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你好,亲爱的>第37章

  京都的上空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一片黑压压的云,成群结队遮天蔽日,伴随着嗡嗡的发动机引擎的轰鸣声,像是来自天国索命的号角。等人们反应过来,才发现这云并不是真正的云,而是聚积成片的军用飞行器,每一架飞行器上都统一印着血色的圆形与三角形,那是境外无政府主义的典型标识。

  阴影下的人们如同渺小的蝼蚁,慌不择路地奔跑在逃离那片瘟疫一样染血的灰色包围的路上。

  然而那群飞行器在空中停留半晌,并没有发起任何突袭或攻击,雪片似的传单从天而降,像古时出殡的特殊仪式。有人大着胆子捡起一张,看见上面写着“为了自由抗争”的口号,还有与该组织取得联系的方式和通讯频道。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商场与办公楼包括家用显示屏上都突兀地亮起,开始播放一段全息录像视频,视频中的主角正是周知源元帅和他的家人们,以及叛军首领方毅。

  当播到方毅向周元帅质问他是否知道“道貌岸然”四个字的写法的时候,坐在家中的余珮已经拧紧了眉毛。

  酷暑难耐,元帅府周围的树荫里传来喧闹的蝉鸣,商淼远托着自己八个多月大的肚子,艰难地在客厅里缓慢地挪动,与他相伴的还有他的爱犬“周培青”,这狗护主得很,可能是知道小主人马上就要降生,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商淼远,也不闹腾着要去散步放风了。

  待他挪动到客厅的虚拟显示屏前,刚好听见“每一次革命都会造成牺牲”这几个字。

  余珮立刻把显示器关上,却已经来不及,商淼远问:“发生……什么了?”

  这件事遮掩是遮掩不了的,即便此时商淼远错过了这条视频,往后他只要翻阅社交平台,也会看到相关的信息,到时候人们的舌头恐怕更尖酸刻薄。

  余珮拢了一下鬓边的头发,才捡着不那么刺激人的话说:“方毅把之前我们一家跟他的通话视频发到媒体上了。”

  此人的心肠歹毒二字不足以形容,商淼远很快想通其中关窍,沉默半晌才说:“他这是一套……组合拳。”

  余珮说:“是,先以两次恐袭造成威慑力,再以联邦的不作为降低政府的公信力,最后以元帅的失德彻底摧毁民众对联邦的信任和幻想……他从来都是个厉害的人物。”

  这位厉害的人物在空洞晦暗的外太空如丧家之犬般蛰伏将近三十年,直到现在才卷土重来,怎么会没有万全的打算?商淼远的眉头深深拧起,他没有本事分析这件事情的厉害关系,却能想象到此时周元帅及整个周家在第四星系中的处境,光是民众们的悠悠之口就能将他们淹死。

  商淼远不必打开社交网络,上面必然充满了对元帅及元帅夫人的抨击和质疑。原本的军事问题变成了舆论问题,更加难以收场。

  余珮反倒放下这件事,问:“饿了吧?他们今天估计不能回来吃晚饭,你想吃什么?要吃甜点吗?”

  “您不用忙。”商淼远显然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他深知此时余珮不过是强装镇定,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大吃大喝,这位母亲只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夫罢了。

  到了晚上,社交媒体上已经人脸狗头骂成了一锅浆糊,那些宣传单上的通讯频道显然已经有人拨通过,而且不少人都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相关的攻略,明里暗里说投诚组织的好处。

  尽管联邦几次删帖删评,也没能遏止住这股风潮,反而被民众们骂得更惨,说他们抵御外敌不积极,删起普通民众的帖子来倒勤快得很。

  两个Alpha披星戴月乘着夜色回家的时候,狗在门里叫了两声。屋里的Omega都站起来,看向门外。余珮已经迈着步子去玄关迎接他们,商淼远也扶着沙发慢慢往那边挪。

  待两人进来,余珮并不问他们现在情况如何,而是说:“吃饭了没有?我给你们做碗面吧?”

  尽管没有胃口,元帅还是轻轻拍拍爱妻的手,说好,多加点芝麻油。

  小狗与周培青还是熟悉的,绕着他的脚边转了两圈。周培青疲惫的面容在看到商淼远的瞬间洋溢起一点光彩,轻轻抚弄了一下他的肩膀,问:“这两天还好吗?”

  商淼远握住他的手,说:“还好,没什么问题,宝宝很乖。你呢?”

  “我也很好。”他走进客厅的卫生间去洗了个手。

  商淼远就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着他。

  暖光下,周培青通过洗脸池上的镜子看到他温驯柔软的倒影,笑了一下,说:“你打算看着我上厕所吗?”

  商淼远干脆走进来关上了门,靠在门背后,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陪着他上厕所。“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周培青甩了甩手上的水,过来拥住他。

  两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听见父母一辈正在谈话,余珮面对着灶台,周元帅就站在她旁边,说:“事情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有分辨力的民众还在多数,如果情形实在难堪,大不了我主动请退。新一辈里也有不少好的人选,只是……现在这形势,我多少有些不放心罢了。”

  余珮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说:“方毅太下作了,我没想到,这些年他变了这么多。”

  “他现在是不成功便成仁,手段自然极端。我只是没想到培松也搅进这件事里。”周元帅说完,叹了一句,“他那么年轻,不该被这么毁了……”

  “是我没有仔细盯着他……”

  “是我对他太严厉了。”元帅截过妻子的话头说,“越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我原本以为不让他去参军,就不会重蹈方毅的覆辙,没想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过了一会儿,余珮的眼眶似乎是红了,问:“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他?”

  周元帅没有说话。

  卫生间旁,年轻的夫夫听了一会儿,故意加重脚步声,往餐厅走过去。

  一个月来连续分隔两地,四人难得有机会一起吃一顿晚饭,虽然只是简单的两碗面,却显得弥足珍贵。

  他们不再谈军部和方毅的事,只专注于眼前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