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那个穿青布衫卦的年轻人,大概是他曾曾爷爷,乌文彦。

  那会时节不好,四处战火连天。苗疆山寨因为地处偏僻,倒幸运地免受波及。

  乌文彦也是土生土长的生苗。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带着他的本命蛊下了山。

  他们一起走过了大半个中国。因为有一身驭蛊本领,乌文彦过得很不错。只是后来,他爱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个军官,他随爱人四处奔波,还意外怀上了孕。

  乌黎梦到这里时直接条件发射打了个激灵。

  男人也能怀孕?!

  再之后,他们随军驻扎的地方受到了日军偷袭,乌文彦的爱人战死沙场,他痛不欲生,当夜早产生下了一个女性婴孩。最后结局是,整个村镇上的日本鬼子都死光了。据说,他们七窍流血的干尸上爬满了虫子。

  懂苗疆古法的人都知道,这是被下蛊了。

  天刚亮,村口雾气弥漫。乌文彦独自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在晨雾中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

  他生产时流了很多血,还有胎盘,都成了金蚕蛊的美食。

  再加上一整个村的血流成河……那只幼小的金蚕蛊正以想象不到的速度飞速成长着。

  再后来,由于某次意外乌文彦被歹人谋杀。

  他放心不下才三岁大的女儿,并用尽毕生蛊力与他的金蚕蛊解除了契约。

  他死后,它可活。而且,他的尸体将成为它的食物。

  他还它此后自由,唯一的条件是,希望它能照顾他的女儿。

  那么小一只的金蚕蛊怎么照顾人类婴儿?

  尽管很困难且不切实际,但当时它确实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了。

  金蚕蛊当时就已有了自我意识。它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在吃掉他的尸体后,很快就拥有了可以化形的本领。

  于是,化作人形的金蚕蛊抱着前驭蛊师留下的三岁女儿,开始独自闯荡江湖。

  它生得风流倜傥,在裁缝铺偷了一套高档西服、礼帽,皮鞋,无论走到哪儿,人们都以为它是留洋生。

  它时而流连梨园听戏曲,时而躲在茶馆品茶香,听说书先生讲那些抓马,涉及颜色的故事。

  偶尔一些夜晚,它也会去勾栏院子。

  当然,并不是为做什么。金蚕蛊对人类那档子没兴趣。它只是喜欢坐在那,单纯听一个艺伎弹琴。

  她弹到高潮,它兴起,会跟着哼唧两句。

  梦到尾声那一幕,乌黎与它对视了。

  隔着夜色,满室春园,英俊的男人懒洋洋地斜靠在虎貂毛铺的椅背上,嘴里叼着烟,眼神含笑像香醇的美酒一样能饮醉人。

  周围的人们,看向他的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仰慕或爱恋。没有人知道,它是一只蛊虫。喝人血,吃人肉,黑透心的那种邪恶生物。

  像踩在泥泞里,乌黎控制不住自己,一步步抬起双腿艰难地走向它。

  直到走到它面前,男人才抬起眼不冷不热地觑他,且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笑容三分戏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声音也慢悠悠的,如江南河边摇船的橹。

  “人类,我想吃你的,精……”

  话音刚落,乌黎就做了噩梦般冷汗涔涔地被惊醒了。

  他看了眼身侧,已变作虫态的乌金正趴在枕头仰面朝天地呼呼大睡。密密麻麻的黑脚就像芝麻一样,憨态可掬。

  它前后的反差,令他困惑迟疑的同时,又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乌黎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拒绝他。

  哪怕是这么过分的请求,他张了张嘴,也无法从齿关节中挤出一个“不”字。

  “你醒了?”乌金不知何时睁开眼,一双猩红冰冷的复眼盯着他。

  “嗯。”乌黎掀开被子起身。他换好校服,踱步到卫浴间,刚给牙刷挤好牙膏,又很快地走出来,像是下定决心般说:“我想好了。”

  “你想好什么了?”它倦懒地打了个哈欠。

  乌黎用一种很郑重其事的语气说:“我们可以发展那种关系。”

  “但,”他停顿了一下,“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