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池越跟着官烁上了车。
他这几年做进出口方面的生意,经常欧洲和国内两头跑,这次回来,明显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
副驾驶上,池越问,“他身体出了哪方面的问题?”
官烁深吸一口气,侧目看去,“先天性脑血管畸形,跟贺文一样,但是没有他弟弟那么幸运。”
池越眉头皱紧,“怎么说?”
“一只耳朵,失聪了。”
就像是烈日灼灼的艳阳天突然被狂风暴雨轰鸣乱炸,万丈高楼抵御住漫长岁月的摧残腐蚀,却在惊涛来临之时,濒临崩塌。身体里维持机能的氧气似乎在一点一点被抽走,窒息感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池越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这样的预料,在过去七年里,偶尔听到过,也确实是在他设想的列表上。
他曾经为裴贺阳的不辞而别列过一张单子。
第一条原因就是绝症死了。
但后来官烁和崔震都曾提起过他去了欧洲,那就表明还活着。
第二条是移情别恋。
第三条是毁容了,没脸见人。
心里不可能没有恨意,池越曾经想过,找官烁要地址,杀过去把他揍到半死。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即便是天塌下来那种想要自己承担的理由,也是不可原谅的。因为在他决定自己走未来的路时,爱不爱都不重要了。
因为被抛下的那一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但是,时间教会人淡忘,却也无法彻底斩断得知真相时的压抑。
池越慢慢松开攥紧裤子的手指,哑着嗓子问,“还治得好吗?”
官烁叹口气,摇摇头,“医生说,没什么希望,但好在,另一只耳朵的听力没受损。”
“那你今天过来,目的是什么?”池越直接挑明,觉得其他细节似乎也没有再聊的必要,知道结果就够了。
官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是他给你写的信,拜托你,回去看看。”
他用的这三个字,是无形的压迫,但池越拒绝得干脆,“不用了,我不吃这套,如果你只是来告诉我这个结果的,那也说完了。”
“没有。”官烁有些急,脱口而出,“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去德国?看望他?陪他?或者是......”池越冷笑一声,终于转头盯着官烁的眼睛,“他这么多年来不得已离开,受尽痛苦,整天酗酒抽烟?”
“所以,你们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希望我能过去,劝劝他,让他好好生活下去?”
官烁咽下喉咙,嘴唇微微张开,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池越又笑一声,“抱歉,官烁,这个忙我帮不了。”
说完,他推开副驾驶的门,下去,在关上门的前一秒,弯下腰,“因为这样的日子,我自己过了好多年,熬过来了。”
“他死不了。”
回去面馆的路上,走近两只猫儿子曾经住过的胡同,池越驻足停留一根烟的功夫。
红砖青苔,破箱子搭成的猫窝早就没了,以前逗裴贺阳说用来铲屎的大铲子没了,丢在猫窝旁边的几块大石头也没了。
什么都没了。
池越眼前浮现出裴贺阳第一次出现在胡同口的场景,□□不啦叽的模样,洗到发白的T恤短裤,还有一双绿色军跑,还真是骗到他了。
以为他没钱,所以让他在面馆打工,往后什么事都想着他,打游戏,复习功课,吃饭多给他留一碗.......
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扬起来的,再看到眼前空空如也的一条狭长胡同,池越垂下头,踩灭烟头。
走了,就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