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喝了夏舒呈给的“ 药 ”, 秦彦不但肚子不疼了,睡了一觉之后,还神奇的发现的自己的腿也不怎么疼了, 而且,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腿伤有正在迅速恢复的趋势。
如是, 秦彦这心里就开始有点不是滋味起来了。
惭愧。
话说,自打记事儿以来,秦彦就很少生病,偶尔生一次病也几乎不用去医院, 都是夏舒呈随便给配点药,他吃下去很快就会恢复。
在秦彦看来,夏舒呈饱读诗书,什么都懂,头脑很聪明, 经商也很厉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医术还很好,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他不会的事, 秦彦一家人之所以能生活的健康平安,富足安稳, 多半也都是仰仗夏舒呈的帮扶。
如是, 秦彦一直很崇拜夏舒呈, 也如是, 他一直都很听夏舒呈的话,跟他家里的所有人一样, 万事都会优先为夏舒呈着想。
可唯独这次在丁驰的事上, 秦彦就没顺从的站在夏舒呈那边, 反而还整天的致力于给丁驰洗脑搞破坏,导致夏舒呈最近这些天整日里都处于郁郁寡欢,心情沉闷的状态。
所以,秦彦就挺惭愧的。
其实后来静下来的时候,秦彦也琢磨过,他那么做确实是因为真心把丁驰当兄弟,真的为了丁驰好,可他也知道,他是真的,可夏舒呈对丁驰的好也不是假的,关于夏舒呈平时是如何对待丁驰的,秦彦自认是最清楚不过的。
说起来,夏舒呈是两三年之前才来到京城跟秦彦他们一家重聚的,那时候丁驰十四五岁,处于半植物人似的的昏迷状态,夏舒呈不放心其他人,再忙再累也都是亲自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喂水喂饭,早晚两次活动手脚,按摩穴位,日复一日的从不间断。
后来丁驰终于醒了过来,但大脑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夏舒呈又教他说话识字,陪他活动锻炼,格外的细致耐心,平时宝贝他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那真是亲爹都不能比的好。
想想这些,秦彦就觉得夏舒呈很不容易,惭愧的同时,他就更想找夏舒呈聊聊。
他当然希望夏舒呈过的顺心如意,但他也不忍心自己兄弟被蒙在鼓里。
于是清早起床之后,秦彦就先来了夏记的后院儿。
深秋时节,天本来就冷,昨晚又降了温,早上就更显寒凉。
夏舒呈体寒怕冷,每年到初冬时节就会把休息的习惯从早睡早起改为早睡晚起,秦彦大多数时候早上过来,夏舒呈的房门都是关着的。
但今天就没有,夏舒呈的房门大敞着,窗子也透着风,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诡异的寂静。
秦彦立刻就感觉不对劲,他赶紧的拖着瘸腿快走几步,结果进屋一看,直接吓的原地打了个趔趄,紧跟着头皮一炸,人直接僵在原地了。
便是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开过来的动静,贺春生来了,与之同行还有他的两位爸爸。
贺春生最近经常过来看丁驰,而且对夏记也已经很熟了,在门口敲了敲几下门就带着他的两位爸爸进来了。
原本三人是说说笑笑的,可走进院子之后发现气氛不对,再看到秦彦僵在门口打着哆嗦的样子,三人的笑就同时在脸上停住了。
贺春生的那位姓陆的爸爸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大步走过去,到屋门口拉开秦彦,往屋里面一看,眉心当时就拧了起来。
此刻,夏舒呈正躺在屋子里的地上,眼睛闭着,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机,就像是已经…
“ 夏老板!”
贺春生立刻瞪大眼睛惊叫了一声:“ 这,这是怎么了?”
贺爸爸则直接直接跨进屋子,走到夏舒呈身边蹲下来,摸了摸脉搏,试了试鼻息…
片刻后,从地上站起来,满脸错愕与悲痛的对跟进来的陆爸爸摇了摇头。
陆战生眉心当时就拧的更紧,回头吩咐贺春生:“ 去前面店里给警局打电话,告诉他这里发生了命案,需要带着法医过来。”
贺春生红着眼睛听了吩咐,这就要去前面店里,刚转身,秦彦立刻一把拽住了他。
听到“法医”两个字,秦彦突然打了个激灵,当时从呆愣中惊醒了。
夏舒呈平日生活里有诸多忌讳,其中最禁忌的就是去医院接受检查,死了也不行。
秦彦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自从夏舒呈来到他们身边之后,他的父亲,爷爷,以及太爷爷轮番交代过他的,最为郑重的叮嘱。
所以眼看贺春生要去报警叫大夫,秦彦立刻拽住他,急道:“ 不行,不能报警!”
“ 什么?”
贺春生不理解:“ 为什么,夏老板都已经…不报警怎么行?”
秦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抓着他不撒手。
这时,秦老太爷来了。
不同于其他人见到眼下情形时的惊恐与慌乱,秦老太爷显的很平静,就像是见多不怪了一般,来了之后,颤颤巍巍的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夏舒呈身边,给夏舒呈嘴里喂下了一颗什么东西,然后吩咐秦彦把夏舒呈抱到了床上。
按照太爷爷的吩咐,秦彦给夏舒呈盖好了被子,找来热水袋裹了毛巾给夏舒呈捂在胸口,紧跟着又收拾火盆,点燃了炭火,把屋子烧热…
过了不久之后,夏舒呈惨白的脸上渐渐开始有了血色,人渐渐恢复了几分生机,就像是又活了过来。
这着实惊住了贺春生一家。
眼看着夏舒呈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陆战生惊惑不已,想再过去亲自检查一下,可秦老太爷拦在了床前。
秦老太爷微微笑着安抚说:“ 不必惊疑,他从小就有这个怪疾,天气太冷御寒不够的情况下,会发生呼吸暂停心力衰竭的问题,及时救治的话很快就会恢复。”
“…”
从来没有听说过心力衰竭呼吸暂停了已经不知道多久之后,人还存在能救活的可能性,况且刚才检查时,夏舒呈明显是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
陆战生很明显不相信,可秦老太爷拦在床前,他也不好硬去检查。
只是再看向床上躺着的夏舒呈时,陆战生目光渐渐凝了起来,那些惊诧与疑惑也化作了其他东西在他的眼睛里沉了下去。
夏舒呈在短时间内“死了又活了”这件事,给在场的所有人带了很大的精神冲击。
外人自不必说,秦彦也很愕然,毕竟他自认把夏舒呈当家人,但却从来都不知道,夏舒呈有这样的怪病。
夏舒呈彻底醒过来之后,睁开眼睛,眼神很暗淡,表情也很漠然,似乎原本是不想理会任何人的,但却又发现了陆战生也在,于是从床上坐起来,对他说话:“ 陆老板,抱歉,我这个怪病让你们受惊了。”
陆战生闻言,只是皱眉看着他,没说话。
夏舒呈自顾继续:“ 我家现在的状况,想必春生也已经都告诉过你了,若是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帮个忙。”
陆战生仍然没说话,但换了一种眼神看他。
夏舒呈又说:“ 其他都不需要,我只要佟家的精确地址,条件你随便提。”
听到这里,陆战生终于开口了:“ 你想自己私下里解决这件事?”
“ 嗯 。”
夏舒呈说:“佟家背后势力不容小觑,而且玉锦记本身也并没有做商业欺诈和违法乱纪的事,佟思城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我,只能我来解决。”
“ 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战生说:“ 提醒一下,想报仇可以,但要有个度,人命是底线。”
“ 嗯。”
夏舒呈没有回答具体,只是点了点头:“ 麻烦了。”
陆战生也没再啰嗦,算是默许。
气氛冷场了那么几秒。
贺春生忽然环顾四周问了句:“ 哎?丁驰呢?怎么没看见他啊?”
只见这一句之后,所有人都跟着四处看了看,秦彦也立刻问:“ 对啊,呈哥,丁驰呢,他怎么没在?”
夏舒呈没回答,眼眸垂下去,脸上刚刚恢复了一些的生机就又沉了回去:“ 他走了,离开了。”
“ 什么?”
秦彦立刻瞪起眼:“ 走去哪了啊,离开又是什么意思啊?”
夏舒呈说:“ 离开我,去做他自己了。”
“…”
秦彦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他…都记起来了?他都知道了?”
夏舒呈没回答,但不可置否。
贺春生没听明白怎么回事,问了句:“ 什么意思啊?”
秦彦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迟疑半天,回答说:“ 他俩…闹别扭了。”
“…”
一时间,大家谁都没说话。
秦老太爷为夏舒呈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叹着气离开了。
这时,陆战生看着夏舒呈,皱眉半天,问:“ 要不要顺便也帮你找一下他?”
“ 不找了。”
夏舒呈说着,眼眸又往下垂了垂:“ 就是找回来,也还是会走的。”
“ … ”
一时间,大家又谁都没再说话。
气氛又冷场片刻。
秦彦有些迟疑的来了句:“ 还是找找吧。”
众人闻言看过来,秦彦说:“那家伙脑子不好,想通点事儿特别费劲,要是真不找他,他估计真得以为我们都不要他了,指不定得躲去哪里偷哭呢,而且…”
秦彦说着,抬眼看了看夏舒呈,叹了口气:
“何必故意为难自己呢,不固执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