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五月，A城的气温发了狂似的攀升上去，怕是背着壳的蜗牛都不如它。
天气这么一热，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全糊成了一团，融成了不知所谓的浆糊，把整个人都逼得浑浑噩噩，心烦意乱。
在第三次看到递上的文件上的错误的时候，沈裴终于爆发了地把东西甩了出去，要求助理去叫人重做。
他揉了揉太阳穴，向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
刚摸起手机，就看见上面进了一条消息。
来自常杰。
沈裴顿时睁大了眼，把“夏舒回来了”那五个字扫了三遍。
夏舒算是他的初恋，是少年时不懂事欠下的一笔债。他与常杰、夏舒自小一起长大，夏舒同常杰一样，也是一个Beta。连沈裴都说不清楚他们之间是在什么时候变了味，他只记得那年的夏日，夏舒在篮球场上突然转头，对他说了一句“喜欢”。然后，他也就这么模模糊糊地答应了。
后来夏舒家逢变故，更是变着法地到他那来寻求安慰庇护。那段日子他几乎每个夜里都要敲开沈裴的门，如弃犬一般地钻进他的怀里。
再后来，他们分手了。夏舒去了B国，一走就是十年。
沈裴回了一句：好。
他自知自己对夏舒只剩下了那点竹马发小的情义，是以在看到那条消息后除了片刻的不可置信外已经再没有什么情绪。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常杰的电话就这么进来了。
沈裴疑惑地接起，就听到常杰那边的吵闹声。
“怎么了？”他不耐地问。
常杰说道：“晚上出来吃个饭啊，给小舒的接风宴。”
“好。”
“把嫂子也叫上吧。”
沈裴皱了皱眉，问：“叫他做什么？”
“夏舒知道你结婚了，说想见见咱嫂子嘛。而且你自己出来吃饭，把嫂子一个人丢家里多不好啊。”他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亲热，可语气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沈裴与肖昀的约定除了几个当事人，就只有常杰知道，他自然是对肖杨没有什么好印象。如今这一举动，沈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不用了，下次再说。”沈裴挂了电话，给肖杨发了一条消息——
今晚不回去。
沈裴驱车来到了常杰给他发的定位地址。他并不知道这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好好的吃个饭为什么要来酒吧。
沈裴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尤其是是像酒吧这种信息素混杂的吵闹地方。
但他还是忍耐地走了进去。
常杰定的位置在二楼，视角最好，可以一眼将整个舞池收入眼底。
沈裴到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除却常杰和夏舒之外，还有几个当时住在一块的泛泛之交。沈裴同他们的联系并不多，不是一个圈子的，混不到一块去。倒是常杰这么多年都一直同他们关系不错。
“沈哥迟到了，过来自罚三杯。”
沈裴恍然对上夏舒那双含笑的眼，脚步都微微顿了一下。夏舒在Beta中本就属于精致的那种类型，那时候甚至还被人误认成Omega，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周身气质虽是成熟了不少，可那张脸还是同当年的一般精致好看。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沈裴接过一旁的酒，毫不推辞的饮了三杯。
“沈哥倒是越来越帅了。”
沈裴笑了笑，坐到了常杰边上的空位上。
常杰惊讶地叫了声，说道：“唉，你们俩久别重逢，隔着我这可怎么叙旧啊。”
沈裴说：“我叙得，你就叙不得了？”
“哪能啊，这不是怕你们俩有什么悄悄话要讲吗。”
夏舒笑道：“我和常哥也有悄悄话呢。”
沈裴却是没有开口，他不是不能接受别人的玩笑，可常杰的那番话着实是有些过了。
他拿起杯子，刚才抿了扣，抬起头，就看到站在一边的神色拘谨的肖杨。
他看到了，常杰自然也看到了。
“嫂子终于到了，快过来坐。”
肖杨对他们扯出一个腼腆地笑来，又将目光落在了沈裴身上，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沈裴皱起眉，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肖杨被沈裴这么冷冷一问，登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他张了张口，刚想要解释，却被夏舒给插了话：“是我闹着常哥说想要见嫂子的。怎么了，沈哥金屋藏娇还不让我们看不成？”
常杰也说：“是我打电话给嫂子的，你说你，把人扔在家多……”
沈裴瞟了常杰一眼，目光冽冽，把常杰当场就吓得闭了嘴。他第一次见到沈裴脸上露出这样的神色，虽然二丈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沈裴这是不高兴了。
夏舒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笑嘻嘻地对肖杨说：“嫂子看着年轻，还是个学生吧。”
“研究生。”沈裴凉凉地说。
常杰说：“嫂子一个Omega，做研究应该很累吧。”
沈裴以为肖杨会生气，可他偏过头，却看见肖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语气淡淡地开了口：“我初中的时候，很多人也是这么问我林哥的。”
酒吧里有些昏暗，晃眼的灯光映在肖杨的脸上，显现出意外柔和的暧昧颜色。沈裴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打量肖杨的眼睛，只觉得那双鹿眼双得好看，每一处线条都像是上天恩赐一般，眼眸中格外明亮，似乎都要教周围的一切东西暗淡下去。
他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沈裴想。可他说不出来肖杨身上的不对劲在哪，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的他好像……有种别样的感觉——
能教他在顷刻之间心猿意马，跳动的那颗心是再也安定不下来了。
常杰尴尬地“呵呵”两声，说：“林少校是挺厉害。”
肖杨也笑，但沈裴却发现他的眼中是一片水波不兴，看不出半分的笑意。
夏舒出口转了话题：“我都要饿死啦，先吃饭吧。”
一顿意义不明的晚饭这才开了头。菜是隔壁餐厅送来的，大部分是些家常菜，也有一些是A城特有的菜式。
沈裴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沈哥吃饱了吗？”夏舒问。
沈裴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句。
“我看你都没吃多少，再吃点。”夏舒说着，起身就给沈裴夹了一块锅包肉，“我记得沈哥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
也不知是谁故作惊讶地“哇”了一声，常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突然起哄道：“小舒还是和以前一样贴心呢，可苦了夹在中间的我。”
夏舒低着头，瞧着一副害羞的模样：“哪有，常哥也吃。”
似有似无的目光投在肖杨身上，摆明了是想瞧瞧他有什么尴尬的反应。可后者去恍若未闻地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那块肉，而后凑到沈裴耳边，小声说道：“是不是这里的菜不合胃口啊，回家后我给你开个小灶？”
也不知是不是酒液上头的缘故，沈裴觉得自己有些烧。肖杨软软的气息扑在他的脖颈上，带着痒意，也带着……不知名的躁动。
他低低“嗯”了一声。
只有肖杨注意到，沈裴从头到尾都没有动那块锅包肉。
肖杨觉得，常杰要是个女的，大概都能算是一个交际花了。桌上的菜都见了底，他的嘴还是没有停下，一会同夏舒打着趣，一会又和其他人开了个玩笑。最后，话题终于落在肖杨身上。
后者松了口气，心道终于来了。
最初是在座的某个Beta说了一句：“说来也是缘分，我初中和肖杨是同一个学校的，那时候还看过他在台上领过舞。”
常杰好奇道：“嫂子当时跳的什么？”
肖杨被他这么一问，倒是从记忆里挖出了初中的那点黑历史。在他性别还没分化的时候，他也算是A市十一中的一个小霸王，小霸王当初中二病尚未痊愈，屁颠屁颠地跑去学了街舞，走了一回街头暗黑风。还在某个什么活动上大展了一次身手。
没过多久，他知道了林絮喜欢漂亮安静的男孩子，就默默地把风格给改了回去。
“街舞。”他说。
“好巧，我初中的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的街舞。好久没跳了，现在一说还真有点技痒。”夏舒睁着一双杏眼看着肖杨，眼尾都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知道嫂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下去试试呢。”
肖杨心道：好傻啊我才不愿意。
“夏舒，别闹。”沈裴凉凉地说。
夏舒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地看着沈裴。常杰也在一旁点着火：“沈哥，小夏就是想和嫂子去 跳个舞，不至于这么宝贝吧。”
他咬重了“宝贝”二字，像是在提醒着沈裴什么。
肖杨却在这时起了身：“酒吧都来了，不去舞池玩什么。夏哥，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