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永远不会如同你期待的那般适意安静,就如李强隐隐预感的那般,果然出事了。
李强赶到的时候,昆子他们正聚在雅芳苑围墙外,没人往大门那边凑,都等着他来了给拿个主意。
“咋地了,昆子?这咋回事儿?”
“闹到家门口了,哥你站这儿,搁这儿能看见,”昆子指引李强看向院内,能瞧见五楼楼道里黑压压的人影,“都堵门口啦,你瞅!”
“你们就搁这儿看着?”
“俺们倒是想进去,成姐不让啊!”昆子解释说,“她怕他男人回来了,看见咱们不好。门口那保安亭要进去得登记,回头查下来,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说不清楚,我这也着急呢。哥你不是他弟吗,你进去看看啊!”
“那你们先在门口等着,我进去看看。”李强心里也急,没法冷静,简单交代几句便匆匆赶了过去。
高档小区的物业尽心尽责,捡不到什么砖头钉子板,不过输人不输阵,路过花坛的时候,强哥机智地卸下了歪脖树的支撑棍儿。
成亭很早便搬进了黄大匀的家,这房子比较老,不是独立入户,是一梯两户人家。邻里邻居宛若死人,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成亭一个人依着房门,勉励同十几个强悍男女对峙着。李强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这群人不是那小姑娘的亲属,是有人专门花钱请来闹事的。
电梯门开的时候,出口被堵得死死的,李强根本也不同这些人挤,直接按钮关门重新下去。绕过安全通道重回五楼,按下门把手,两手扶门上下使力哐当一晃,紧实的安全门竟被硬生生卸了下来。巨响震天,楼梯颤了三颤,金属门被重重地丢在了地上。李强活动几下胳膊,拍掉手上的灰尘,重新捡起立于角落的木棍,目露凶光:“都堵门口干嘛?有事儿啊,有事儿上啊,冲我来!”
成亭扶额,这帮人来者不善,她想趁着黄大匀没回来将人劝走,本就艰难。李强一来,今日之事更难善了了。
横的怕楞的,李强此举虽然毁坏了财物,善后比较困难,但起到了不小的震慑作用。闹事团伙犹豫了半晌,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仍旧决定垂死挣扎一番。熟悉的一幕上演,青壮男子纷纷后退让出舞台,老女人不畏严寒一屁股坐在地上,号起丧来。
“我苦命的女儿哎……”
呵呵,这戏码强哥从小看到大,表演者就是区区不才他亲妈。强哥声名在外,吃很多套,唯独不吃这一套。不理会女人说些什么,木棍砸墙“咣咣”声响,又捞回手中,一声暴喝:“闭嘴!”木棍应声而段,双双飞出擦过老女人的耳畔,最后砸在身后男人的肚子上,只余下两声闷哼。
“我X你妈!”队友挨打,其他几个男人也怒了,也不顾先前事主的吩咐,撸起袖子露出花臂,准备同强哥干上一架。
李强也不是吃素的,利落地将羽绒服扒下来往地上一扔,毛衣子头顶脱下向后丢给成亭,就要一个人单挑对方一群。
“啊!李强,你!”女人惊呼出声,手中那件浅咖色毛衣背后凝成深红,男人的后背脏污模糊,白色的纱布早被染成红色,伤口崩裂,鲜血顺着□□的脊背流了下来。
“等会儿……”为首的男人摆了个手势,细看李强发现他的确伤的不轻,重重地呸了一声,今日当真晦气。例行公事地放了几句狠话,一群人呼啦啦撤离了出去。
“李强!”成亭惊颤地捡起外套给男人裹上,再去看他流血的伤处,措手不知如何处理。“得叫个救护车!”
“不用不用,”李强躲开慌乱的女人,将毛衣重新套好,再穿上外衣,掩盖住衣料下受伤的模样,“后背前几天划了道口子,刚才动作太大给挣开了,去医院缝个针就行。昆子在外面接应,我叫他陪我,麻烦你收拾一下这边了,别让黄……先生回来再吓着。”
事情闹这么大,早就没法收拾了,成亭也没有心思指责李强的冒失,此时她更担心男人的伤势。急速回到房间找到围巾外衣,向着李强的背影追了出去:“等等,我送你去医院。”
没什么大事,伤口很快被医生缝合,只是血流得有些多。即便是挂了急诊,折腾下来也用了许久。成亭细心地询问医嘱,打听能吃的东西和忌口,又去药局领了几大包昂贵的药。李强看了时间,有些心急,拔掉输液就从病床上爬了下来:“姐,我得回去了,今天的事不能让人知道。”
成亭蹙眉,目光很不赞同,思考到对方的情况,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打了个车看着男人坐上去。
将大包小包的药品塞入后座,女人最后嘱咐了几句:“医生的话你记得,回去好好养病,你只管好自己,我这边不要操心了。”
李强却不放心:“这都堵到家里来了,我能不担心?”
“没事,”成亭惨笑,“我去找黄大匀卖个惨,让他帮忙解决就行了。之前怕他知道,是因为我这个生意他是不赞同的,我去服个软,大不了回去相夫教子呗。”
相夫教子,那样的儿子还能有的教?车辆缓缓前行,李强的头脑有些眩晕,手掌撑住额头,心下彷徨。
回到公寓,李强换下衣服,再次做了清理。确保身上没有医院的味道,他将浸血的脏衣服打包丢掉,又把今天这件外套连同方云舟的几件衣服一同送洗。如此折腾一通下来,李强刚坐上沙发,小方总便回了家。
方云舟换下鞋,脱了外套,见男人坐在沙发上看他,眼睛一亮,踢踏着拖鞋便扑了过去。方云舟身上裹挟着寒气,不曾察觉对方的身体也一样凉。男孩像找到了沙发的猫,将脸埋在李强的胸口蹭来蹭去。李强被他的动作一推,后背碰上了沙发,“嘶”地喘了一口气,身体僵硬,不自然地将男孩推远。
“别这样挤我,不舒服。”
“怎么了?”小猫离了怀抱,面色不悦,随后了然坏笑,目光向下逡巡,“哦……我还不知道你,天还没黑呢,这点出息!”
李强挑眉,在男孩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接下这句恭维。随他怎样想,只要别发现后背的伤就好。
下午的药没有打完,男人强装大尾巴狼,陪小方总聊天吃饭,很快便为方才浅薄的想法付出了代价。
饭后,方云舟向往常一样催男人去洗澡,自己则去了二楼浴室,同时进行。李强身上有伤,只洗了脸和脚,怕被发现,他记了个时,强迫自己在浴室内呆满三十分钟。过程十分无聊,男人坐在马桶盖上,精神不济,靠着瓷砖睡觉。
推开房门,室内灯光昏暗,方云舟披散着头发,裸身穿着一件崭新的围裙,并拢着腿跪在举重器的靠板上:“你回来啦,主人!”
李强实在是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促使小方总这样一个磨叽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洗干净,再收拾成这番模样。事件紧急,也不容男人细想,因为他已经不争气地硬了。
男人坐上了靠板的一端,双手扶着管子,这个姿势可以借力,又不会碰到受伤的后背。方云舟撩起围裙,跪在柔软的地毯上,主动拉下男人的内裤,凑过头去服侍。
味道不对:“哥,你没洗澡啊?”
“啊……天冷,有点累,就没洗。”
方云舟循着熟悉的味道,有些迷醉,鼻尖在端头那处磨磨蹭蹭:“那为什么还在厕所那么久?”
“……便秘。”
事后想起来,这次房事的体验大概要比两人初次还要糟糕。李强是真的有些虚弱,内心里大概是愿意激动的,只是身体不配合。舌尖轻舔,再到含住吞到近端,李强的家伙开始还能投入,到后面竟然越舔越软。方云舟换了几个姿势,甚至浪叫着让男人抚摸自己,说了许多助兴的话,依旧作用不大。到了后面,小方总也气馁了,隐隐生出了几分委屈。
“哪里不对,今天是怎么了?”
“可能是有些累了,”李强抱歉地说,“要不我们改天?”
方云舟瞬间羞愧,随着李强的伤势转好,两个人都没忍住再次开了荤。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此后的交流李强都是坐着,方云舟尽心服侍,劳动得比较多。他猜想是年轻人不知节制,李强伤势虽然好转,身体依旧虚弱,自己日日缠着他引诱他,竟将人榨得有些透支了。
思及此处,男孩更加愧疚。他将李强拉了起来,帮他穿好裤子,扶人躺上了床。解下那妖娆的围裙丢在一边,方云舟取来正经的睡衣换上。下身的欲望未曾纾解,李强也看得分明,招手叫人:“过来,哥疼疼你也好。”
方云舟有些意动,犹豫半晌,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间,去了浴室。
李强锤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第二十八章 入彀
这夜,方李二人是分房睡的。方云舟在浴室内耽搁了一会,便没再睡回李强身边,只是轻敲了两下门。他说,强哥你好好休息,我回自己房间了。
夜深人静,李强一个人颓然地趴在床上,他的伤本已好了不少,能够仰卧了,白天扯那一下子门又将人打回原形。困意朦胧耐不住心中烦闷,独守空房,简单的汉子也生出了一些别的情绪。
接近年关,老板都很忙。方云舟上楼的时候脸上挂着汗,被室内的温度一熏,蒸汽糊上了眼镜片。双手提着东西,踢掉靴子后便横冲直撞地向前走,不出意外地扑进了更加温热的怀抱。购物袋摆在茶几上,方云舟腾出手来,就着男人的睡衣擦起了眼镜片。十指插进微湿的黑发,李强发现他的头发又长了些。掌心使力将那小脑袋推向自己,在发顶落下一个轻吻,顺便用他壮硕的胸膛为男孩擦干额前的汗。
“今天吃了什么?”小方总没时间天天做饭,索性给强哥定了一个月的高级营养餐。
“芋头蒸排骨、萝卜鲫鱼汤、蒜蓉娃娃菜、虾仁蒸蛋,”李强一个个地给他数,顺手帮忙整理购物袋里面的食材,“我恢复的很好了,他们家菜太淡,能申请定外卖吗?”
收获了一枚透彻的白眼,男人怂了两秒:“自己做也可以的,又不费事。”
“他家不行,明天给你换一家营养餐。”
“不不不用,是我嘴馋了,伤口没好还是应该吃清淡一些的。”斗争失败,男人假作拿东西的动作埋头叹气,仅剩的一袋面粉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拿走了。
方云舟一手扛着面粉,一手提着鸡蛋,潇洒地走进了厨房。李强讪讪地跟在身后,小媳妇一般。“你挺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了,你坐下,”男孩绑了头发,洗手工作,“完成今天的任务,既然你决定要重新捡起来,就每天都不要懈怠。”
方云舟扎着围裙,绑着头发,薄毛衫的衣袖挽到手肘,干干净净的,耳根却依旧微红,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李强取来毛巾,从身后靠近,将汗珠仔细地抹了。年轻人充满激情,面对喜爱的事物,竟能做到倾尽所有去追寻。
此次病祸,使李强认清方云舟所向往追求的,不是其他,就是李强自己。
如此诚挚的感情,令人感动、向往,却又禁不住害怕、后退。情【欲所带来的一切,又能坚持多久。是否偶一瞬间,他回头看,竟发现这个男人无能又畏缩,虚假又世俗。看透了这些,心中的那些爱可还在。
毛巾已经吸干了汗水,身后的人却迟迟没有离开。暖气烧得很足,方云舟还是有些热的,身后却还贴上来一个火炉。
“怎么了强哥?”
“面糊太干了。”加入牛奶,男人的身躯又靠近了一步,握住方云舟的手有力地搅动。
“可以了吧?”
“不够,再打一会儿……”
私房菜馆的包厢很安静,黄大匀近几年十分低调,这样的环境适合家中小聚。局势越发紧张,黄大匀仗着地位发了几分小财,却也活得分外小心。儿子私下里怎样折腾,他能猜个大概,不插手就是为了让女人收收心。
果然如他所愿,成亭乖乖地关了店铺,回到家里修养身子。儿子也退了一步,答应一家人好好坐下来,吃顿饭。
黄唯也给出了态度,他没有独自赴约,而是带了个姑娘来,名叫杨悦涵,算是他这段时间的固定女友。
一顿饭吃得和气,杨悦涵很会说话,倒是活跃了气氛,很快便同成亭聊得熟悉。
“他们俩一个大官儿一个小官儿,个赛个儿的啤酒肚。成姨,咱不陪他们坐着,楼顶有个花园不错,去逛逛?”
表面的其乐融融过去了,黄家爷俩肯定有话要说。成亭会意,也站了起来,同杨悦涵手挽着手,姐妹般上楼逛园子去了。
杨悦涵活泼健谈:“成姨,你手机上拴着的小兔子好萌啊,能给我看看吗?”
黄唯衣冠楚楚,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西装下掩盖的全是伤痕,早就坐不住了。从口袋里掏出烟,想给父亲点上。黄大匀却摆手拒了,拍拍儿子的手:“你也别抽,你成姨她……现在闻不了这个味儿。”
气氛凝滞,黄唯刚刚抽回手,本意是想给父亲填一杯酒的,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什么意思?”
“成亭有孩子了,”黄大匀斟酌着开口,“你也大了,等孩子出生,不管是男是女都小你二十几岁。成亭年轻,爸没指望你把她当成你妈,但是盼望能够家庭和睦,你们兄弟友爱。”
黄唯强压下掀桌而起的冲动,挤出一丝做不到礼貌并且十分难看的笑容:“爸,这事太突然了,你得给我两天时间缓缓。我可以不管你和成姨的事,但要事先说好,她若是找我的事,你怎么说?”
“你这孩子,他找你麻烦作什么!”
“怎么不会,亲妈都向着自己的儿子,我不信她没有打算,爸你得给我个态度。”
“你真是,”黄大匀无奈叹气,“好好好,若你成姨哪里做的不对,爸肯定站在你这一边,你是长子嘛!”
屋顶的花园是一座阳光温室,不仅种了花,还有许多鲜红的小草莓。杨悦涵摘了一小筐,同成亭一起拿到楼下咖啡角,挑出几颗准备榨成汁。
“二位的草莓汁。”片刻之后,服务员小妹平举托盘,奉上两杯红色液体。毫无预兆地,灯光全灭,室内陷入漆黑。
“啊!”女服务生吓了一跳,脚下不稳身子前扑,竟将满满两杯草莓汁全数泼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连声道歉,成亭起身退到墙角,身体前倾,使得没有浸透的液体顺势流到地上。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杨悦涵推开傻愣愣的服务生,小跑几步拿了纸巾回来给成亭擦裙子。
短暂地跳电后,灯光重新接了回来。成亭这才发现杨悦涵的裙子也被泼脏了,歉意地帮她清理。
“擦不掉了,”成亭叹气,他这条纯白色礼服长及脚踝,如今却红艳艳地染上了大片,“为什么草莓汁的颜色会这么深?”
“加色素了呗,骗子!”杨悦涵气愤道。
“我们农场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服务员小声抗议,被杨小姐瞪了一眼,很快没了生气。
闹成这样,饭是不能继续吃了。成亭有了身子,数九寒天的湿了衣服也是不好。黄大匀提议就此散了,黄唯点头同意,两路人就此分开。离开之前,黄唯像是纠结许久,才提议了一句:“爸,成姨如今的事是大事,不如明天就搬去御龙苑吧。多请些人,我开车送你们。”
御龙苑是新区开发的一片高端别墅区,听名字就知道价格不菲。黄家几年前在此添置了别墅,那时候上面的老人还在,买的户型颇大,能够容纳全家许多人。说是新区,地方却不偏僻,周边医院商铺俱全。也就是地方远,通勤不便,却依山伴水,十分适合养胎。
成亭接受了黄唯的好意,心里也是不安。奈何对方情谊殷殷,一副孝子长兄模样,倒让她挑不出错处来,想拒绝也说不出口。
正午刚过,李强咽下寡淡如同牢饭的营养餐,浑身不适。下楼买了把大葱,蘸酱吃了,算是解解淡。
接到黄唯的电话时,李强还悠闲地趴在沙发上,听筒中传来的却是声音扭曲的噩耗:“李强,成亭在我手上,晚上八点来这个地址,记得一个人,不许报警,否则成女士还在不在我就没法保证了……”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昏暗的房间内,成亭披散着头发靠在墙上,满身血污……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想想你最近做过什么,就知道我是谁了,”不男不女的声音继续说,“记得一个人过来,我们的过节可以私了,只要你配合,谁都不想为难女人……”
他做过什么?
重获自由之后,有些人李强没有再联系过,彼此心照不宣。强哥这七年大铺不是白做的,真要联系几个人,搞点什么事,他自信有这个号召力。
黄唯作为一个普通的官二代,不会出入壮汉跟随,也没有国家元首的安保待遇。近期唯一得罪的人,大概就是手无寸铁的成亭了。因此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丧心病狂的人,号召恶徒将他拦在回家的路上,让他吃了教训。
官二代体格一般,会被打,但不会认打。思及此处,李强毫不客气地给了自己一拳。又是冲动坏事,但愿月姐不要被他害死。
哪还等得到八点,李强几乎是飞一样地跑出房门,打了个车,向着目的地奔去。
路途遥远,这一耽搁竟帮李强找回了理智。黄唯这样一个有着高文化的人,总不像会做出绑架这种事。还是要打电话确认一下,号码拨过去,忙音,再拨,挂断,再拨,竟然接通了。刺耳的尖叫声从听筒内传出,足足有一分钟,那个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反复打来,是想要听这个吗?”
李强急得差点按碎手机,一圈砸在坐垫上:“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
到了位置才发现,黄唯约在八点也是有道理的,这片别墅安保严密,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好在黄唯指定的那栋房子依山,男人废了些力气,避开监控,攀爬了进去。、
成亭现下的处境,无外乎两种情况,要么已经被禁锢在别墅里,又或者被黄唯困在其他地方,别墅只是对方为李强准备好的落难场所。无论如何,在没确定成亭的状况之前,李强都不能爽约,偷偷潜入勘察好地形,正面交锋之时才不至于被动。
围墙不高,但怕惊动到监控。李强艺高人胆大,抄到后墙顺着管道爬上了屋顶。小心地滑落地面,掩入一片灌木花球,却好像突然踩到了猫尾巴,警报响彻庭院。
别墅内果然有人,大门被推开,身着制服的男人倾巢而出,专业又迅速地包围了李强的藏身之处。
保安!李强意识到不对,可惜面对此种情况除了反抗没有其他选择。索性大方地站了起来,露出全身,迎敌而上。
“黄唯!有种你出来,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别为难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辣么乖,我就静静地看着强哥作死……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梦之蓝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朦胧
疼痛,李强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入眼是一片黑暗。手脚虽然受缚,眼睫却是能自由活动的,显然视线并未受到拘束。尝试着抬头,脖颈受过重击之处却僵硬得不能动。男人心下了然,大概是那一下砸的太重,伤到了头,他看不见了。
平常都是他甩着电棍虎人,头一次被这玩意儿打,还挺疼。
暂时性的失明并未带走其他感官,反而使得男人的听觉更加敏锐。李强脸孔朝下,被人丢在地上。面部触及的地面光滑温热,前后不靠,他判断自己大概是处在一个房间的中央。
偶有寒风飘过,显然是房门未关。来来去去的一直有人在走动,说话的声音十分嘈杂。
人声渐近,说话的人李强并不熟悉,但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本以为进了个小毛贼,没想要惊动您,”那个声音说,“但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东西,想给您看看。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您要是还当我是您儿子,就公平地替我说句话。”
黄大匀没有太相信,猜想仍旧是儿子的套路,随后他看了送上来的照片,顿时怒不可遏。
“这人是谁?”
“不知道,我也是第二次见。反正他醒了,您可以自己问。”
李强一直没有说话,如今情况并不明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上了这个黄唯的当。看这父子二人的情形,成亭本人安好,根本没被绑架。
黄维费如此大的力气设下这个套,大概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他并没有狠狠地揍李强一顿,反而是大费周章地将人困在这个地方,目的应该就是给黄大匀看,准备借此机会彻底将成亭拉下水。
李强出门的时候只带了手机钱包和一根棍,而对方却连罪证都给他准备好了。
敌方有备而来,我方却瞎了眼睛看不清形势。突然的黑暗让李强害怕,他没法脱身,也不知该做什么,只好继续亲吻地面保持沉默。
私闯民宅总要有个理由吧,要么寻仇,要么只能是来偷东西。当贼也好,一定不能让黄大匀知道自己和成亭的关系。
又要进一趟局子,没有赃物应该判不了什么罪。李强在心里叹气,欲加之罪,万一黄唯硬是给他塞了什么赃物呢?供出成亭还是认罪坐牢,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可惜李强真就是个傻子。
认命吗,不,不能认命!
眼前的黑雾散了,朦胧中露出点点光亮。一定耽搁了许久,再不回家有人会担心了,不行,他要脱身!
思绪被打断,穿着拖鞋的臭脚挑起了他的下巴,罢工已久的脖颈竟借着这个姿势重新抬了起来。
“你是谁?”
“我……我就是想拿点儿东西,你们别报警,打我一顿出气行吗?”
“说实话,我不相信哪个上门偷窃的人会准备这种东西。”黄大匀冷淡地说。
“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黄大匀将照片递到李强的眼前,李强却根本看不清,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很有可能会对黄大匀不利,“我被你们的电棍敲晕了,这些是他趁我昏迷的时候塞到我身上的,你再仔细想想,我和你无怨无仇,我是被诬陷的。”
这话漏洞百出,黄大匀自然是不信的。“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也许我真的得罪了他,不过他本人我之前的确没见过,那我这段时间只开罪过一个人。”黄唯说。
黄唯意有所指,黄大匀不赞同地摇摇头:“你成姨这段时间都已经很少走动了,你这孩子,别总是这样不饶人。”
“这位兄弟,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但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过谦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吧?刚才在院子里的时候你大喊着要打我,大家可都听见了。”
真是被砸晕了头脑,李强绝望地闭上眼睛,如此明显的破绽他竟然都给忘记了。就应该坚持不开口,他这种智商显然是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熟悉的铃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剑拔弩张。其余人皆是一愣,李强顺着声音寻到了对面的人影处,对方拿的是自己的手机。
来电:小娘炮
勉强辨认出那人影动了一下,其实是黄唯发现号码十分熟悉,打开自己的通讯录对照起来,原来是方云舟。
“难怪看你眼熟,”黄唯思量着说,“原来你就是他新请的那个保镖。”
铃声因无人接听而终止,又再次锲而不舍地响起,如此往复。黄伟掐断了通话,用自己的手机拨了出去,始终占线。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李强匍匐于地,手脚扭动着挣扎。
“别,别打,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不要打扰他!”
黄唯没有理会,他“嗤”了一声,方才入眼的那铃声的姓名便没有一点尊重,心中不免为老同学感到几分不值,那边却终于接通了。
“黄唯?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但我认为还是要告诉你一声比较好。你先答应我听过之后要冷静,千万别生气。”黄唯说。
“你还能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方云舟不明所以。
“是这样,我爸女友怀孕了,今天忙了一天,想把她安置在御龙苑养胎。”黄唯斟酌着说,“结果下午的时候,别墅这边偷偷潜入了一个男人。正好我召集小区的保安想和他们交代一些事情,就把这人治住了。结果发现这人我竟然认识,就是你身边的那个保镖。”
“李强!他怎么会跑去你家?不可能啊!”小方总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怎么样了?你,你别伤他,我现在就过去。”
“法制社会我能怎么样?但这是我的家事,不过是一个保安,你也不要太激动了,我总要把人留下来,让他把事情解释清楚再走。”
“家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李强不是那种入室行窃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让我先过去。”
“是我没交代清楚吗?”黄唯叹气,“今天来别墅是为了安置成姨的,李强这个时候出现,他们两个早就认识,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是了,成亭。
方云舟满心都是李强的安危,此时才注意到老同学话中的重点,李强和成亭竟然还有联系。
“抱歉,我当时觉得他俩交集不大,免得麻烦就没和你说。”方云舟稳定着情绪说道,他急匆匆地套上外衣就向门口走去,脚下十分不适,低头才发现鞋穿反了。
“我现在也过去可以吗?不会打扰你们,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挂掉电话,李强仍旧趴在地上挣扎。黄唯走过去将男人翻了个个儿,蹲下身将手机物归原主,塞入口袋。
“你和他瞎说什么?他怎么样了?”男人急切地问。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欺骗,他自然不会再管你了,死心吧!”黄唯凉凉开口。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强这回是真的急了,他想赶快摊牌,将这边的事情解决,他要回去找男孩儿说清楚。
“很简单,告诉我你今天来到我们家,找谁?要做什么?”
“找我!”储藏室的门被推开,楼上安睡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下来。“这是怎么了?李强你来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
李强眯起眼,视野之中多了一抹娇俏的红,却不是他想见的那抹红。
成亭来了,知道她心善一定会来解围,他又连累了她,实在是对不住。
“怎么回事?他又不是贼,你们先把人松开。”气氛却凝滞了,没有人理会成亭的要求,眼见李强伤的不轻,她有些急,扶着身子就要亲自动手。
“等等,”这动作却被拦了下来,黄大匀终于开口说话,“这个人你认识。”
语气肯定,话音不愉。
“认识,他是我娘家弟弟。”成亭说。
“不同姓啊,从没听你提起过。”黄唯慢悠悠地说。
“远房表弟,今年才来s市,家里让我安排,帮他找个出路,没什么可说的。”程婷说完话喘了口气,扶着肚子幽幽地说:“能先让人起来吗?”
“表弟?听起来关系不亲,人还挺仗义的。”黄唯笑道,“爸,你看,这下都说的通了吧?这位表舅相貌都还挺周正的。”
黄大匀面色愈发的冷了,目视成亭:“你真安排这个人找过小唯的麻烦?”
什么?这下轮到成亭错愕了,眼中的讶异倒不像是作假。
“姓黄的,你别和我玩儿阴的,敢作敢当。是不是你先给我发照片,说月姐被你绑架了。”成亭都来了,李强终于也说出了真相。“你给我发的那张照片全身是血,我真是吓着了,才会中了你的圈套,我是来救人的。”
“哎,小唯,我知道你对我有不满。”成亭的反应迅速,很快便做出了痛心疾首的模样,“李强不过是来找我帮衬的一个远房亲戚,乡下来的也不懂事儿,难免冲撞了你,你就别为难他了。”
儿子自小主意多,黄大匀此时心中也是有些动摇,想着是不是冤枉了成亭?
黄唯环视众人,轻蔑一笑,随即解开了衣扣,暴露出青紫的淤痕。“爸,你看我像是会玩苦肉计的人吗?”
“这是怎么回事!”
“你别诬赖人……”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带着不一样的情绪。李强虽看不见,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不免再骂了一句自己蠢。
“是我干的,对不住,姐!”男人低头忏悔,出口不逊想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担,“不过是有几个钱,这父子两个是什么东西。那天在酒店值班我可是亲眼看见这姓黄的怎么对你,我劝你走你不听……我能怎么办……我告诉你,你们两个姓黄的,人是我打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今天你们弄不死我,将来我姐受了委屈,我拼了命也弄死你们两个!”
“你快闭嘴,别说了!”
“别啊,成姨,我听着挺好。姐弟情深嘛,像亲姐弟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前女友,强哥良心过不去,管了前女友,准备迎接火葬场吧大强哥!
、第三十章 离开
时间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黄唯说完要说的话,乖觉地离开了储藏室。房间里只剩下关系古怪的三个人,李强作为唯一的外来者,却仿佛在经历审判。
黄大匀给成亭搬了一把椅子,虽然是很硬的木椅,聊胜于无。待女人撑着腰坐稳后,黄大云才缓缓开口问道:“成亭,你说实话,这个人真是你弟弟?”
……
“对,他们就是……姐弟关系。”北风呼啸,刮起片片雪花。方云舟走进庭院,踩着新落下的雪,任由雪花绕过卷曲的睫毛进入眼中,再化作冰凉的雪水。“我在園丘调查过了,他们是同乡的表姐弟。你也知道李强是我的……人,你要报复成亭,我不想他卷入麻烦,就没和你提这件事。”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冲动,给你添麻烦了。”
“一个保镖干的事你道什么歉。冷不冷啊,咱们进屋说吧。”黄唯说。
“不用,李强在哪,能直接带我过去见他吗?”
黄唯没有答话,静立于院中,只看着方云舟那被雪水染红了的眼眶,神色莫测。“云舟,你……对他过于上心了吧。”
黄唯的性情极端了一些,确是真的将方云舟当作朋友的。方云舟此刻越是着急,他便越不想将人放进去,总觉得只要这两个人一见面,眼前这好友又会像被勾了魂儿一样,将自己全然奉献出去。
方云舟却还强撑着,假装无事,殊不知这一脸楚楚可人的模样早被人看得清晰。
“没有吧……他前两天为了救我受伤,挺严重的,还在休假呢。”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情却还是要求的。“你这边的保安和他动手了吧,我担心他的旧伤复发,能不能先把人带走?今天的事咱们以后再说,行吗?”
黄唯站在方云舟身前,挡住对方的去路,表情幽深莫测,过了半晌,他才牵动嘴皮僵笑了一下。
“云舟,打从进了这个门开始,你就一直避重就轻,怎么没问问我呢?万一我也受伤了,伤的不轻呢?”
方云舟此时心中一团乱麻,知道李强同成亭密切联系后,他的思路就已经乱了,却依旧出于本能继续维护李强,不希望他受伤。至于李强来找黄唯是要做什么,两个人私下里起了什么冲突,他本能地回避。他知道黄唯若是这有什么不好,此事恐怕很难善了。
右手虚搭在好友的胳膊上,方云舟的语气有些抱歉:“对不住,我只是想……我能先看一眼李强吗,带他去医院。今天的事,你过几天来找我,我一定会给个交代的。”
黄唯垂眸,瞥了一眼对方那略显胆怯的手,叹了口气:“里面那个人,真值得你用这样的语气求我吗?”
这时他从口袋里拿出李强的手机,递到对方的手中。“他吃你的,用你的,住在你家,也许还更进一步做过些别的事。我不知道你们平日是怎么相处的,但只见到了他惹是生非。你再看看……他对你可有半点尊重吗?”
方云舟拿着崭新的黑色手机,这还是他不久前送给男人的礼物,轻轻一按便点亮了屏幕。李强像是个重新接触社会的老年人,没什么隐私的意识,竟不知道给手机上锁。
这是他第一次检查男人的手机,平日里也没有窥探隐私的习惯,操作的时候手臂竟有些亏心的颤抖。通讯录里很干净,只有父母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独树一帜的大概是那一行熟悉的号码——小娘炮。即使情绪已经低迷,方云舟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一下。虽说有可能只是随意调侃,但李强私下里从未这样叫过他,心中大概真的是这样想他的。
微信的聊天界面也很干净,常联系的不过是昆子那几个曾经的工友。聊天内容没什么营养,却已不堪入眼,不过就是问一些老板的菊花香不香,紧不紧。李强没有附和,但也没有反驳,不知心中如何作想。
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成亭的痕迹,如此看来,这样的干净更显得欲盖弥彰。
两个人明明已经分手多年,实际上却一直保持联系,这样的小心是为了躲谁,黄大匀还是……
储藏室的门被推开,黄大云面色不愉地走了出来。方运舟问了声好,眼神却瞄着对方那稀疏的发顶,心道:黄叔叔,好巧,咱们两个真该握个手,都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黄大匀对儿子平日的关心仅限于钱财,因此也没见过方云舟,好在黄唯做了介绍,避免两方见面的尴尬。“爸,云舟是我高中同学,如今在美羊做副总裁。里面的那个李强是他的保镖,上个月刚请的,不算很了解。”
方云舟知道好友在给自己解围,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对黄大匀说:“对不起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就在刚才,黄大匀同成亭意见达成一致,十分为难的看着儿子开口道:“里面那个人,既然是成亭的亲戚,那……”
“先叫他跟云舟回去吧,”黄唯打断了父亲虚伪的欲言又止,“我也是才知道,这人前几天刚受过伤,要是在我们这儿出了点儿什么问题就不好了,让他先去医院看看。至于咱们自家的问题,挑个时间,还是要好好谈谈。”
……
黄大匀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伪装的姐弟两人。李强脸孔朝下趴在地上,瓷砖都被他捂热了,没了外人,他在等待成亭过来,打他几拳或是给他一脚。
红色的身影缓缓靠近,成亭的月份不大,她扶着腰身蹲下来,帮李强解开绳索。
手脚脱开束缚,李强尝试着起身。后背却僵硬得像铁板一样,十分艰难。地板、裙摆和人影在眼前晃动,晃得男人头晕,他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眼中没有焦距。
此时成亭方察觉不对:“李强,你眼睛怎么了?”
“什么眼睛怎么了?我就是趴久了有点儿动不开,你能扶我一把吗?”李强掩饰道。
“你少蒙我,是不是刚刚碰到头了,你还看得见我吗?”成亭紧张地问,“这是几?”
“128……”
“别扯淡了!”成亭急了,用力搀扶李强站起,“我送你去医院!”
李强的身子很重,此时全身脱力,只好将大半身都靠在成亭的肩上。想要避开一些,脖颈却依旧僵硬,鼻尖不可避免的吸入了女人的发香。两人就这样摇晃着拉扯了半天,总算站稳了,房门却再次被推开,削瘦的身影裹挟着风雪立于门前,模糊视野再现光亮。
是黄唯去而复返吗?看起来不像。李强眯起眼,想从眼前人的身形中辨认出一点熟悉的特征,成亭却率先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是方先生吗,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一趟。今天这个事是个误会,您千万别生气,李强伤到眼睛了,我想先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眼睛怎么了?”对面的人开口,话音沙哑。语气很是关心,却依旧站在门前不动,丝毫没有上前查看的意思。
“怕是撞到头了,我们要快点带他去看医生。”成亭回答。
“走吧,我开车。”
方云舟简短地说了两句,便不再开口说话了。他将房门大敞,接替了成亭,搀扶着李强向车库走去。
李强想要说点什么,方云舟却一直沉默。这样亲密的姿势并没有维持太久,几个人便上了车。
方运舟沉默地发动车子,李强本意是要坐副驾的,成亭却为了方便照顾他,将人一起拉上了后座。
去医院的路途遥远,车内的气氛却凝滞尴尬,尴尬到连成亭都意识到这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方云舟旋开广播,薛仁贵东征的故事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李强伴着评书的节奏,闭上眼睛,思索着等下要和老板解释什么。车身摇晃,伴随着纷乱的思绪,男人最终失去了意识,进入梦乡。
醒过来的时候,李强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也换好了条纹的病号服。成亭就坐在旁边看着电视,见他醒来,终于放下心长呼了一口气。
护士在这时推着餐车走过,成亭细看李强的气色,认为还不错,便站起身去帮男人打饭。
“你运气还真好,刚醒过来就可以吃饭了。”
成亭支起饭桌,体贴地将病床调整成舒适的角度。他见菜色不错,也有了点胃口,便多打了些同李强对坐,分而食之。
“你方才在车上晕过去了,大夫看你后脑肿着,说大概是脑震荡引起的一次性脑供血不足,或是颅内出血造成的肿块儿。他说失明应该是暂时性的,你先留院观察几天,明天上午做个CT,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眼睛怎么样了?”
“好一点儿,能看清你的脸,头也没有那么晕了。”李强垂眸,目光集中于他的晚餐容器之上。的确能够看清了,这饭盒非常熟悉,他的老板曾顶着严寒,用它带回了热腾腾的鸡汤。恢复了视力,目光却依旧茫然,无法聚焦,他找不见那个熟悉的人了。
“你现在需要静养,避免紧张劳累,保证充足睡眠,头也不要大幅度地动作。”成亭回忆着医嘱,仔细的叮嘱男人注意事项。对面这人却没有用心在听,先是对着饭盒儿发呆半晌,随后又抬起头,执拗的盯着门口,。就好像他这样盯久了,就真会看出个人似的。“方总回去了,你是在找他吗?”
“回去了啊,也是……都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吧。”李强重新低下头,将注意重新集中于晚饭上,好似并没有什么担忧,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我这伤了又没法工作了,他走之前有说些什么吗?”
“他说已经交过了治疗的费用,让你在医院好好养伤。等伤好后,之前张罗的店也就可以开起来了……”
成亭作为第三人转述着方云舟的话,余光却看见李强攥紧手指,余下的话语却在不忍心补全——我留给他的卡里有钱,应该足够开一家店了。委屈他在我身边服务了这么久,我可能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就不当面道别了。待他事业有所起色,也不会再需要我,就此别过吧。
那个口是心非的男孩子,在男人昏迷的时候,跑上跑下挂号取药。并不强壮的身板,背着比他高了一头的强壮男人,连一句累都没喊。
离开之际,男孩儿不仅对李强作了安排,最后还给成亭留下一句话:“进门之前我对黄唯做保,说你和李强是表姐弟,他信了。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你也知道黄家父子都不是善茬,你和李强都小心一些,以后不要再有什么联系了,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话已至此,成亭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纵然了解到自己无意间拆散了一对姻缘,成亭也不想做什么补救,只是叮嘱李强说:“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那个方总人虽然好,但毕竟是个男孩子,你好自为之吧。”
、第三十一章 死灰
李强在医院足足观察了一周,总算确定了身体无碍,脑内不见淤血肿块儿,可以出院了。开始几天,成亭一直陪护着他。直到李强发觉女人有了身子,便也不让她来了。
穿戴整齐,李强坐在床边,视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晰。病房的门是开着的,男人紧张地盯着门口,直到高大的身影出现,他终于确定那人是不会来了。
李强没有想到,来接他的人,竟然是邢甯。
邢甯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打扮,利落地走进来,微笑着同李强寒暄了两句,便着手帮忙搬起了行李。
李强没有太多东西,两个包装着换洗衣物,床头柜上还有一部手机,下面压着一张卡。
两天前,江瑶亲自跑了一趟医院,送来这张卡,据说里面是五百万。李强不收,江瑶说她只负责跑腿,其他的她也说了不算。卡就放在桌面上,她不能拿走,但可以代为传达。
李强等了两天,卡的主人也没有出现,想来是不要了。连同他这个人一起,一次性买断,买的是一刀两断。
李强并不熟悉江瑶,通过短短几面得出的了解,他知道这个女孩仗义、直率。初见时她热情牵线,缓解气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样的女孩子,如今见了李强,却连一个正眼都欠奉,想来是对他非常失望。
至交好友被气得涵养全无,方云舟如今的状态,大概也是十分的伤心和失望吧。李强想见他,想要解释,可要他说些什么呢?说自己对他一心一意,同成亭只是姐弟的情分,没有其他关系。
大强哥,你扪心自问,这话你自己信吗?
即便李强脸皮够厚,能够恬不知耻地辩解干净,他也没有上门找人的理由。本就是一段包养的关系,□□交易而已,老板腻了烦了生气了,随时都能够终止。
李强命好,遇见的主顾十分仗义,明明是自己不守规矩在先,仍旧拿到五百万的分手费。这大款傍的,比起成亭不知轻松多少。
刑甯来接李强,算是工作以外的私情。他开的自己的国产车,后座空间很大。李强打开车门,不出意外地看见当初陪着自己上了热搜的两个大编织袋。当时的全部家当,也许还有这个月自己用过的东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同他这个巨型垃圾一起,被打包扫地出门。
李强的家远在圜丘乡下,虽说刑甯接人的气势十足,两大包行李也彰显乔迁之态。可惜李强虽富有五百万,却并不曾在S市购置房产,甚至连个厕所都没有。刑甯的车也许开不到尽头,大强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在何处落脚。
好在大秘书不是白混的,刑甯一眼便读懂了强哥纠结的表情,适时开口:“方总怕你暂时没有住处,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小公寓,租期半年,已经收拾好了,我们现在过去?”
事已至此,李强应该拒绝方云舟进一步的馈赠,眼看着要过年,直接回家也未尝不可。不过就如同他收下了那五百万的卡一样,李强并没有做什么反抗,按照方云舟的安排,入住了公寓。
房间只有一室,并不算大,家具也有些老了,却收拾得很干净。也许是为李强接下来的工作考虑,房子虽老,地段却是最好的。
刑甯帮着搬好了行李,见室内物品俱全,李强的健康也不需要过多关心,便礼貌地告辞。李强想要请客吃饭表示感谢,被对方婉拒了,到了年末,公司非常忙,大秘书急着回去。
李强送到门口,客套道:“耽误你这么久,郭总监不会生气吧?”
刑甯脚步一顿,食指向上扶了一下镜腿,淡然道:“我们分开了。”随即点点头,合上了电梯。
李强叹了口气,身体后仰靠上墙壁。冬天,明明是个睡觉的季节,热炕头最宜亲密,怎么都喜欢分手呢。
“咔咔……”清脆的落锁声响起,李强惊悚地回头,发觉他方才所靠并非墙皮。他被锁在门外了,而钥匙,钥匙呢?
半小时后,李强再次流落街头,身无分文现金,怀揣五百万巨卡。
当然他是给刑甯打过电话的,转弯抹角地询问对方自己住的公寓如果有问题,在需要联系房东的时候,能否上达天听,重见天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刑甯表示他此刻已经成为全权负责人,李强的一切衣食起居处理权归他所有,冒昧地打扰老板会被炒鱿鱼。
无奈之下,李强只好接受事实。他舍不得离开太远,就近租了一间宾馆。
李强被抛弃了,没有人明确告知他,但这就是事实。成亭、江瑶甚至刑甯的眼神,都明确地表示,他同方云舟已成陌路。当然,强哥并没有放弃联系小方总,发出的消息却一条条石沉大海,电话自然也打不出去,因为他被拉黑了。
卡和房子大概是他们两人最后的联系,李强住在这里,每日守在公寓门前,期望方云舟某天想起他,会过来转转。高大的男人此刻就像个刚入冷宫的妃子,焦躁迷茫却不愿意死心。只可惜君心难测,圣眷没盼来,却被邻居当成了贼差点报警。
日子一天天拖着,李强蹲在门前守株待兔,可惜兔子不傻,想要一头撞死的只有他自己。年三十的上午,男人像往常一样守在楼下,他斜依着树干,被一点点堆积的飞雪铸成雕像。
周边洋溢着过节的气息,鞭炮噼里啪啦地响,喜气洋洋的。眼前闪过许多身影,或是焦急的、或是喜悦的,都不是他等待的那个人。
雪停了,李强抖了下帽子,松软的雪层如同头皮屑一般洒落,湿凉的雪水迷了男人的眼。这两个月就像是梦,一切也该结束了,从农村来,回农村去,他大概本就不属于这城市的繁华。
男人找到车票,踏上了回乡的列车,给这个城市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李强在狱中的时候,时常怀念高墙之外的自由。为此,他努力劳动,争取减刑。直到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由的生活让他一无所有。没有家庭、没有朋友、没有金钱,人生也没有了意义和追求。
那时的男人就像是个陷入沼泽的旅客,绝望之时是成亭丢下绳索拉了他一把。这种救赎令人误解,好像是强迫自己寻找人生方向一般,李强几乎是机械地将成亭当成了责任和目标。可惜曾经的爱情已经不在,旧情的分量只能伴随男人走过一段低迷,却无法陪伴他整个人生。
他的情绪大概十分自闭和低迷,封闭在畏缩的小空间内,拒绝接触外界。所以当男人意识到成亭不需要他的时候,人生再次蒙上了一层灰,一切行为都是去了意义。
方云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一般降落在他的面前。富贵人家养大的男孩,精致漂亮,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幻影,美好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李强不愿承认自己在见到男孩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渴望令他退却,想要深入却不敢尝试。起初的时候,他总是在躲。没有预料的相遇让男人措手不及,骤然进入他人的生活,反过来击散了低迷的情绪。上下班、健身、做饭,为了照顾男孩,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回复正轨。荒废多年的手艺,也在对方的鼓励下,一点点回归。
明明是一场钱色交易,却被两人表演得黏黏腻腻,认真无比。李强记得他曾肆无忌惮地将面粉拍在老板的脸上,那人也不会生气,反而真诚地向他打开身体。男孩的头发像缎子一样顺滑,欢爱之时散开,扇子一般铺在枕上。工作的时候,他又会将长发扎起,露出圆润可爱的耳朵。男孩的脸很白,耳朵却时常染上红色。
他最爱男孩工作时的样子,家具常服,围裙包裹住纤细的腰身,后腰处蝴蝶结垂下两条飘带,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摆一摆。称奶、打蛋、筛面粉,打发的奶油飞溅向外,衣服脏了,男孩却又摸摸下巴,蹭了一脸。李强自然不会干看着,他大概是伸出了手,抹干净男孩脸上的污渍,再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身体靠近的时候,眼中只有对方,自然如同水中望月,美丽却模糊不清。此刻李强抽身而出,才发现那工余饭后的点滴,不是□□,却是爱。
车子缓缓开动,李强将头贴上玻璃窗,窗帘包裹住脑袋,围出一方开敞的小世界。窗外下落的雪花渐稀,慢慢停了。李强望着公路原野,入眼茫茫,无边无际。
无尽的雪原仿佛暗示着李强的人生,过往灰暗,前途虚无。曾经亮丽的彩虹只是一抹幻影,照亮了李强重燃的希望和爱情。只可惜美好太过短暂,来不及抓住确认,便消逝了。
冰凉的玻璃贴着眼角,车内怕是空调开得不好,竟让哈气凝结成水珠滑落。没什么可伤痛的,死抓着早已境迁的过往,却对最真情的关爱习以为常,是他该受的。
(上卷终)
作者有话要说: 分开永远最难,难做也难写。但无论如何,这段情节是不可缺少的。强哥和云舟的感情走到今天,全靠云舟的痴情与执着,两人付出的不均等十分明显。云舟这样美好,强哥不可能不动心,可惜他身在局中,面对自身的感情犹如陷入迷雾,什么都看不清。因此不要因为短暂的分别而难过,强哥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契机来认清自己的感情,云舟也需要借此机会扭转一味付出的局面。读故事,我们将情感寄托在他们的爱情之上,希望经过这次的分别,双方都能够成长,相伴走远。
休息几天,需要修一下文。
下卷的内容,可能会尝试切换视角,进入云舟的感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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