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楚言愈发像个怕冷的大狗,每天睡觉前都要把谢余年抱在怀里不肯松手,又怕压倒谢余年娇弱的肚子,只好一双手虚虚地环着。早上也不想起床,要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发好大一通起床气才肯睁开眼,还要黏糊糊地冲谢余年讨一个吻。
谢余年的肚子已经隆起一个柔软的弧度,不明显,但每当谢余年脱下大衣,楚言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宽松的衣服下藏着的小生命。
楚言觉得欣喜,也觉得有些惶恐,于是只好更小心地对待谢余年,甚至生出些荒唐的想法,想把谢余年变得小小的,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平稳度过了前三个月,楚言本该松一口气的,可谁也没想到,谢余年的孕期反应忽然剧烈起来。
频繁的孕吐让谢余年几乎吃不下东西,一张脸白得像纸。楚言想尽了办法,食谱买回来一大堆,急得嘴上都燎了个火泡,可都没有任何作用。
更严重的是,谢余年的信息素开始失衡,脆弱的腺体肿到一个可怖的程度,鲜红的血丝在苍白到透明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楚言一开始还没发觉,因为谢余年一直贴着隔离贴,也总是笑着说没事,怪楚言大惊小怪。直到有一天,楚言半夜忽然惊醒,迷迷糊糊地捞了一把,才发现怀里空了。他睁开眼睛,看到谢余年蜷着身体缩在床边,背脊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间断地颤抖。
空气中omega的信息素狂躁地溢满整个空间。
那一瞬间,楚言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握紧了,碾碎了。
从他失忆醒来到现在,谢余年总是表现得很冷静,有时甚至比他更像一个alpha。在今天以前,谢余年对于怀孕这件事的表现让楚言觉得他是游刃有余的,哪怕楚言知道怀孕是辛苦的,但谢余年的安慰还是让他觉得安心。
直到这一刻,楚言才知道,原来游刃有余都是给他看的。
在他看不到许多时候,谢余年都是一个人默默忍受着孕育新生命的痛苦。
自己到底是有多蠢,才会相信谢余年这个大骗子。
楚言觉得自己眼眶发烫,眼泪几乎就要滚下来。他听到谢余年压抑痛苦的呻吟,狠狠闭了闭眼。
他努力压住喉间的哽咽,装作没睡醒的样子,把谢余年重新环进了自己怀里。
“怎么跑了?”楚言模仿着没睡醒的声音,只是声线里的颤抖太明显,让楚言觉得自己的演技真的烂透了,一点都没有谢余年好。
谢余年没说话,只是转了个身将脸埋进了楚言温暖的胸膛。
楚言的手心所触之处全是粘腻的冷汗,频率紊乱的呼吸洒在他的皮肤上,让楚言觉得好似一把钝刀戳进他的血肉,来回撕扯着脆弱的神经。
“快睡吧。”楚言强迫自己闭上眼,搂紧了谢余年。
第二天谢余年的精神明显不好,脚步虚浮,黑眼圈也很重。
短短几天,谢余年以可怕的速度消瘦下去,全身上下好像只有肚子前还有点肉。
楚言不再犹豫,当机立断拉着谢余年去了医院。
谢余年还想拒绝,可楚言只是一言不发地给他围上围巾,遮住他小半张脸,深色的布料衬得他皮肤更白,却是不健康的,病态的白。
“我担心你。”楚言最终只是吐出这四个字,就牵着谢余年发凉的手往外走。
楚言的手心很温暖,像是从前那样。
到医院检查后,医生的表情格外严肃。
楚言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吊起来,连呼吸都变得不通畅起来。狭小空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极其粘稠,一寸一寸堵住楚言的呼吸道,恍惚的窒息感让他极其痛苦,甚至想要落荒而逃。
尽管很丢人,但事实就是他感到害怕。
“没有最终标记,也没有临时标记。现在omega体内的信息素处于极度失衡的状态,没有alpha的标记,让omega每天所接触的信息素对婴儿来说极度陌生,进而抵触,回馈到母体身上就是严重的孕期反应。可没有alpha的信息素,又会让婴儿发育迟缓,甚至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医生目光沉沉地落在楚言身上,好看的唇抿起来。
“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omega脆弱的腺体已经经受不起哪怕一个临时标记。”
谢余年全程没说话,只是脸色比来之前更苍白,楚言牵着他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他连手都在抖。
“年年。”楚言让谢余年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蹲下身仰头看着他。
楚言的眼神很温柔,声音也比平时低沉许多。
“年年,不要害怕,能告诉我,之前我为什么不给你标记吗?”
谢余年有些涣散的目光终于可以聚焦。
他垂下眼,就那么看着楚言。
两年前,在婚礼开始前的化妆室里,楚言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外面传来欢快的婚礼进行曲的声音,他未来的丈夫穿着笔挺好看的西装,手指上还带着他们一起选的婚戒。
“你别担心,我不会标记你,婚礼也是给外面人看的,这样到时候我们离婚的时候也会方便一些。”
楚言的声音温柔缱绻,就像情人间的低语。
可谢余年知道,他并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