  万一说出来了,这还有一年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做人?

  沐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对班长道:“对不起。”

  班长愣住:“啊?”

  沐恒闭了闭眼睛,继续道:“我以后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班长表面上不知所措地憨笑着,实际上却在心里说:你能好好参加正常的班级活动,不要扰乱课堂秩序,老子就他娘的谢天谢地了。

  沐恒看着他,终于绕回到了自己的正题:“所以,给班长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的我,是应该请你吃顿饭的。”

  班长勉强释然了。

  他顺着沐恒的话题假装抱怨到:“你要请也请我到店里去吃啊,在高铁上吃盒饭是怎么回事啊?”

  沐恒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

  直到这个时候,空气里的僵硬才终于散去了几分。

  三个小时以后,列车驶入了安河站。

  这是一个小站点,客流量不大。

  三个人一起下了车,出检票口以后,直奔外面停车场里谢老师的车。

  谢老师好像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车里面开着广播,正好在播放柯函参加的那个比赛节目。

  他看到自己的三个学生从里面出来,当即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几个人上了车。

  因为环境有些昏暗,柯函透过后视镜只能勉强看见谢老师紧锁的眉头。

  事情很严重?

  但是因为没有人开口,所以柯函也没有开口。

  整个车里只能够听见广播的声音。

  沐恒听着听着感觉到了不对劲,班长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后排只有他跟柯函。

  他别过脸打量了柯函一眼,小声问到:“那个谁也去了?”

  柯函并没有直接想到颜钊。

  他反应了一下,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沐恒也没有多话,只是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音色清冷。

  广播中心将这场比赛转化为了旁白跟实际录音的形式,已经播放到了第三轮比赛的中间。

  差不多就是他们这些参赛选手揭秘猜出来的题目核心组成内容的时候。

  【“现在,让我们来听听第一小组成员的想法——”】

  一个略微低沉的女声。

  【“出什么题目?”】

  一个语气微妙的男声。

  【“你还想出什么题目?咱这猜到了两个加跟等于不等于号的,总不能真出小学生,不,呸,应该是幼儿园计算题吧?”】

  【“你看我们旁边那堆朋友,时不时偷偷摸摸地瞧我们一眼,怕不是满肚子憋着坏水呢……”】

  柯函紧接着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有一个想法。”】

  他的想法就是,把加号跟等于不等于的内容结合在一起,出成一道假的证明题。

  虽然题目限定了考纲范围要求,但是他们并没有说限定题目不能似东实西。

  或者说,必须要合理的解释。

  柯函给了楚白月他们一个非常刁钻的思路。

  简单一点形容,大概就是:出一道表面上看着是数学题,实际上是思想人文的题目。

  楚白月反驳了他的想法。

  她认为,钻这种漏洞,造成的风险比他们所可能获得的回报更大。

  但是,祝明承对柯函的想法表示了赞成。

  他跟柯函一样觉得,这种刁钻至极的出题思路,在场的同学肯定没有谁能够想到。

  事实证明:果然。

  拿到第一小组出的题目的那一个小组当场自闭,直到比赛结尾的时候,他们都还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完全没有缓过劲儿来。

  公布答案,进行场外专家分数评判的环节。

  大家在看到第一小组题目时,各自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多彩。

  包括颜钊。

  他的麦都差点被惊掉。

  柯函对数学的应激反应是假的吗?

  这个人从那么早就开始伪装了?!

  尽管颜钊的反应僵硬了一秒,但是比赛的录制流程还在继续。

  当时的场面有些微妙,柯函看着拿到他们题目的那个小组,他们的成员盯着他们三个人,随时都可能举报柯函他们的题目超纲。

  如果是数学题的话,这种证明确实是超纲,甚至题目出错的。

  但是柯函他们当时出题的时候,就将参考答案设置在了社会思修上,成功地规避了被举报的风险。

  看到舞台背后的连线屏幕上出现了一名头衔里带“社会思修精品课”的点评老师时,不仅是场内的参赛选手,连场内的观众都懵逼了。

  几个意思?

  最后被那位点评老师问道出题思路的时候,是楚白月上去回答的。

  虽然她并不赞同两位队友的做法,但这并不妨碍她发挥自己的能力,对出题思路进行无限的拔高升华。

  好歹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班长的人。

  在这种亿脸懵逼的氛围跟楚白月的强行全盘升华里,节目的效果达到了最大化,哪怕是底下的职业观众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动容。

  谁没有个学生时代呢?

  出题人跟广大师生之间的相爱相杀才是青春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有一种年轻叫做:单身,刷题,两点一线。

  楚白月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祝明承在旁边看着,还小声跟柯函感慨了一句:马骑诺防线永不败,可惜终究是错付了啊……

  柯函莞尔一笑。

  沐恒在旁边多看了他一眼,不由问到:“参加这个比赛,你是不是感觉很开心?”

  柯函别过脸,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沐恒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语气平和地说:“我希望你能够记住这种感觉。”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很多时候你在畏惧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就会像你所畏惧的那样真的返回来迫害你。而你如果学会了认真面对和积极的生活,其实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什么好恐惧的了。”

  “我一直都相信一点,办法总比困难多。”

  前面开车的谢老师拧紧的眉头因为沐恒的话,忽然松懈了几分,他的嘴角法令纹随着微微扬起而加深。

  岁月不饶人,但他的眼眸间依旧带有初入教育名利场的理想。

  他瞧了一眼后视镜,看到距离凑得很近很近的沐恒跟柯函,直接插嘴到:“所以,沐恒同学,这就是你月考不做前面的题目,然后把最后一题翻来覆去用三种思路解四遍的理由吗?”

  沐恒沉默了五秒。

  “不,老师,您误会了。我只是因为被邱老师困在考场里不能提前离场,要不然我连最后一题都不会去做的。”

  谢老师:“……”

  他捶了一把方向盘,发出了代表数学沉闷而愤怒的一声。

  班长在副驾驶座上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战战兢兢地看着谢老板,一头少年□□神抖擞地立着,随时准备救场。

  谢老师深吸一口气:“你最好祈祷别遇到我监考。”

  沐恒:“老师,按照我们学校的监考安排规律,某门课程的老师是无法监考本门课程的。这也就意味着从制度上,您来监考我数学的可能性就被直接杜绝了。”

  谢老师愣了一下,注意力回笼:“你……”

  沐恒还在继续:“另外,老师啊,我觉得您应该在学生面前做好表率。开车的时候应该专心的开车,而不是跟同车的乘客一起聊天。数据上认为,绝大多数的非自然因素交通事故,它们是由司机的注意力不集中造成的。”

  谢老师:“……”

  敲你吗?!

  听见没有?敲你吗啊!

  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

  他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逐渐宁和。

  “沐恒。”

  沐恒:“怎么了?”

  谢老师露出了诚恳的表情:“你有机会一定要去当老师。”

  沐恒轻轻地挑了一下眉头,不知道谢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谢老师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大量地皱起。

  他说:“我很期待你被你的学生气到爆炸的那一天。”

  班长在旁边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一声。

  沐恒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向了窗外,消逝的景物色彩各异,道旁的树木成荫。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车内的气氛在沉默里一点一点的回落。

  柯函忽然出声打破了这种古怪的沉默,向谢老师询问到:“老师,您这么着急找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班长闻言顿时头皮发麻。

  他已经知道谢老师为什么要急着找柯函了,但是他根本说不出口。

  沐恒也知道。

  可是他也没有说。

  很明显,谁都不想要打破这种极度脆弱的平静。

  谢老师垂眸盯着眼前的车道,外面川流不息,很是热闹。

  他其实是很担心自己的这个学生的。

  第一是因为柯函是半路过来的转校生,不一定能够合群,而不合群导致的学生问题数不胜数。

  第二则是因为他大概的知道一点柯函的精神问题,不是通常意义上那种要送到精神病院里的精神病,但它依然是精神疾病,一枚埋在学生心里的定时火乍弹。

  第三就是担心柯函的成绩,他要是一直萎靡不振下去,到时候高考考出来一个稀烂的成绩,很难跟他家里人交代。

  所以,在柯函正式进入他们的班级学习的那一天,谢老师就把班长叫了过来,让他对新来的同学多加关照。

  只可惜柯函同学行事风格极为独立,班长这种老好人都无法入手对他进行一定的人际交往安排。

  而数学课代表陈鹤之前跟柯函的日常交流大概就是两句话——“作业?”“给。”

  亏谢老板还专门把收数学作业的职责交给了每一排最后的一名同学。

  根本就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谢老板再次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他泛紫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喉头涌上来很多话,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句:“那我先问你一句,柯函你如实回答,你们两个也不要帮着他一起骗我,柯函你饭吃了没?”

  柯函缓缓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老师为什么要这么问?

  作者有话要说:【“正煮”是个梗,谢谢理解。】

  【另外,推荐一本朋友的文《装A出道容易被人扛走(娱乐圈)》by鯊掉,已开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