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左渤遥)

  趁着天气没彻底变凉,漆浩来北京找我玩了,他穿着卫衣,戴透明框的眼镜,推着银白色的行李箱跑向我,见面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腿完全可以跑了。”

  “看出来了,”我说,“好了,走吧。”

  还好工作最密集的时候已经过去,虽然不可能天天奉陪,但还是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去玩。看起来,漆浩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正当我打算接了行李箱和他一起出去,他却冲着我张开了手臂,轻声说:“抱一下。”

  抱一下就抱一下,虽然没明白为什么会在重逢时忽然提出这个要求,但我还是热情地和漆浩拥抱,他紧紧拥住我,说道:“真的好久不见了啊。”

  “怎么?很想我吗?”我笑着问。

  他说:“想啊。”

  “那就多待几天,”我帮他推箱子,箱子很轻,于是又说,“北京不比成都,最近已经天凉了,你肯定没带厚衣服。”

  “还好,箱子里还有外套和毛衣,实在不行我就去买几件。”

  “这么大方了?漆老师。”

  漆浩斜挎着单肩包,跟在我身边走,他问:“我在你心目中很抠门吗?”

  “不是抠门啊,”司机在门口等我们,我把箱子递过去,让漆浩先上车坐,我说,“因为漆老师做什么都会先想到孩子们,宁可自己好久不买衣服,也给学生每人买一个很贵的书包,所以很棒。”

  “现在好很多了,”终于,他逮着了自己想聊的话题,说,“还有各种扶持和捐赠,两年前有的孩子都没鞋穿,冬天也穿着凉鞋,我自己吃得饱穿得暖,觉得有些东西没必要买,想把钱花在更值得的地方,你千万……千万别觉得我抠门。”

  “不会。”我摇着头说。

  然后,我们开始完善后面几天的游玩计划,其实漆浩不是那种爱逛的人,不论我提议去哪里,他都没意见,我说:“这次不想被拍到发网上了,所以我要注意点。”

  漆浩转过头来问我:“怕别人误会吗?”

  “不是,觉得不习惯,这是我们私底下出去玩,有什么可曝光的啊。”

  我提的袋子里有在家切的水果,还有咖啡和三明治,把袋子递给漆浩让他吃一点,因为去吃饭的地方不可能一秒钟上菜,他把三明治拿出来打开,还问我要不要咬一口。

  我说:“算啦,刚吃完包子。”

  “好吧,”漆浩调整了一下坐姿,咬了一口三明治,说,“听你这么说我还挺放心的,本来以为你们明星天天减肥。”

  我说:“停止啊,我才不是什么明星,而且你想想,我去成都的时候那么能吃,哪儿有天天减肥的样子啊。”

  “不一样嘛,现在你已经在工作了。”

  以前,漆浩根本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后来知道了我是歌手,也好像并没有刻意改变对我的态度,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出“明星”两个字,但我告诉他,我就是一个写歌唱歌的,并不火。

  “火没什么不好。”漆浩咬着三明治,其实三明治没多大,吃了也不会影响待会儿吃饭,我怕太干,就把咖啡打开递给他。

  其实,漆浩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意外,我以为在他这种质朴的务实派眼里,物质和名誉算不上什么,于是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重复:“火没什么不好。”

  又说:“我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做到极致,被很多人认可,为别人带去意义,不论是教书还是唱歌都是这样的。”

  忽然想起以前开玩笑说过要给漆浩介绍女朋友,而现在,越来越觉得很少有女孩子能招架得住他这种人,就算是我身边那些阅人无数的朋友,也一定会喜欢他这样子的。

  怎么说呢,首先是很温柔,但温柔和自信共存,让人在谈话时不知不觉就做好了被他说服的准备,让人觉得很可靠。

  后来,吃午饭的时候再次聊起了环球影城,我说:“我之前去过两次了。”

  “和朋友一起去的吗?”漆浩把盛水的玻璃杯放下,拿起了筷子,问道。

  我啃着半块牛肋排,想了想,还是先擦了一下沾油的嘴巴,回答:“对,第一次和张豆他们一起去的,第二次……和朋友一起去的。”

  忽然,那天的场景再次灌注进脑子里,像电影一样流畅地播放,尤其是晚上结束之后和Frank还有他朋友一起吃了饭,他朋友一直用八卦的眼神看着我俩,这种情况下,就算心里没鬼也开始虚了。

  那天在车上,张豆还问我吃饱了吗,我说:“无论怎样,饭还是要吃的。”

  “聊得还好吧?”

  “挺好的,东拉西扯,什么都聊。”

  “看吧,”她忽然就开始了感慨,说道,“这样多好,用不着那么伤心,易衣一直担心你,特地让我跟车过来,再想想你们分开的那段时间,别说你自己,连我都快神经衰弱了,整天被你吓得心惊胆战。”

  “其实这样也不好,我某些时候会觉得他特讨厌,某些时候又觉得他挺好的,一觉得他还不错,就感知到潜在的危险了。”

  张豆却说:“很正常啊,就算做不成情侣,做朋友也需要互相喜欢和接纳,如果你单纯地讨厌他,你们也不可能约着一起去玩了。”

  周围人都太成熟或者极其成熟,这样看,张豆倒是很特别的一个,她柔软而充满善意,虽然有时候总太执拗、胆子小,但让人觉得容易相处。

  吃着牛肋排的我回了神,漆浩问我想什么呢,我说:“吃饱就开始发呆了,没想什么。”

  “你觉得北京有没有什么正宗川菜。”

  “川菜挺多的呀。”

  “正宗的呢?”漆浩穷追不舍。

  我想了想,其实也不知道漆浩评判正宗的标准是什么,于是说:“我不知道,可能都不太正宗吧。”

  他忽然弯了弯嘴角,说:“你干嘛像怕我一样,我的意思是给你做菜吃,想吃的成都味道都可以做,还有,我爸爸有个堂哥在重庆当大厨,所以我也会做江湖菜。”

  “可以啊,随时都可以做,不过我家厨房没多少东西,但要什么材料楼下就可以买。”我拿起湿餐巾擦了擦手,接着,又上来一道菜,漆浩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忙着翻包。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相框,比手掌还小的,上面的图案是一只熊猫抱着吉他,说:“之前去蜀绣夏令营当志愿者,我自己绣的,太难了,做不来针线活,绣了快两个月,勉强可以看看。”

  因为有吉他,所以我问:“这个熊猫是我吗?”

  “对啊,旁边还有一个‘遥’字。”

  我没想到漆浩一个擅长跳绳、打篮球、修房顶、砌砖墙的人,居然能做出这么精美细致的手工。

  接下去,我能发出的音除了“哇”就是“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