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中午的临近, 夏记后院儿里的喜庆气氛也不断升温。

  贺春生和郑开心帮着继续布置装饰了院子,苗安然帮着把美味佳肴摆上了桌子,纵使是心事重重的秦彦, 也暂且放下了顾虑,不停帮着招呼前来祝贺的宾朋客友。

  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 就连常年在家不怎么爱出门的秦老太爷,都坐着轮椅过来参加宴席了。

  话说,秦老太爷已经一百多岁了,只是因为年龄太大, 所以腿脚有些不灵便,除此之外,耳不聋,眼不花,头脑也还很清醒, 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寿星。

  老寿星见到夏舒呈后,习惯性的躬身问好, 神态和语气里,尽是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恭敬。

  夏舒呈也并未表现出什么不适, 点头应下,并让人推他到主座旁边的位置。

  然后, 笑着递给了他一颗糖。

  秦老太爷接下那颗糖, 颤颤巍巍的低头看了许久, 再抬头看向夏舒呈时, 眼圈突然就红了:“ 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 是啊 。”

  夏舒呈笑着说:“总算是长大了。”

  “而且长得很好,变得越来越英俊, 越来越聪明, 很有能力, 也很有担当。”

  秦老太爷说着,伸手过来在夏舒呈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似乎有些迟疑,但最终也还是继续了:“能长大就已经很好了,以后就活在当下,好好过日子吧。”

  听了这话,秦彦几乎是立刻就感觉自己听懂了太爷爷的意思,他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夏舒呈,观察夏舒呈脸上的表情。

  只见夏舒呈沉默了片刻,随后笑着向秦老太爷点了点头:“ 嗯,会尽力的。”

  秦彦闻言,心里的焦虑感又开始了,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夏舒呈的意思,是不会选择刻意去遗忘些什么。

  可如果夏舒呈不遗忘过去,那丁驰算什么?

  秦彦其实很想和夏舒呈单独聊一聊,但出于自小被灌输的思想意识,他并不敢。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从他记事的时候开始,全家人就对夏舒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臣服意识,而且这种意识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会轻易被改变的,也不能抗拒的。

  所以他从小就知道,他要听夏舒呈的吩咐,不可以顶撞夏舒呈,不可以过问夏舒呈的任何私事,甚至不能对夏舒呈的任何行为有反对意见。

  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是为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在要求他这样去做。

  秦彦走神儿的时候,夏舒呈为秦老太爷倒了杯茶,笑着对他说:“ 老秦啊,这么多年来一直陪着我,也真是辛苦你了,先喝杯茶,等小家伙回来,再准你喝一杯酒。”

  秦老太爷闻言揉了揉眼睛,接下那杯茶,就笑了。

  与此同时,经夏舒呈那么一说,大家立刻也开始纳闷。

  贺春生向门口张望着:“ 哎?丁驰到底是去哪儿买酒了啊,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啊。”

  郑开心说:“ 来的时候我看见百货商店就在街那边,很近的,按理说应该早回来了。”

  苗安然忽然蹙眉“嘶”了一声。

  秦彦敏锐的回了神,立刻问她:“ 怎么了,有什么情况?”

  苗安然稍稍有些迟疑道:“ 我就是忽然想起,今天佟思城被保释出去了。”

  “ 啊?”

  贺春生思维迅速,立刻惊叫了一声:“ 所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丁驰有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吗?”

  只见听了这话后,当时所有人就立刻都紧张了起来。

  夏舒呈更是眉间蹙起,从座位上起身,直接朝大门处走去。

  然而。

  他也只是刚走出去两步,哐啷一声,大门被突然推开了。

  在所有人警惕的注视下,丁驰走了进来。

  夏舒呈脚步猛的顿住。

  “ 丁驰!”

  秦彦心里猛的一颤,蹭的一下就起身窜了过去。

  彼时的丁驰脸色惨白,双目猩红,整个人血淋淋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

  秦彦跑过去之后想扶他,可发现哪哪都不敢碰,急的直接就哭了:“ 丁驰!你!你这是怎么了啊!”

  丁驰却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似的,猩红的目光只盯着夏舒呈,跌跌撞撞的走向他。

  “功业立天下,情定长风坡…”

  嘴里念念有词的走到夏舒呈面前,丁驰双手扶上他的肩,盯着他的眼睛,问:“ 夏舒呈,你还在等我吗?”

  只见听了这话,夏舒呈猛的一怔,人直接打了个趔趄。

  空气仿佛凝结了那么一秒。

  秦老太爷突然激动了起来:“ 小少爷,你,你都记起来了吗?”

  丁驰闻言,目光从夏舒呈眼睛上挪开,转头看向秦老太爷,并没有回答什么,但眼眶的红又增加了一分。

  紧跟着,他又把头转回来,继续盯着夏舒呈,咬着牙问:“ 夏舒呈,回答我,我是谁?”

  夏舒呈整个人怔了下,片刻后,伸手去摸着丁驰的眉眼,声音颤抖着叫他:“ 阿驰…”

  哗啦一下!

  丁驰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心碎带来的疼痛感来的比他身体上任何一处伤口的痛都剧烈。

  眼泪,便也就随之泉涌般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