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深处有什么Ⅱ>第42章 仪式感(10)

  一场电影下来,安岩本就疲乏, 此时更是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打算着赶紧回家补觉,精神多少有些放松, 却冷不丁被人抓住了手。

  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 他抬手按住那人的肩膀,一个过肩摔将他猛地掀翻在地。

  云骞在被摔在地上的前一刻, 脑海里想的是:我太难了,为什么我不去喜欢一个正常人。

  众人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得纷纷如鸟兽般四散而走, 迅速为云骞腾出了足够他疼得打滚的空地。

  安岩一见事态不对, 赶紧过去将他扶起来,询问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丝情绪:“不好意思, 条件反射性的……你没事吧。”

  云骞捂着后脑勺在安岩的搀扶下缓缓往上起, 只觉脑袋一阵眩晕,双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一个踉跄又往下倒。

  而这一次,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可算跌进安岩的怀里了。

  看来神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头好痛啊, 我要昏过去了。”嘴上这样说着,云骞两只手却犹如蟹钳一般牢牢扣住安岩的肩膀, 抠都抠不下来。

  不管了, 不管旁边人要怎么说怎么想了, 反正就是不要脸了, 今天谁敢教育他就和谁急。

  安岩微微挣扎了下, 无果,只好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松手,很多人看着呢。”

  云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开始装晕,想着要是他能一个公主抱给自己抱出去那岂不美哉。

  但安岩可不吃他这一套,掏出手机就要打120。

  云骞赶紧一个深呼吸睁开眼,还如林黛玉一般病恹恹柔弱扶额:“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

  “没事了吧。”安岩放下手机。

  “没事了。”

  “那走吧。”

  “可是头很痛。”

  “不影响腿吧。”

  “不影响……”

  云骞真是服了,这人怎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简直就是根木头,烂木头,木头都比他有灵性。

  “明天去医院拍个CT,检查下有没有脑震荡。”安岩自顾走在前边,看也不看他。

  云骞揉着脑袋,委屈地撇撇嘴。

  “还有,对不起,并非故意。”

  一晚上了,就听他说了这么一句人话。

  本以为一起看个甜甜蜜蜜的爱情喜剧电影能给两人间升升温,感情更进一步,结果看了部烂片不说,还被他当着众人的面摔在了地上,肺都快气炸了,不知道磕到后脑勺容易磕傻嘛,傻了他养自己一辈子嘛。

  “如果觉得对不起,让我回摔一次。”

  安岩笑笑,不反驳,乖乖伸出自己的手。

  云骞望着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汗,接着一把抓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攥在手心。

  他悄悄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瞅着安岩,也默默期待着不该期待的。

  十一月份的天气,还不算太冷,但安岩的手却丝毫没有温度。

  安岩就这么伸着手被云骞握了一会儿,了解到他并没有报复的想法之后,又缓缓抽回了手。

  他转过身,前方是电影散场后拥挤的人群,喧嚣着,热络着,而他则如同海中央一座孤岛,寂寥且孤独。

  “抱歉,恕我无法回应。”

  安岩也不是傻子,更何况云骞表现的这么明显,任他再瞎都看出来。

  云骞好不好,平心而论,好,一个年轻且朝气蓬勃的可爱男孩子,笑起来甜甜的,热情又开朗,天天像只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追在自己身后,会一直用那种满怀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甚至于几乎要成为自己的附属品。

  在第一次从警局迎新大会上见到他时,对他印象就很深刻了。

  那时自己坐在下面,看着他,想着“这孩子一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他那种天真无邪的眼神并非伪装出来的,一看就是被爱意包围着长大的。

  而自己,却同他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生。

  他太美好了,以至于自己真的不忍心破坏他现在所处的这种美好,希望他能一直被爱包围,而如果是自己的话就只会拖累他。

  而此时的云骞,就像一个犯了错被当场抓包的小孩子,慌张的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不管是处于何种原因,安岩已经很明白地拒绝了自己。

  云骞觉得鼻子酸酸的,但当着安岩的面还要给自己留足面子。

  他吸吸鼻子,把头转向一边,晦涩开口:“少自作多情,想太多了你,你这是偏见,男生之间怎么就不能牵手了,向你示个好而已。”

  安岩轻笑一声,顺着楼梯下了:“是么,那是我误会了。”

  云骞也不继续逗留,转身往影院门口走去:“我先送你回家。”

  俩人在车上一路无言,直到车子驶到安岩家楼下才互相生硬道了别。

  云骞双手扒着方向盘,望着安岩渐渐消失于楼道中的身影,最终长叹一声,无力地倚在靠背上。

  打开天窗可以看到漫天繁星,在夜空中形成一道银光闪闪的长河,缓慢静谧地流向远方。

  无疾而终的感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冲动下一厢情愿的热情追随,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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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于渊见到云骞的时候,看见他鼻头是肿的,眼睛也是肿的,脸都是肿的。

  他也不说话,就一个人托腮坐在窗边装忧郁。

  于渊拿胳膊肘捅捅他的胸膛,露出一口大白牙:“怎么样,电影好看么。”

  云骞换了边腮来托,像个命不久矣的老人家一样发出一声哀叹:“你和嫂子出去看电影的时候会关心电影到底演了些什么嘛。”

  “必须会啊,不过我俩谈恋爱那会儿倒是不会。”于渊摸着小胡子认真回答道。

  “没仔细看,无非就是些男欢女爱吧。”云骞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谁真问你电影咋样,我是说你和咱们局那位高岭之花……嗯嗯?”说着,于渊还自以为帅气地挤眉弄眼一番。

  “血崩。”云骞照实回答了。

  “怎么个崩法?”

  云骞烦躁地脸朝桌子撞了下去,瓮声瓮气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拒绝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同性,还是只是单纯的对我无感,总不可能给我扯出什么身负血海深仇,儿女情长先放一边这种三俗理由吧。”

  “还有一种原因你没说。”于渊认真地看着他。

  云骞转过脸:“什么。”

  “丑拒。”

  “不可能,你长这样都能追到嫂子,再说,我不觉得他是那种颜控。”

  “那我能问问你瞧上他的理由是什么吗?”于渊问道。

  云骞想了想:“大概是相貌突出?”

  “这不就结了,你自己都这么肤浅,凭啥就不允许别人也肤浅,双标也不是你这么玩的。”

  云骞懒得继续接这个话题的茬了,坐直身子四处张望一番:“苏闻予怎么还没来,就等他出警呢。”

  “他?估计在家化妆呢。”

  “化妆?”

  话音刚落,余光便感觉到门口一阵刺眼的光,就在这金光中,某位描眉画眼的男士款款走来,耳钉折射的光与他自带的圣光交相辉映。

  云骞觉得自己差不多快瞎了。

  于渊拿起桌上的笔筒,将笔倒出来,走到那位美妆男身边,递过去:“例行检查仪容,耳钉唇钉乳钉都摘了,我先帮你保管。”

  “我日,我身上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钉。”

  “少废话,还有隔离唇膏粉底液都擦了。”

  “嗨呀,咱用不着那些东西,天生丽质就问你气不气。”苏闻予骄傲说着,手上还是乖乖摘了耳钉扔进笔筒。

  “警察就要有做警察的样子,你看局里还有哪个像你一样,你把自己捯饬这么精致给谁看,给凶手看?”于渊瞪了他两眼,“赶紧换警服。”

  一帮人在警车上叽叽歪歪半天,待车子驶进了WD公馆的小区内才闭了嘴。

  根据吴瑕提供的地址,几人敲开了那位租客的门。

  大门一开,一个看起来满脸倦容的中年人探出了头,见到警察,顿时诧异:“你们找我……”

  “师哥?”不等人家把话说完,倒是一边的苏闻予强行打断。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有点愣。

  “小苏啊,好久不见。”那男人笑了笑,“你这是毕业了?”

  “还没正式毕业,在总局实习呢。”

  见其他人都满脸狐疑,苏闻予赶紧介绍道:“哦这位是我同校的直系学长,也是民俗学系的,宋赞。”

  接着苏闻予又指着于渊道:“这是我的领导,刑事调查科第一分队的队长,于渊,至于剩下的,都是些不太重要的甲乙丙丁,我就不一一作介绍了。”

  其他人内心OS:给老子死!

  “宋先生也是国家公安大学毕业的?这么说来,还算半个同僚。”于渊倒是热情,还同人家礼貌的握了握手。

  “您真是抬举我了,我毕业后去了小公司做了文员,不像小苏,能进到市总局,也算出息了。”宋赞笑笑,接着马上让开一条道,“各位别在门口站着了,先请进吧。”

  进到宋赞租的房子内,几人大概看了眼,发现房子还是最初的简装,里面没什么家具,显得空荡荡的。

  这个宋赞比吴瑕还抠,翻箱倒柜找了半天连根茶叶梗都没找出来,用造型花式各异的杯子准备了几杯水请几位警员喝。

  “既然是半个同僚,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于渊说着,将手中的文件袋推过去,“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剥皮案你该听说了吧。”

  宋赞拿过文件袋,抽出那沓资料看了看,点点头:“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剥皮案,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个案子,和吴瑕先生所著的纪念日中场景吻合度极高,这未免也太凑巧了点,但我们之前曾经查过他的文档,发现定稿日期在去年十一月,远早于案发时间,之前我们也做了现场模拟,将第一案发现场锁定在WD公馆内,这次来呢,也是想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宋赞点点头:“您说。”

  “你是什么时候租的这套房子。”

  “今年年初。”

  “您月工资多少,方便透露么?”

  “四千五。”

  “我比较好奇,这边房租一直居高不下,据吴瑕先生的口供来看,他是以每月两千三的价格将房子租给了你,其实便宜又舒适的租房很多,以你现在的工资负担房租还是有点吃力的,那么你为什么选择在这边租房子呢。”

  宋赞站起身,打开窗户,望着窗外:“因为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海,每天早上能看到太阳从海平面升起的样子,环境不错,所以选择了这里。”

  “哦,那您父母的信息,方便透露下么?”

  “他们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已经因病过世了,说巧不巧的,两人是患了同一种病。”

  “什么病。”

  “肺癌。”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于渊赶紧道歉。

  “没关系,反正也过去很多年了。”宋赞笑得温柔。

  几人聊了聊,于渊甚至还觉得宋赞人不错,当场互留联系方式,说以后有时间可以一起喝酒。

  下楼的时候,苏闻予还一直喋喋不休,说宋赞是大了他两届的学长,当时他刚进学校的时候还是宋赞带他去找的宿舍,而且宋赞这人成绩也不错,原先也是陈教授最看好的学生,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毕业后他没有进警局,而是找了家外贸公司,说起来还挺可惜的。

  “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垃圾,我看他放在门口,随手给提下来了。”苏闻予说着,将那袋垃圾丢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刚没走两步,苏闻予又忽然愣住了。

  他倒退回去,一颗脑袋几乎要戳进垃圾桶里。

  在里面摸索半天,接着从里面提出了一只纸盒。

  “怎么着,警局给你的实习工资不够你花?还要整点副业?”于渊捂着鼻子嫌弃地说道。

  苏闻予这一次倒是没搭话,而是拿着那只纸盒翻来覆去地看。

  良久,他抬起头,手里还提着那只臭气熏天的纸盒:“有没有觉得,这盒子有点眼熟。”

  几人马上凑过去查看。

  “这不是,死者脚上所穿那款鞋子的包装盒么?”云骞顿时瞪大了眼睛,赶紧掏出手机找出证物照片,对比了下盒子后面的出厂编号,惊讶发现,这只盒子就是死者脚上鞋子的包装盒,出厂编号是一样的。

  几人面面相觑,接着又抬头看向宋赞所居的六楼。

  窗边亮光一闪,继而迅速消失。

  “先带回警局。”于渊皱着眉头道。

  车上,几人都一言不发,特别是苏闻予,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想说什么,但那句话就在嘴边,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刚回到警局,就见刑侦科已经来人了,一见到于渊他们立马迎了上来:

  “我们根据残联会提供的名单锁定了六名疑似被害者,上午去各家走访了一下,只有一家敲不开门。”

  于渊接过那警员手中的名单,看了看:

  “陆媛媛,三十一岁,先天性双目失明,已婚,无业,其夫赵健,经营一家小型汽车配件店,儿子赵延,六岁,没有学校信息……?”

  “对,说是八月份后出生的明年秋季才能入学,所以孩子幼儿园毕业后一直待在家里,现在还没正式读小学。”

  于渊眉心拧成个疙瘩,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份名单信息。

  “我记得当时温组长说,被害者和那具人皮主人的相通之处是在‘母亲’这个词上。”苏闻予凑上前,“我们大概得查一下陆媛媛有没有其它婚史和生育史。”

  “所以你是觉得凶手很可能是陆媛媛的前夫之类的,陆媛媛给他留了个孩子之后又另嫁他人,引起他的不满,这才痛下杀手?”于渊愕然。

  “我觉得不太可能,孩子六岁的话,陆媛媛最晚也是二十四岁那年和赵健结的婚,再往前推就不够法定婚龄了。”云骞说这话的时候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案情哪个环节不对,而是苏闻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