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本地居民迫不得已地逃到村里,背靠大山藏在山洞里,似乎这样就能使连绵不绝的炎热减少一些。

  以前这是一片四季如春的土地。

  但现在人们似乎忘记了它还有春天、秋天、冬天。



  只有无尽的酷暑,捱不完的盛夏。

  卫杜鲁牵好骆驼,背着弓箭,提着两只已经烤成干的大鸟和一些仙人掌弯腰钻入洞穴缝隙。

  洞穴位于群山深处,外面围罩着厚厚的石层、土壤沙子和干枯草皮,气温没那么高。但尽管如此,也绝对谈不上舒适。最里面石床上坐着的两个人,就不停地拿蒲扇扇风,汗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滴在地上。

  “父亲、母亲大人,我回来了。”卫杜鲁将鸟干放在地上,随后取下弓箭小心翼翼地放到阴凉处。他脱下草鞋,脚底板已经被热浪烤出了一层溃烂的肉皮泡。

  卫尔瓦和达特莉娜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他们每天都会为孩子做一天的祷告,以企保他平安归来。

  “回来了就好。”卫尔瓦喃喃。

  达特莉娜忙起身,用竹筒去接石罐子里为数不多珍贵的水,递给卫杜鲁:“快,孩子,你必须得喝一些新鲜的水,否则你会受不了。”

  卫杜鲁接过只喝了两口,便重新还给她:“母亲,您和父亲喝吧。”

  达特丽娜和他推让了半天,最终只能含泪喝下。当然眼泪她也没有浪费,用叶子收集起来,又喂给了丈夫。

  在如今遍地沙漠的洛斯大陆,水已经成为了比金子更宝贵的东西。

  就着这点微薄的水,三人分食了卫杜鲁今天找回的食物——两只不知名鸟干肉。

  鸟肉被熏烤得像石头一样梆硬,他们不得不费劲地用腮帮子来回咀嚼,才能将干巴巴的肉丝咽下肚。每吞一下,都仿佛砂纸滚在喉头,很痛苦。但为了活下去,受饥饿驱使,他们每个人都吃得十分卖力。

  吃完饭,三人也没怎么讲话。因为聊天会浪费口水。

  卫尔瓦只是问了卫杜鲁,今天外面情况如何。

  卫杜鲁说:“食物越来越少了,我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影。”

  卫尔瓦和达特丽娜都陷入了沉默。

  几个月前,他们和整个村庄的居民举家逃到这里。因为这附近有一片绿洲,还有群山洞穴。他们以为自己获得了救赎,可以继续活下去。然而事实是,周围还活着的人一天天在减少。

  两夫妻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叫丽莎。

  可在一个月前,她也不幸因脱水而死亡。她的死状并不漂亮,宛若干尸。

  夫妻俩和卫杜鲁当时当心欲绝。但为了避免身体失水,他们必须控制自己不能哭泣。

  从那天起,卫杜鲁就彻底地仇恨上了太阳。

  以前也恨,但那是天灾和神明,他无力回天。可亲眼看到妹妹在太阳底下死亡,他发泄般地大吼大叫,甚至跑到了沙漠上,拉满弓箭朝十个太阳的其中一个,狠狠地射了一箭。

  卫家箭法有神力加持,再加上他强健的臂力,足以千里穿杨。

  那天箭一直飞,飞得很远,但距离太阳们还是遥不可及。

  卫尔瓦虚弱地从石床上爬起来。他年轻时也是部落里射箭捕猎的一把好手,如今年纪大了,两鬓斑白,再加上酷温折磨,苍老到像用尽的火柴。

  他走到石水罐前,打开盖子,与里头所剩无几的清水静静对视。波澜幽亮的水面倒影着他暗淡的眼眸和佝偻的臂膀,这一刻,卫尔瓦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老到已经拉不动弓。

  半晌,他合上盖,回头对卫杜鲁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要找出一条新的出路。”

  卫杜鲁低头,恭敬道:“请父亲明示。”

  他以为父亲是想要继续搬家。

  卫尔瓦转身从角落里拖出了一口皮箱子。打开,他取出一柄巨大的实木丝弯弓,递给卫杜鲁:“你试试,这是我们卫家的传家宝,射日弓。”

  卫杜鲁拿在手里,第一反应就是这弓好沉。再仔细一摩挲,他看不出这是什么木头用料,但抛光整洁,泛着的古老光泽显现出这把弓箭的不一般。

  “父亲,为什么它叫射日弓?”

  他们部落的图腾曾经就是太阳,这个名字,实在取得太过大逆不道了。

  不过跟其他信奉神明到疯狂的部落比起来,卫氏所在的这一脉倒并没有那么迷信。

  他们尊重神明,但不向往。他们脚踏实地,更希望凭借自己的双手获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