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等春风>第8章

  下了晚自习,林春遇喊李沫一起走。

  “你先走吧”,李沫没抬头。

  林春遇被今天压抑的气氛弄得有些奇怪,没忍住,问出来心里的疑惑:“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态度那么冷淡?是不是遇到事儿了?”

  李沫的手指紧抠着笔,过了良久,她缓缓抬头:“林春遇,你以后别跟我玩了吧”

  林春遇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身体往李沫那边移了移,语气温和:“你怎么了?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摇头:“林春遇,我是个罪人。谁跟我一起玩,都会倒霉的。”

  “李沫,她们又欺负你了,对不对?”

  “林春遇,你别问了。你快回家吧。”

  说完,李沫又低头写作业。其实她眼前一片昏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林春遇转过身,把原本收拾好的书包,又放回桌洞,从里面把数学习题抽出来,搁在桌上,她说:“好啊,你不说,那我也不走了。我陪你。”

  李沫写字的笔顿住,鼻头一酸,喃喃自语:“林春遇,我不值得啊……”

  林春遇又转身,看着她说:“你值得,你还记得《出师表》吗,不应该妄自菲薄”。

  李沫头始终低着,一滴一滴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掉在作业上,黑色的字体被晕染出一大块黑色阴影。

  “李沫,你要相信,未来是光明的。”

  李沫说:“我不想你受牵连,变得跟我一样,我已经不像个人了”

  活得一点起码的自尊都没有了。

  林春遇伸出手去摸她的头:“李沫啊,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坏人欺负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就算没有你,她们想弄我,还是会弄我的。别再怪自己了,好吗?”

  林春遇觉得世界不公平啊,凭什么施暴者的错最后还要归咎到受害者身上?他们明明已经那么辛苦了。

  李沫哽咽一声,说不出话来。

  空旷教室里,只有李沫和林春遇两个人。

  她受欺负的时候,连哭都不敢,因为她们不让,所以她哭的时候都没有一点点声音。

  李沫第一次这么肆意地放声大哭,林春遇就这么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女孩的哭声控诉着“魔鬼”的恶行罄竹难书,比乌云更加沉重。

  夜风又起。

  风总是在吹,从荒漠到平原,从白天到黑夜,所以,你说,风会带来曙光吗?

  ……

  因为之前那件事儿,估计是良心发现,陈骜没再找她麻烦,她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风平浪静。

  危险仍在持续。

  凌晨两点。

  睡梦中的林春遇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上面显示未知来电。

  林春遇直接按“挂断”。

  不料对方又打来。

  林春遇只好接了,眼睛还迷迷糊糊地闭着。

  “喂?谁啊?大半夜的,有病吧”

  忽然对面传来一声冰冷又低沉的声音:“你他妈说谁有病?”

  听到声音,她一骨碌就从床上坐起来。

  瞬间清醒了。

  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认识。

  又是陈骜。

  但是陈骜怎么知道她号码的?

  她有点小心地问:“有事吗?”

  “出来”

  “啊?现在?”

  “嗯”声音一点没有人情味儿。

  但是明天第一次月考,她才睡了不到三小时。明天第一次考试,怎么着也要认真对待啊。

  她深吸一口气,跟他讨价还价:“陈骜,我明天有考试,等考完,我再出去行不行?”

  “不行”口气既霸道又任性。

  “10分钟,梨苑广场,不来,后果自负。”

  然后直接电话就忙音了。

  没有给她一点机会,她气得把手机扔在床上,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

  真他妈有病!

  她裹了件大衣就出去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都困得不行,一边走路,一边骂陈骜。

  凌晨三点,别说人影了,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寒冷的风直接穿过她的衣服,刺进她的骨头里,冻得她直打哆嗦。

  她之前没去过梨苑广场,还是靠百度地图导航找到的。

  后面她几乎狂奔,生怕迟了,陈骜又得发疯。

  她最腰弯下去,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梨苑广场上还有几个灯发着微弱的光,很空旷。

  也是,不空旷才怪,谁他妈凌晨三点不睡觉跑到这里来玩?

  她扶着腰,直立起来。

  就看见一群不良少年,坐在台阶上,匪气滔天。

  但是在林春遇眼里,真他妈像一群二百五。

  她走过去,一眼看见了不良少年中的陈骜。

  他穿着带帽的白色卫衣,整个脸都在帽子里,看不清他的脸。

  别人都坐在台阶上,就他一个人站在一个柱子旁边。

  他往外一瞥,看见了她。

  他直接从台阶上跳下来。

  朝她走过去。

  他个子很高,白色卫衣更显得他身材高大,他似乎还是没有脱帽子的打算,她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他一靠近,她就感到了一阵压迫感。

  她身体自觉地往后倾斜。

  “挺准时啊”

  林春遇真想翻白眼,但是又不敢。

  她开门见山:“叫我干嘛?”

  她还想着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再睡上两小时。

  他踢了踢旁边的箱子。

  她低头,发现一个大纸箱里都装着类似“手榴弹”东西。

  “这是什么?你要干嘛?”

  他淡定地说:“去炸学校”

  她一脸震惊:“什么?”

  “炸学校”

  她刚想去抓他衣服,又顿住,收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是疯了吗?”

  陈骜看了她几秒,忽然就笑了。

  林春遇很疑惑。

  陈骜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手榴弹”,举在手里。

  林春遇马上往后退了两步,眼里有点惊恐。

  陈骜做出要拉上面的环的动作,林春遇双手把脸捂着。

  等了几秒,想象中的爆炸声没有发生,反而听见陈骜低低的笑声。

  林春遇慢慢张开手指,透过指缝的缝隙看眼前的场景。

  穿白色卫衣的陈骜,手里拿着的“手榴弹”里喷出一大团蓝色的烟雾。

  原来那个不是“手榴弹”,而是彩色□□。

  那些不良少年也纷纷加入,他们欢笑着,呼叫着。

  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烟雾都似火山爆发地涌上半空。

  她看见陈骜的两只手都拿着蓝色□□,一簇一簇地烟雾从里面争先恐后地冒出。

  蓝色烟雾弥漫在他的脸上,他隐进烟雾里,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感觉到了震撼。

  那场景似迷雾森林,热血的,虚幻的,迷幻的,神秘的。

  林春遇就在一旁站着,看着他们把一整箱的□□都放完。

  狂欢之后,是一地狼藉,乱七八糟的粉末都聚在一起。

  她是真心疼早上的环卫工人。

  陈骜的白色卫衣被染成了五颜六色。他的帽子已经摘了,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显眼至极,头发上,脸上都是彩色。

  他头顶是橘色的光打在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竟有种落拓不羁之感。

  他刚刚似乎玩疯了,没太在意林春遇。

  直到林春遇打着哈欠朝他走去,跟他说:“完事儿了吧?我走了”,他才注意到,原来还是这号人物在这儿呢。

  刚刚半个小时里,她就这么看着一群傻逼在广场放“□□”,她实在想不明白,陈骜到底叫她来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阻止她明天的考试吗?

  “走什么?还没完呢”,陈骜突然开口。

  她真的好困。

  哈欠都没来得及打,就被陈骜一把勒住脖子朝阶梯那边带。

  她是被他硬拖过去的。

  接下来,她就被安排和一群傻逼一起坐在阶梯上。

  陈骜在她旁边。

  宋宇给他们散烟,陈骜接过烟,甩了两下打火机,“啪——”,把烟点着。

  林春遇坐在一群不良少年中间,烟雾窜进她的鼻腔里,她不可抑制地咳嗽了两声。

  陈骜偏头,嘴角微微上扬。

  冲她说:“来根?”

  “不用了”

  她不要,他就偏叫她要。

  他把夹在手指中间的烟,往她嘴里送。

  “尝尝”

  林春遇不肯,就这么瞪着他,没动。

  他怒意又起:“你瞪个几把?你再瞪我一试试?”

  林春遇迅速垂眸,说:“换根烟,行吗?”

  她不想抽他吸过的烟。

  他笑了,“行啊,宋宇,给她根烟”

  宋宇看着林春遇一脸不愿的样子说:“要不算了,她……”

  陈骜打断他:“拿来!”

  陈骜站起来,一把抢过宋宇手里的烟盒,又坐下,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来,亲自给她点上。

  “给”

  林春遇盯着烟,声音透着无奈:“我抽了,是不是就能走了?”

  他挑眉:“可以”

  林春遇反问:“真的?”

  “我说话算话”

  她没用手去接,就着他的手,低头吸了一口,烟雾呛得她瞬间咳嗽,嗓子痒的不行,她最后捂着嘴,感觉肺都快咳出来了。

  看着她眼睛通红,眼泪直飚,陈骜在她身边放声大笑。

  看着她落魄,困窘,他就无比开心。

  多少人还活在地狱中,以庸碌误终生。

  同情心?

  还是算了吧。

  ……

  等会到家的时候,已经5:30了,天蒙蒙亮了。

  还睡个屁的觉。

  她回家用冷水洗了把脸,瞬间清醒之后,又是极度困乏。

  她去学校前,在附近的药房买了一瓶风油精,今天考试就靠它了。

  他们考试是随机分配的座位,她被分到了七班第一组的最后一张座位。

  发现桌面的书都没清理,书都是崭新的,但是似乎座位已经很久没人了,在阳光的照耀下上面浮有层薄灰,翻开第一页,上面洋洋洒洒地两个大字“陈骜”。

  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倒霉。

  她费劲地把书都塞进桌洞里。

  整场考试,她都是强撑,风油精的气味熏得她眼水直流。

  语文考试结束,她没回班,直接回出租房睡觉。

  两天的恶战,考试终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