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青梧环住白鸣风,扶住他的头,让他的前额抵住自己的肩膀,随后双手轮流轻轻拍着白鸣风的背,帮他平复呼吸:“你别喘这么急,慢些会舒服点的,慢些,来,听我的,吸气,吐气,诶对了!再来!吸气,吐气。”

  白鸣风双手垂落两侧,跟随着项青梧说话的节奏吸气吐气,呼吸渐渐趋于平静。

  他能感受到项青梧的手心轻拍在背部的触感。

  一下一下,温柔而有力。

  白鸣风知道,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个男生做这样的动作,可能会有些惹眼,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至少在大大咧咧的项青梧看来,这很正常。

  可对于白鸣风来说,却令他感到异常的害怕。

  因为项青梧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动作,都有可能揭开他厚厚的伪装,暴露他脆弱、不堪的内心。

  比如现在,就算白鸣风呼吸已经变得平静,可他仍然不想离开项青梧的怀抱。

  害怕在白鸣风心底蔓延,令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初中的时候,白鸣风、项青梧、付故渊同校不同班,因为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天天黏在一起,三人的关系比起以前稍微疏远了点。

  就是那时候,白鸣风出了点事。

  他因为长相可爱秀气,经常被班上的男同学作弄,说他像女孩。

  无心的玩笑也许称不上欺凌,但经过时间锻造,终会被锤炼成一把伤人的刀。

  也是那段时间,白鸣风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点怪。

  他隐隐感觉自己不喜欢女生,而是……

  喜欢男生。

  在内部和外部双重压力下,白鸣风开始学会用脏话和怒气当作盔甲保护自己。

  也是那段时间,白鸣风翻阅研究起了心理学书籍,孤注无援的他,想从里面找到慰籍。

  但同学对他的语言欺凌并没有结束,他们责怪白鸣风开不起玩笑,渐渐疏远他。

  可是,行为侮辱并不是一朝一夕爆发的,就是那些不经意间的蔑视,层层积累的结果。

  某日,白鸣风被一名痞子模样的男生堵在厕所里,说要脱白鸣风的裤子,检查他是不是男生。

  然后那名痞子模样的男生就被打了。

  不是被白鸣风,是被项青梧。

  项青梧那天上厕所,刚好碰见了这事。

  他将那名痞子模样的男生按在地上,边揍边骂:“我检查你二大爷!他长得可爱你嫉妒是不是啊?因为你长成这副鬼样子?我告诉你,别人的样貌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妈的!”

  事后,项青梧还和付故渊一起,跑到白鸣风班上去骂,两人一人一巴掌拍在讲台桌上,最后放出狠话:“谁敢动我兄弟,老子跟他没完!”

  当然,这事的结果就是两人被老师请了家长。

  付爸付妈了解完前因后果,只是批评了付故渊骂脏话这件事。

  项青梧就惨了,这又是和同学斗殴又是扰乱纪律的,项爸项妈两位都是生性严厉、严于律己的律师,当天就把项青梧揍了个屁股开花,以至于他走路瘸了两天。

  不过项青梧表示,为了兄弟,值!

  三人虽然不同班,但从此开始结伴而行,并安稳地度过了初中,一起考上了市重点高中,白鸣风还取得了全校第二名的好成绩。

  但是初中的事情,在白鸣风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不喜欢甚至厌恶别人夸他可爱,他不再向任何人坦露自己的内心,他将自己裹进厚厚的茧子里。

  他可能永远都撕扯不开身上那层茧了。

  -

  “行了。”白鸣风咬咬牙,伸手按在项青梧的肩膀上推开他,“没事了,缓过来了。”

  项青梧拍拍白鸣风肩膀:“我说啊,阿白你这肺活量……”

  白鸣风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项青梧立马闭嘴。

  恰此时,付故渊买了水回来,白鸣风和项青梧道谢,各自拿过一瓶。

  项青梧刚才又是嚷又是跑的,渴得不行,接过水快速拧开盖子,仰头就往嘴里倒。

  付故渊等的这一刻,一巴掌重重拍项青梧背上。

  “噗!!!”项青梧一口水又吐了出来,弯腰猛咳,震惊地看着付故渊。

  “说说吧,刚才闹我干什么?”付故渊皮笑肉不笑地勾住项青梧的肩膀。

  “不是闹你!”项青梧擦擦嘴角,往付故渊身上抹。

  “哎呦,等等,你!”付故渊伸手推开项青梧,但还是没能躲掉项青梧的手。

  “来来来,兄弟,我俩好好谈谈心。”项青梧抓住付故渊的胳膊,把他拽到身边。

  “成,谈!”付故渊点点头。

  俩兄弟你环住我,我勾着你,站在马路牙子旁,深情对视。

  白鸣风:“……”

  哦,直男们。哦,兄弟情。

  付故渊:“说吧,谈什么,我洗耳恭听。”

  项青梧思索着该从哪说起。

  他笃定付故渊这段时间肯定受了什么刺激,担心自己问的问题会再次刺激到付故渊。

  他要温情地、温柔地、温和地问出付故渊最近怎么了!

  项青梧思来想去,欲言又止,直到付故渊和白鸣风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深吸一口气,说:“我觉得你有病!”

  温情!温柔!温和!

  个屁啊!

  付故渊:“……”

  付故渊哭笑不得地骂道:“你才有病呢!”

  “不是,兄弟!欸!兄弟!”项青梧拽住付故渊的胳膊,“你听我说!我不是在骂你!我是字面意思!你最近为什么不愿意打篮球,也不怎么和我们去玩,反而在看受虐的相关病症啊!?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你有事你要和我们说啊,我们真的很担心你,你有事千万别闷在心里啊!”

  项青梧虽然平时没个正经,时不时就调侃一下,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很认真地担心着付故渊。

  “啊……”付故渊反应过来了,“原来你是指这个啊!”

  项青梧:“是啊!”

  见两人总算聊在一个频道上了,白鸣风无奈地扶额。

  “嗐,这事……”付故渊用食指轻轻地挠挠脸,“说来复杂,这事有个神奇的开端,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

  项青梧竖起耳朵:“什么什么什么?”

  付故渊说:“班主任大战五虎上将抢习题。”

  白鸣风:“……”

  项青梧:“……”

  项青梧:“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