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上齐了, 林见破天荒地拿起手机对着拍了好几张。
一开始任景还没注意到他是在拍照，因为都知道林见没有个拍照的习惯。
第一张照片里他刚好伸手去调整盘子的位置。
“没拍到我吧？”任景问。
他倒不是怕出镜, 他怕的是林见一个公众人物，再加上过去有那么点疑似同性恋的“黑料”，自己主动捶和一个男人一起吃饭不免会让黑粉抓住小辫子。
现在网络有多可怕，抓住点蛛丝马迹就能编出一个完整又离奇的故事来。
“拍到了。”林见说，他把第一张照片调出来，特意放大举着给任景看, 他笑道：“就发这张。”
任景眸光闪烁了一下，装作自然地给林见盛了碗汤。
“哦，发吧。”
早些时间转的汤游的那条微博现在已经掀起轩然大波，甚至上了热搜。
词条里有两个人的名字, 点开之后底下全是小粉丝说“嗑到了”。
林见看了一眼就退出来了, 他看了看时间说：“直播完再发。”
任景“嗯？”了声，“你要在这里直播？”
林见抬头看他：“是啊，不然吃饭就太晚了, 我边直播边吃时间刚好。”
“那我……万一不小心出声了怎么办？”任景有些担心。
“你坐过来和我一起播都行。”
任景赶紧摆手，并表示自己会装一个好哑巴。
当然，要真的一起播林见是没意见, 但估计明嘉立刻飞过来把他杀掉。
*
韩秋时发现微信被拉黑也就是转瞬的事，当即就越想越难受, 站起来就往外冲想去找林见。
到门口撞上表姐，又被一路拉了回来。
“你疯了吧？”表姐一路过来是看着门口层层守卫, 韩秋时就这样冲出去就算保镖们都收着手也难免打出个好歹。
自从韩霖上次离开之后，韩秋时除了定时去公司之外, 门口永远有数十人把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韩霖一声令下还是能牵制住韩秋时。
当初那个暂时性的胜利几乎冲昏韩秋时的头脑, 现在想来当初没有做好的工作太多了，好不容易翻上去，却一时激动没有稳固好位置。
现在被拉下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韩秋时没想到会这么快。
快到他现在彻底和林见失去联系，却还不能亲自去找人。
这些年来他总要以林见当作自己的养料，无论多苦多累，能知道林见最近在做什么，林见过得好不好，他就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现在被韩霖这样困着，他得不到任何消息，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一潭死水里，俨然没有一丝生气。
表姐偶尔回来给他送他母亲给煲的汤或者做的其他什么饭菜，韩秋时从小就不怎么吃得到母亲做的饭，从小在亲情这方面就缺失的厉害，现在这样一边弥补一边围困的局面只能让他沉浸在那个被围困的痛苦之中。
打开饭盒能闻见香味，但和所谓的妈妈的味道全然无关。
他不知道妈妈该是什么味道，无从怀念起。
于是送饭菜这点慰藉也起不到作用，韩秋时的母亲能感觉到在一点一点把儿子推向更远的地方，于是跟韩霖闹了一场，这才恢复了韩秋时在屏城的自由身。
但不许他离开屏城是韩霖的最后底线，再怎么闹也打不破这一点了。
这天韩秋时照旧打开微博习惯性扫了一眼，起初林见的微博里没什么动静，但他注意到其他地方不平静，于是点进热搜里看了下。
韩秋时毫无防备地点进词条，看见的就是汤游的微博。
林见乖乖坐在椅子上化妆，一张是闭着眼睛的单人照，另一张是和汤游的合照。
合照中林见那没反应过来的迷茫脸怎么看都有一种懵懵的可爱感，韩秋时看见的那一瞬间也这样觉得。
但也只是一瞬，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接近林见，只有他不可以了。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脑海中就反复闪过自己四年前做过的一切，紧接着就是重逢后永远把淡漠疏离写在脸上的林见，以及接近林见的每一个人。
这一切串联在一起简直让人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做不到，压抑到他死死咬着牙才能控制住不发抖。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当年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
没过多久林见就转了这条微博，不过语气倒是公事公办。
韩秋时像网络上和林见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每一个粉丝一样，透过他的每一个字去揣摩他的情绪，试图看清他真正的意思。
他现在和那千千万万的陌生人于林见而言毫无区别。
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地从林见最亲密的人走到现在这一步。
一声难以控制的痛苦闷哼声音充斥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韩秋时紧闭着双眼，一直到发现自己气上不来的时候才猛地睁开，他看着天花瓣，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晕过去的时候他自己没什么感觉，就是突然没意识了，耳边隐约听到有人惊呼：“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还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人拖拽起来。
但具体的他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软弱的人，在面对自己和林见越来越远的关系时，他总想逃避。
醒过来是两个小时之后，在医生略显惊讶的目光中，韩秋时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继续睡吧，这会儿烧还没退下去。”
韩秋时拿起床头放着的手机，脑子昏昏沉沉的，他摇摇头：“我没事，辛苦了。”
他现在脑子的确在发懵，包括刚才一直在半失去意识的状态，却还一直记得林见今晚有场直播。
他太久没有见到过林见了，照片是远远不能解除这种难以相见的思念的。
如果一直沉浸在无法见面的情况中，他也许还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发作的/瘾/君/子。
只是前段时间那频繁的见面给了他甜头，于是再去面对这样的苦日子就显得百倍苦涩。
林见的直播按时开了，看样子是在哪家餐厅吃饭。
他全程都很放松，看着弹幕，跟粉丝聊着天。
趁着空档吃两口饭，弹幕不少粉丝都让他多吃点，说太瘦了看着心疼。
韩秋时也想发，但他现在连打字的力气都没有。
到一半的时候林见跟前突然多了一碗盛满的汤，入镜了一直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
明明全场都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
韩秋时一瞬间绷紧了神经，目光死死盯着林见的脸，想看他的反应。
屏幕中的人却只是习以为常般地说了声：“谢谢。”
是经纪人？
还是助理？
还是谁……
粉丝当然和他有同样的疑惑，林见也并不避讳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满屏的“是谁”，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僵硬的任景，笑了起来：“不是工作人员。”
弹幕紧跟着继续问是谁。
林见模棱两可地笑着说：“朋友。”
韩秋时费力地捂了一下心口，想说这次林见真的很狠心。
他轻轻关掉手机放在一边，拿起床头柜放着的药盒问：“吃多少？”
他表情里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生病的虚弱感深深地印在他眉宇之间。
但医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韩秋时就已经倒了下去。
一晚上高烧到四十度久久不退，韩秋时烧晕了的时候居然想起了小时候。
原来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林见，那个时候林见是哥哥。
只是那个哥哥看着很不好接近很不合群，所有小朋友都不和他玩。
韩秋时会想，这么好看的哥哥为什么不带他一起玩呢？
于是小的时候总会凑过去哥哥长哥哥短地喊，拿着早已不符合林见当时年纪的小玩具硬要塞给林见玩。
认识的那么早，怎么这走了几十年的路反而相隔越来越远。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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