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即将六月,天气渐热,但晚上凉风微拂却很冷,是长袖想脱但脱不掉的天气。

  付故渊和池郁往宿舍楼走去。

  付故渊人缘好,时不时能碰见一两个别班的同学朝他打招呼。

  池郁也不着急,放慢脚步或停下等他。

  两人走到宿舍门口,付故渊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锁,推门走进后,开了灯。

  宿舍都是那种老式的白炽灯,闪了两下才亮起来。

  付故渊随手将书包丢在床铺上,先拿起桌上自己的杯子,倒了半杯水,仰头喝了一口,随后看向池郁:“有什么事,你说吧。”

  池郁脱下书包,好好地反挂在椅子上,他沉吟片刻,诚恳地说:“班长,谢谢。”

  “嗯?”付故渊有些疑惑。

  池郁:“上次帮我隐瞒晚归,以及这次没有揭穿我其实知道校规的这件事。”

  付故渊拉了把椅子坐下,架起腿,揣着手,言语铿锵:“下次不帮了,你再晚归就让老师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池郁忽然勾唇笑了笑,看着付故渊的目光有些玩味:“班长,你是嘴硬心软的类型啊,这句话,你之前就和我说过了。”

  “呃……”忽然被揭穿,付故渊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我……不是吧……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池郁也坐了下来,和付故渊面对面,中间隔了一张木制书桌,他笑着说:“好多了。”

  付故渊肯定地说:“你身上的淤青今晚还得用药,不然化不开。”

  池郁笑意更甚:“班长,你还是个爱管事的性格。”

  付故渊以为池郁嫌他事多,耳朵微热:“我……”

  付故渊本就是直爽的性子,表情也不掩饰,半尴尬半不知所措,让池郁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

  “班长。”池郁笑着打断付故渊的话,“我不是觉得你多管闲事,相反,你不是想管我吗?行啊……”

  他拖长音:“那你就管着我吧。”

  “噢好。”付故渊说,“你先去冲凉换件宽松的衣服,等等出来我帮你把药涂了,然后你和我说说,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池郁噗呲笑出声:“班长,你没懂我的意思。”

  付故渊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池郁忽然坐得笔直,他双腿并拢,眼眸含笑地做了一个动作。

  他慢慢举起双手,虚虚环住自己的脖子,没有用力,但少年白瘦的手指仿佛是桎梏,牢牢地箍在他脆弱的脖颈上,随后池郁做了一个拿绳子的动作,好像他脖子的桎梏还连着一根绳子。

  池郁笑着,将那根并不存在的绳索递给付故渊。

  付故渊愣了。

  他不明白池郁动作的意思。

  但是他能感到池郁的笑容并不开心,那笑更像一张面具,僵硬做作,紧紧地贴在池郁的脸上。

  池郁也没指望付故渊能一下反应过来,他做完这些动作,笑着说:“班长,我希望你管着我,是指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也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我可以给你的东西,你心情不愉快,就打我骂我出气,我可以拿生活费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你还可以使唤我做任何事,只要你能想得到。”

  “而且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担心的话,可以留我的把柄,比如拍我辱骂老师和同学的视频,其他不好的事也行,只要能让你放心。”

  池郁说着说着,又笑了,仿佛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一只手臂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靠近付故渊,仿佛是为了看清他错愕的表情。

  “班长,你觉得怎么样呢?”

  付故渊:“……”

  付故渊,一个家庭和睦,父母开明,从小到大除了被狗咬就再没体会过人间疾苦、老老实实念完九年义务教育,还不负众望考上一个好高中,并且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是班长的爽朗少年,在听完池郁的话后,开始很努力地回忆一件事。

  刚进学校的那本学生手册被他垫哪张桌子脚去了?

  他想拿出来看看学生手册上有没有提及遇到这种事,该如何解决。

  哎,不该到处乱丢的!

  付故渊想了半天,没想到学生手册在哪,半天不说话又尴尬,只得缓缓开口:“你……”

  “嗯?”池郁笑了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付故渊:“你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书或者电影啊?”

  池郁:“……”

  付故渊苦口婆心:“我知道有些猎奇的书挺有意思的,偶尔我也会看,但是那都是书和电影,是假的虚构的,让我们回归实际,看看清距离高考还有386天,卧槽,只有386天啊,这么一说,我都紧张了……”

  池郁:“……”

  池郁:“班长,我没和你开玩笑。”

  他的语气太认真,让付故渊不由地抬头看他。

  少年脸上的笑意悉数消失,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付故渊:“班长,我之前说了,我有自挫型人格障碍症,你听起来可能觉得很奇怪,很不可思议,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付故渊怔愣,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理解这件事。

  宿舍陷入了安静中,付故渊抬头看向池郁,池郁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默默地等着他的回答,细细看去,池郁的五官真的很漂亮,特别是那双如皓石的眼眸,灿若星河。

  可付故渊看着他,只能感受到死寂。

  少年不该如此,不该满目荒凉,心生衰草。

  付故渊有些苦恼地揉揉自己的头发,吐出一口气,严肃地问池郁:“为什么是我?难道我看起来像个坏人?”

  池郁笑着摇摇头:“不,正好相反,班长,你养过狗吗?狗之所以愿意咬着牵绳送到主人手里,是因为它们信任喜欢它们的主人,我也是如此。”

  付故渊:“……”

  “不试试么?”池郁声音轻了下来,带上了些恳求的意味,“会很有趣的,你没有任何损失,班长,你喜欢打篮球和运动,说明你心中是有掌控欲和胜负欲的,正视它,别担心啊,不如现在就使唤我试试?命令我做一件事。”

  池郁的话语犹如靡靡之音,萦绕在付故渊耳边。

  命令他?

  命令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