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当局者迷>第90章 90

  袁祝注意到自打高瞻的上海之行之后,精致女人就没再来过事务所。她想自己骗自己,高瞻和精致女人确实只是单纯地去上海给高教授联系临床试验的靶向药,但是无论怎么粉饰太平,袁祝也说服不了自己。

  正当袁祝快要对精致女人感到麻木的时候,有天下午,还是三点钟左右,精致女人出现在了事务所。如果不是因为精致女人手里拎得包还是那个两万多的葆蝶家橘色编织皮包,袁祝还真没认出来和张梦睫说笑着寒暄的这个中年女人——平底鞋,没喷香水,淡妆,精致女人怎么突然改变着装风格了?

  还没等精致女人从高瞻的办公室里出来,张梦睫的微信就发过来了。

  凯文妈:大猿,我可太伤心了。?大猿猿:你咋?

  凯文妈:林律师居然都怀孕了,我努力了半年还是没成。

  袁祝震惊,手机差点摔地上。

  大猿猿:谁的孩子啊?不是说她还没结婚吗?

  凯文妈:她没跟我说,就说结婚快了。

  大猿猿:我噻。咋,看人家有小孩受刺激了?

  凯文妈:嗯嗯。

  大猿猿:二胎会有的,天伦医院欢迎您,天伦不行去新兴,新兴不行做试管,到时候没准直接来对双胞胎,高效快速便捷。

  凯文妈:瞧你,我又不是生孩子机器。

  大猿猿:你知道就好啊!!我的清华大学霸。

  张梦睫回给袁祝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结束了两个人的对话,可袁祝无法再集中注意力,她举着手机盯着和张梦睫的聊天记录,脑袋里面高速运转着。

  精致女人怀孕了?!难怪她换了打扮。那孩子的爸爸是谁?该不会是高瞻吧?

  袁祝琢磨着,然后抄起电脑径直去了高瞻的办公室。

  其实袁祝的工位离高瞻的办公室,撑死了有五十米的距离,但是这五十米,此时大概是全世界相对距离最长的五十米。这种相对距离不在于只见重重叠叠的办公桌工作台或来来回回的建筑师实习生,更不在于此时十之八九站在高瞻面前如同横亘在高瞻和袁祝之间的精致女人,而在于,如果说以前,袁祝透过高瞻办公室的玻璃门和玻璃墙看见了高瞻,那么此时这些大块透明玻璃则默默地宣示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因为袁祝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高瞻身上——她想看看她突然打断这对狗男女的二人世界,高瞻会有什么反应——所以袁祝没有看到她进门之后林雅眉怒目圆睁地瞪着她,眼睛里的愤怒简直要把房子都给点着了。

  不出袁祝所料,当她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高瞻办公室的玻璃门进到屋里的那一刻,高瞻的脸上有明显的尴尬,那表情就是做亏心事然后被鬼敲了门的生动演绎。

  “哎呀,对不起高老师,我一会儿再来找您,手里有一篇稿子需要您过目。”袁祝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高瞻揉揉鼻子,嘴上嗫嚅着应了一声。

  回到工位上,袁祝苦笑着打开手机日历,一天一天地数着她还有几天离职,算着她还有多久能够解脱。到时候她一定要快刀斩乱麻,绝不能拖泥带水。

  袁祝下楼到星巴克叫了杯不加糖不加奶的热美式,端着白瓷杯子坐在玻璃边上看外面人来人往。可能袁祝自己都没觉察出来,只要精致女人一来事务所,她准会逃到楼下的星巴克去喝杯咖啡。可能是咖啡有什么治愈的奇效吧,就像张晓风说:咖啡并不精致,但很醇正,我把奶水缓缓搅入,氤氲的浓雾一蓬蓬冒出白骨瓷的杯面,那种感觉对我而言居然就是,幸福。

  大概是做贼心虚,林雅眉前脚刚走,高瞻就把袁祝叫进办公室,不管不顾地从背后抱着袁祝,一起欣赏北京傍晚的夕阳。

  “怎么不用我给你买的那个水果香水?”

  “我用了啊,但是今天没用。”

  “好吧……那怎么也没见你戴我送你的项链?”

  “上回我去你家的时候不是还戴过吗?其实那个链子刮我头发,每次摘下来的时候都要薅下来几根毛儿,可疼了。”

  “嗯……还有我给你买得两个包,你好像也没用过吧?”

  袁祝知道高瞻估计是存心找茬,她挣开怀抱,安抚似的婆娑高瞻的大手,微笑着回怼,“你说我一个月薪三千的实习生,天天背三万多的大牌包,这是不是有点太烧包了?”

  高瞻还想再说什么,但被袁祝先抢了话把,“得了,你一会要不要加班?”

  “还有点事儿,七点,七点下班行不行?”高瞻知道袁祝这么问的意思,最近袁祝都不再在他家过夜了,他得要快点干活儿多挤出来点时间。

  “嗯嗯。”

  尽管高瞻觉得打他从上海回来之后,袁祝似乎对他有点儿不冷不热,亲昵时也总让他觉得有点儿例行公事、按时缴粮的敷衍,但总的来说袁祝还是高高兴兴和他约会吃晚饭,大大方方到他家翻云覆雨。平心而论,袁祝堪称完美女友,不作妖,不要求送礼物,不过分打扰他工作和个人空间——因而高瞻得以把精力分配到令他头大的事情上,比如和林雅眉斗智斗勇,劝她把孩子打掉。

  然而,每当袁祝大晚上的也要从东边开车回到西北角在自己家睡觉的时候,“独守空闺”的高瞻总觉得袁祝似乎有恃无恐——这不正常,爱情中的人,无论是经风历雨的中年人,还是初尝爱情滋味的少男少女,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患得患失。可是袁祝似乎少了一些仓惶,要么是她掩饰住了,要么就是她完全没有心——怎么可能有人能坚决地抽身于温柔乡,怎么可能有女人拒绝在爱人臂弯里醒来的温柔。当袁祝在一番云雨后独自淋浴洗澡时,哗啦哗啦的水流声总像是大浪拍打礁石一样荡涤高瞻的心,莫名的,他有点儿同情那个手腕上戴着三十多万一块的江诗丹顿腕表的年轻男人。

  袁祝其实也看出来高瞻最近一些不太对劲儿的地方,比如高瞻车里隐约飘来的烟味。虽然高瞻的香水味几乎遮盖住了车里的烟味,但是袁祝有狗鼻子——主要其实还是因为她对此很有经验,之前她读硕士的时候,她妈妈祝美欣还没回呼市长住,所以那个时候袁祝每次都是偷着在车里抽烟,然后用香水遮盖住烟臭味,以防她妈发现。

  尽管高瞻独居,但他似乎偏爱在车里抽烟——到家之后在楼底下停好车,关掉夜视灯,空调风量调低,车窗打开个缝儿,点上一支烟。路灯下团聚着很多小飞虫,旁边绿化的树上有知了聒噪的叫声,明明应该是墨汁般淳厚的深沉夜晚,但是灯光和噪声生生把夜色扭曲得如同一张过曝光高感光的照片,让人看不真实。

  高瞻享受躲在车里抽烟的时光。每当这时,他既可以远离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柴米油盐,也可以远离事业上的功名利禄加官进爵,他可以安静地欣赏和体会一点点火星忽明忽灭,一缕缕青烟渐消渐散。

  没有任何烦恼,没有任何杂念,他只是他,他只有他——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