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千煦>第15章 完结章 “不吧,我觉得我是一个好老公。”

  “圆圆,不哭了,我们再买一个好不好?”孙韵芳尽力压下心头的焦躁安慰怀里五岁的儿子,昨天小卖部的进账和现在的钱对不上,马上她又要去清点新进的货。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单薄又匆忙,分不出时间让这个年轻的单身母亲来心疼因为丢了一个陀螺而哭闹不止的孩子。小孩不讲道理的拒绝和哭闹让她再维持不住心里堪堪支撑好的平衡,这样的生活随时就要倾倒进泥泞里。

  她一丝温柔也不讲地把年幼的于尽从怀里扯了起来,严厉地问责:“于尽,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男孩子不要总是哭?”她恨恨地夺走小孩手里一直紧握的那柄陀螺绳,冷冷地警告:“丢了的找不到了,不要新的那就算了。”

  那时候孙韵芳还拥有一张年轻的面庞,合该有一张美丽的笑脸,但后来于尽一点都记不起母亲年轻时笑起来的样子。

  他只记得杨老师总是温温柔柔地笑。

  母亲常常把自己送到楼上道过谢便要急匆匆离开。那天他眼泪还没干,杨峰明拿着自己的帕子轻柔地擦干他的眼角,语气亲昵地哄他。

  五岁的孩子擅长从成人的复杂里过滤出善意,或者说,自以为的善意。然后毫无保留地依赖。

  还是那间房间,杨老师会把印着蓝色蝴蝶的窗帘拉上,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教导他:“圆圆,鞋子很脏,裤子也很脏,我们要都脱掉才能躺到床上,叔叔帮你脱掉好不好?”

  于尽点点头。大人的手掌触到自己的臀部时,小孩子本能地害怕,但他说不出慌乱的由来,他也不愿意拒绝这么好的杨叔叔。因为每次自己脱了裤子乖乖躺到床上,他都会给自己一根糖。细的,圆柱状,上面是螺旋彩色条纹,尝起来甜丝丝的。

  他知道自己的陀螺就掉在这张床下面,昨天杨叔叔摸了自己尿尿的地方,他一下很害怕,没抓稳陀螺,看着它从床缝边滚下去,一下子就不见了,从床边望下去,里面黑漆漆一片。

  杨叔叔说,不能告诉别人。

  五岁的于尽拆开糖的透明包装纸,吮着它的甜味,眼前是随着风轻轻飘动的窗帘,上面印着蓝色蝴蝶。

  时间流逝得理所当然。后来他很少再吃到那样的糖,杨叔叔也不会再要他脱掉裤子才能躺到床上。

  杨叔叔对他还是一样好,一样温柔。

  以至于逐渐长大的他恍惚地回忆起那些片段,会怀疑自己记忆的真假。他不愿记起那些,也不愿面对。

  因为杨峰明太像一位父亲了。

  给他恩惠,陪他成长。

  但背后摊开来是赤裸裸的丑恶。愈是长大,面对那些扎根心底的记忆,他愈是愧疚。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杨峰明。

  他想,自己是肮脏的证物,是污秽的凶器,是帮凶,是共犯。

  他祈祷那些都是自己的臆想,是记忆的错乱。他决心带着这些东西一直到埋葬在地底下。

  一直到今年暑假,他在家收拾行李准备回学校。孙韵芳要他送半个西瓜上楼,杨老师在家给一个学生补课。

  门没关,像一个注定要泄出滔天洪水的阀门。那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坐在书桌前杨峰明旁边,鞋子脱了,幼小的穿着纯净白袜的脚被握在他手里。

  于尽独自挣扎在那么多日夜后,第一次感到愤怒。

  他扔下西瓜跑过去抱起还有些茫然的小男孩,地板上被砸碎的西瓜汁水横流乱溅。没有人说话,他们就在这样一地狼藉中对峙。

  掀开幕布,和谐体面的舞台剧背后就该是这样的难堪。

  孩子迷茫无措的不安,年轻人难以启齿的愤怒,后知后觉、感同身受的羞辱,男人无地自容的愧疚,彼此心照不宣、被摆到面前的不堪。

  开学后一个星期,于尽收到了杨峰明的死讯。死于煤气中毒,被发现时衣冠整齐地躺在家里唯一一张床上,走得也算体面。这位一生兢兢业业的人民教师意外死亡,留下人们一地唏嘘。

  于尽跟孙韵芳说自己在学校太忙,不能回去参加他的葬礼。

  自此,一切都该由这如同赎罪般的死亡带走。

  那天孙韵芳和他打电话,“这两天,我去收拾了一下杨老师的房子。还找到了你小时候弄丢的那个彩色小陀螺,就卡在他的床缝里。”她笑了一下,“那时候,你还哭了好几天。给你重新买一个都不要。”

  于尽低声回答,“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开始明白,很多东西,是死亡也带不走的。

  ————

  “小鱼,好了没?快来,可以吃了。”陆千煦在外面高声叫他。

  这一周于尽隔天就有考试,陆千煦就跟陪考的家长一样,每天在家唯一的事情就是给他准备吃的。他不会做饭,但弄出的花样还挺多。今天他们自己煮火锅吃。

  “来啦。”于尽一边应着,合上了装药片的分装盒,里面已经空了 。

  锅里热气腾腾,屋子里飘满了香味。

  这样的日子,什么更好的事情也不需要有,就足以让他没理由地笑起来。

  “陆千煦,我看着你就开心,特别开心。”晚上又是充满知识光芒的复习之夜,躺到床上后于尽眯着睡眼小声说话。

  “是吗?那我也想开心,你叫我一声我就开心了。”陆千煦抱着他纯睡觉好几晚了,现在能占到便宜的地方就绝不放过。

  “陆千煦。”于尽拖着声音叫他。

  “可以叫点让我更开心的。”陆千煦凑到他耳边跟说悄悄话似的。

  于尽也学着他的样子,更加小小声地喊他:“陆千煦。”然后他钻出被子,声音变得清亮:“我好喜欢你的名字,陆千煦,我喜欢这个。”

  陆千煦笑,“喜欢那就送给你。”

  于尽翻过身抱住他一只手臂,笑着应好,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下午于尽四点半考完最后一门期末考试,一下楼就看见陆千煦站在那里等着他。四周尽是从教学楼里涌出的人群,他一眼就望见了对方。

  陆千煦其实有一点轻微近视,但他不愿意戴眼镜。平时于尽基本看不出来,但他想要看清远处的东西时会下意识微微眯眼,比如现在。他皱着眉眯着眼在人群里搜寻某个身影,然后这双眼睛锁定自己。像点燃了火焰的引线。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于尽可以感觉到逐渐升高的温度,一直到开锁进门,一切开始沸腾。

  陆千煦急切地把他抵在门上亲吻,动作强硬得说是啃咬更为准确。

  冬天的衣服太多了,从客厅到卧室,扔了一路。

  窗外的寒冷一下里离得很远,年轻的身躯滚烫,于尽身上湿漉漉的,好像快要融化掉。肢体纠缠间,他突然想起了“窗”的对话框里一直显示着的距离,一串代表着地球到月亮的数字。

  那此刻他们终于再无距离。

  陆千煦进入他的时候一直偏执地埋在他脖颈上动脉流经的地方吮吻啃咬,叫于尽痛得皱起眉,张着嘴大口地喘气,像被捏住命脉的猎物。

  “我可以感受到它,温热的,鲜活的,跳动。”陆千煦在他耳边低语,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握住于尽的手按到自己的左胸口,“和我的一样。”

  于尽突然心中一酸,颤抖着哭出来。

  他正,温热地,鲜活地,活着。

  他们在床上不知魇足地互相索取,一直到天色暗下去,月亮又升起来。

  在最后一次令人颤抖的高潮过后,他们紧紧相拥,一时谁都没有说话。陆千煦一下一下轻轻地抚过于尽的额发,眼神中尽是缱绻。

  “你知道,我们刚刚在做什么吗?”

  于尽慵懒地睁开眼睛,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什么?”

  “我们在做爱。”陆千煦的语气里全无轻佻暧昧之意,像某种庄重的誓言。

  于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他们在做爱。

  做爱,这个词,可真好。

  ————

  第二天一早于尽就开始收东西,陆千煦跟在他后头进进出出,也不说话,可怜兮兮的,一瞄到机会就凑过去抱他。

  赶到高铁站时时间已经很紧,连话都说不了几句于尽就要进站。而陆千煦这才后知后觉地担忧:“有没有不舒服?痛不痛?等会儿要坐好几个小时会不会难受?”

  本来还只有一点不适感的于尽被他一说,后面的感觉一下子就被放大起来。

  “不准说了。”他们正站在安检的队伍里,前前后后都是人,于尽一心虚起来就觉得旁边的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队伍头前进得很快,最后于尽连一句“我走了”都没说出口,太难了。

  陆千煦站在后面看着他一个人进去,恨不得自己现在就买张票跟着他一块儿走。

  等到于尽坐上车,却发现车上信号特别不好,一条微信也要好半天才发得出去。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发短信,一来一回,于尽一转头就看见了车窗上映照出自己的脸,笑得很傻。

  学校一放假,孙韵芳也可以得一段时间清闲。以前寒暑假她还会另找点工期短的活干,最近几年便闲了下来。以前总是想着要供于尽上大学,现在于尽终于快要上完大学了。

  自己究竟算不算一个好妈妈呢,应该也算吧。

  孙韵芳坐在车站等于尽出来,看见他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半年未见的儿子好像又长高了。

  于尽一回家是没有太多自己的时间的,孙韵芳会拉着他出门,今天逛街,明天看电影,后天染头发。

  孙韵芳其实不习惯去电影院里看电影,但她想年轻人总该喜欢。年纪越是大,她越是生出许多从前不曾考虑的问题。以前她只需要咬着牙维持生活,想办法挣钱,让孩子上大学。等到他真正上了大学了,却不知道再奔着点什么了。她开始频繁地想起于尽小时候,想那些他们母子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好像都隔得很远了。

  染头发也不是赶什么潮流,她去把白发染黑。于尽就坐在她旁边,跟她说几句话。

  理发店的老板一直夸于尽是个好儿子,还愿意陪妈妈出来染头发,也不见不耐烦。孙韵芳一听,笑得更加开心了。

  “圆圆,明天跟妈妈一起去看看杨老师吧。”走在回家的路上,孙韵芳像是斟酌了很久才开口。她知道于尽从小就和杨峰明亲近,她怕他难过。

  于尽短促地弯了弯嘴角,“好啊。”

  晚上于尽又失眠了,然后是熟悉的久违的低落。

  自从那天药盒空了他就没再回宿舍拿药,他以为自己就要好了。现在看来不过是假象。

  南方没有暖气,手机在冷空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好像又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都被斩断。

  他只能靠着所有记忆攀住悬崖的尖端,让自己不要掉下去。他想陆千煦的笑,想和他一起说过的话,想他们的相遇,想他们在车站的离别。但是总是会有空隙,在这些空隙里,一个声音一遍遍告诉他,你永远也好不了了。

  就像现在一样,你永远也好不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冬天总是这样雾蒙蒙地阴着,太阳没落下去,但也不出来。

  孙韵芳一直在拍他的门,“圆圆,醒了吗?饿不饿?中午了,先起来吃饭吧。”

  醒了。不饿。不想起来。

  于尽在心里这样回答,但他一个字也不想说。他睁着眼望向天花板,房间里静得听不见呼吸。

  孙韵芳一开始当他睡懒觉没醒,就没再叫他。但时间越来越晚,任她怎么喊,也没有半点声音回应她,她打他的手机也关机了。

  她开始有点慌,担心他在房间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把阳台上的杂物搬开,从阳台一侧可以从窗户里看见于尽的房间,好在窗帘没有拉上。于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孙韵芳声音有些惊恐,大声地喊他:“圆圆,圆圆!”

  于尽听见了,然后转过头,直直对上窗外孙韵芳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空白的,冰冷的,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孙韵芳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声音悲切:“圆圆,你怎么了?你告诉妈妈,你开开门好不好?”

  可是任她再怎么叫,他也再没有过反应。

  陆千煦到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一天一夜都联系不上人让他冷静不了,好在之前有记下于尽家里的地址,下午他买了张机票就过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眼中仍有没来得及掩饰的焦急。

  “阿姨你好,我是于尽的朋友。”陆千煦朝里望去,想要寻找那道身影,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孙韵芳就已经转身进了屋,站在于尽的门前恳求:“圆圆,你朋友来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陆千煦一听这个话,立刻冲到了门口,庆幸自己过来了,又担心门里的情况。“小鱼,是我,陆千煦,你开开门好不好?”

  见里面没反应,陆千煦立刻就要撞门,也不管旁边的孙韵芳,自己就开始动手。

  他踹门的时候连着整个房子好像都在震,门开的瞬间他心里闪过许多不好的画面,但幸好,他的小鱼还好好的坐在床边,就望着门口,无声地哭。

  孙韵芳扑进去抱着他开始嚎啕大哭,陆千煦靠着门气喘吁吁地望过去。他的小鱼哭得嘴唇都在颤抖,小脸一片苍白,大睁着眼望着他,可怜脆弱得叫他心疼。

  孙韵芳起身给他披上被子,抹了把眼泪,什么也没问,“饿了吧,妈先去给你做饭。”

  她一走,顾不得门关不上,陆千煦立刻过去抱住于尽,把他往自己胸口按,像是劫后余生般感叹:“我想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于尽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们一直紧拥着对方,好像这样还不够,又好像一个拥抱就已经满足了。

  等到一切都平复下来,于尽哑着声音开口:“胡远,说的那个心理医生……”

  陆千煦亲了亲他沾着泪水的脸,“好,我去联系。”

  饭桌上孙韵芳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于尽的件件事情都刨根问底,她只是不停地给他夹菜,刻意地笑,像一位不熟练的母亲。

  晚上陆千煦和于尽一起睡,门关不上,他们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地讲话,悄悄地接吻,像青春期躲着家长谈恋爱的少年们一样。

  第二天一早陆千煦是被陆勋的电话叫醒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要他今天回去吃晚饭。陆勋虽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还是在他面前说话十分有分量的一个,他不好拒绝。况且只有两天就要过年了,他昨天走得急也什么东西都没带,不可能在这里长待。

  他在手机上订了中午回去的机票,三个人沉默地吃早餐,孙韵芳偶尔跟陆千煦寒暄几句。

  吃过饭收好碗,又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气氛说不出来的尴尬。

  孙韵芳扫了一遍地,又洗了一些水果,一停下来三个人又面面相觑。

  “我下楼扔垃圾,小陆你多吃点水果。”她挽了挽鬓角的发丝,明明那天已经去染过,但还是可以看见夹杂着几根白发。

  留下的两人沉默了一阵,然后陆千煦坐近了一点,握住了于尽的手。

  “还有多久走?”于尽靠在他肩上,不舍地问。

  “再呆两个小时。”

  又是一阵沉默。于尽像是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我之前,害怕去看心理医生。怕他们问我以前的事。”

  陆千煦摩挲着他的手心,无声地应答。

  “我以为就这样就可以,彻底好起来。”于尽的声音很冷静,很多事情,真正想讲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如果真的要把伤口先揭开,才能彻底痊愈,那我想要第一个看见我伤口的人是你。”

  于尽以为自己会哭,会难以启齿,但等到真正讲完,他一滴泪也没有流,“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我总是太没用了。”

  陆千煦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不稳,“不,你很棒,很勇敢。会越来越好。”

  身后传来一声低泣。孙韵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玄关边,眼中满是歉疚的泪。

  她的身影单薄,这么多年一晃而过,她开始老了。她没享受过年轻,那些年轻的日子现在在她心里想起来都被“受罪”两个字概括起来。

  但她以为自己至少是做好了一些事的,撑起了这个家,当了一个不怎么称职但至少顺利供养他成长上学的母亲。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连一丝一毫都没有保护好他。

  于尽过去抱住她。他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褶皱,感受到怀里身躯因操劳带来的嶙峋。

  很多无法言状的东西包含在这样无声的拥抱里,比如迟到多年的歉疚,比如相依为命时彼此才懂得的脆弱,比如不曾言明的矛盾短暂对峙过后的化解。

  中午孙韵芳做了满桌的菜,为了让陆千煦可以赶上飞机,很早就吃饭了。

  于尽说自己等会儿送他去机场,从他们这里去机场还有挺长车程。

  他帮孙韵芳一块儿收拾碗筷,在厨房里他们像平常人家一样聊天。于尽告诉她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去过医院,医生说了些什么,之后要去哪治疗。

  然后平静地、坦然地说出了他和陆千煦的关系,“陆千煦是我男朋友,他陪我走过了那些难熬的日子。妈,我觉得他很好。”

  孙韵芳洗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利落地过水擦干,但没说话。

  于尽接过她洗完的碗整齐地摆到橱柜里,继续说:“今天也算是把他带给你看过了,是不是?”

  一直到最后一只碗洗完,孙韵芳整理厨具,然后低低地回答,“嗯。”

  在去机场的路上,于尽告诉陆千煦自己刚刚跟他妈出柜了。

  “我在利用她的愧疚,我还挺坏的是不是?”

  “嗯,有一点。但很聪明。”

  然后两个人一起笑了。不顾前面出租车司机多次从后视镜里打量的眼神。

  于尽笑完,靠在陆千煦的肩上,不知道看向哪里,若有所思地低声道:“她是一个好妈妈。”

  “你也是一个好儿子。”

  于尽觉得自己跟陆千煦呆久了,脸皮好像都变厚了,因为他知道前面司机会听见,但还是忍不住说:“嗯,你也是一个好男友。”

  “不吧,我觉得我是一个好老公。”

  当然,他的脸皮永远厚不过陆千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