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十月, 秋高气爽,云淡风清。

  秋天,是京城最美的季节, 银杏的黄,灿烂着大街小巷, 枫叶红,热烈着草木山林,高楼大厦,宫院庙宇, 整座城市处处都被初来的秋色浸染,美得不可方物。

  钟楼大街外的那颗梧桐树走过热烈的盛夏,获得新一轮的成长,叶子开始泛起了黄,待这一季的秋天过去之后从枝头飘落, 完美谢幕。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曾经坐在树下那个负气背书的少年也经历了新一轮的成长和蜕变, 如今挺挺而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拿回房子和商铺之后, 经过一番重新修整和准备,丁驰就带着夏舒呈从大杂院儿搬了回去, 夏记古董行也重新开业了。

  开业的这天, 红绸罗缎挂在匾额两侧, 锣鼓鞭炮响彻整个钟楼大街, 夏记古董行的铺子门前,挤满了或是来看热闹的又或是真心祝贺的人。

  丁驰很高兴, 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只要是来表示祝贺的, 他都会请进屋里请人喝上一杯茶,递上几根烟,他甚至还准备了糖和瓜子,见到小孩随手就给抓上一把。

  那个积极和开心的劲儿就别提了。

  开业的这个庆祝方式是丁驰全全操办的,秦彦虽然也觉得办的挺热闹的,但看这店里红绸罗缎块糖瓜子的配置,他还是觉得挺奇怪,毕竟再剪个喜字贴上去的话,直接就能当结婚现场了。

  不过秦彦一直忙着招呼客人,也没顾上调侃丁驰。

  但贺春生顾上了。

  贺春生带着他的小童养媳来的时候,一进门就没忍住朝丁驰来了一句:“ 喂,丁驰,你这操办的是什么呀,开业还是结婚啊?”

  只见听这话之后,屋子里所有正在说话人立刻齐齐停下来看向丁驰,紧跟着就相继发出了雷鸣般的爆笑。

  当时丁驰的脸就红了。

  毕竟,他确实也藏了这么点小心思。

  说起来,丁驰一直惦记这事儿,他和夏舒呈都是男的,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举行像别人那样盛大的婚礼,所以抓到点机会,他就想仪式一下,他还特意给自己和夏舒呈各系了一条红线呢,不过因为不方便露出来就都系在了腰上,当彩头。

  “哟,脸红了嘿!”

  秦彦终于闲下来逮到了调侃的机会,凑到丁驰身前,歪着脑袋看他:“可以啊小子,你这是想结婚了啊?”

  “ … ”

  丁驰可真是太难为情了,这会儿说是不合适,说不是又很违心,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怼秦彦,红着脸踌躇了会儿,转头看向了夏舒呈。

  夏舒呈也正看着他笑,笑容看起来又甜又坏,他看过去之后冲他眨眨眼睛:“ 嗯,长大了嘛,想结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

  丁驰就开始有点不乐意了,心说夏舒呈怎么老这样啊,每次大家拿这种事取笑他,夏舒呈都不帮他解围,反而还跟着大伙儿一块取笑,这么气人,不行,哼。

  于是,丁驰眨巴着眼睛琢磨了会儿,说:“ 是啊,就是想结婚了,哎对了,那个谁……”

  说着,他故意朝门外张望了下,继续:“ 苗姐姐呢,她怎么还没来呀?”

  只见一听这话,秦彦的笑容立刻在脸上顿住,继而消失。

  贺春生就笑了,要不是当初丁驰问他的两位爸爸某些事情的时候他正好在场,说不定这会儿他也信了。

  贺春生非常聪明的观察着丁驰的那表情,再看看夏舒呈,大概就明白丁驰的意思,于是就给助力了一把: “ 哟?苗姐姐?几个意思啊,你现在已经喊人家喊的这么亲热了吗?”

  “ 啊。”

  丁驰耸耸肩:“ 可不么。”

  “哈哈我就说是吧!”

  贺春生直接故作一脸兴奋的转头,对他的小童养媳说:“ 我就说上次见过的那个苗警官跟丁驰很般配,你还说我乱点鸳鸯谱,哈哈,怎么样,最后被我说中了吧?”

  郑开心倒不激动,反倒是一脸疑惑,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贺春生没让,笑嘻嘻的又来一句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苗警官长的那么漂亮,拳脚功夫还好,肯定和丁驰有很多共同话题,丁驰喜欢她很正常。”

  说完,还冲丁驰挤了挤眼睛:“ 是吧,丁驰?”

  “…”

  丁驰看懂了贺春生的眼神示意,瞥了眼夏舒呈,清清嗓子,哼道:“ 噢,长的…长的是挺漂亮的。”

  “ 丁驰!”

  秦彦不乐意了,直接瞪眼:“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她根本不好看。”

  “那是以前。”

  丁驰说话又瞥了眼夏舒呈,继续哼道:“ 我现在觉得好看了。”

  “嘿!你!”

  秦彦顿时气的脸都拉下来了。

  夏舒呈则看着几个心怀鬼胎的小东西暗暗笑了笑之后,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扔,紧跟着的就也拉下了脸,然后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后院走。

  这冷不丁的,不明内情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愣了。

  秦彦甚至都吓了一跳,赶紧的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

  但贺春生懂,立刻冲丁驰挤了挤眼睛:机会来了,赶紧的去哄啊。

  丁驰会意,清清嗓子想在追过去之前向懵了的众人解释点啥,但一时间又没想出什么正经的说辞,于是干脆放弃,扭头也跟着去了后院儿。

  房子收回来之后,后院儿经过了一番重新的修缮整理,不过格局没什么变化,只是比以前看起来新了些。

  院子里的大桃树上已经没有了果子,但仍然枝叶茂盛,挺立在门前,遮挡着屋檐儿。

  夏舒呈进屋之后就把门给关上了,丁驰晚了一步,没能成功挤进去。

  不过也没关系,毕竟他以前被关在门外的经历数不胜数,经验很多,门走不了,他还可以走窗户,窗户走不了,他还能上房揭瓦然后再从房顶顺下去,反正总有办法,反正夏舒呈也不是真心的想拦他。

  翻窗户进屋驾轻就熟,丁驰落地一抬头,就对上了夏舒呈生气埋怨的目光。

  “ 哼。”

  丁驰立刻撅起嘴:“ 是你先取笑我的。”

  “ 谁取笑你了。”

  夏舒呈气呼呼的说:“ 你明明就是想了啊,我又没有乱说,说实话也不行吗?”

  “ 说实话就说实话。”

  丁驰立刻不服气的哼道:“ 你干嘛还故意冲我笑啊,你那明明就是取笑。”

  “ 那好吧。”

  夏舒呈别开脸不看他:“ 那你去喜欢别人吧,反正别人长的又好看,也不会取笑你。”

  “…”

  丁驰心里直接打了个鼓,他莫名感觉夏舒呈好像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于是他开始有点怂,清了清嗓子,看着夏舒呈问:“ 那个,你真生气了啊?”

  夏舒呈没理他,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小水壶,去给他们一直养着的那盆君子兰浇水,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丁驰又看了他会儿,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花都比我受宠。”

  夏舒呈又放下小水壶,回过头来气呼呼的瞪着他片刻后,眼睛一红,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开始掉了起来。

  “哎,怎么还哭了啊。”

  这猝不及防的,丁驰直接吓死了,赶紧的大步走过去,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 对不起,我错了错了,刚才就是跟闹着玩呢,你别真生气啊。”

  “你才不是闹着玩。”

  夏舒呈淌着眼泪继续瞪着他:“你就是个骗子。”

  “ 我…”

  丁驰感觉有点冤枉,同时也开始后悔自己作这个孽,现在只能老老实实解释:“ 我没有真的觉得别人好看,就是想让你吃醋,故意那么说的,不是真心的。”

  “ 故意才可气。”

  夏舒呈说:“ 你不知道吃醋是会让人难过的吗?”

  “…”

  知道,但好像没想到。

  “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夏舒呈忽然垂下眉眼,眼泪簌簌:“ 你给我的承诺,是既许了我,那我便是你此生唯一的妻,你要给我全天下最踏实的安全感,让我做世界上最快乐最幸福的人,绝不会给我跟别人争风吃醋的机会,更不会让我因此伤心难过,都是你自己说的。”

  “…”

  丁驰突然有点懵,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努力回想也没想起来,他想问,但又怕问了夏舒呈可能会因为他忘记了所以更难过。

  于是,纠结片刻后,丁驰从口袋里抽出手帕,为夏舒呈擦干净眼泪,然后捧起他的脸,郑重的对他说:“ 这次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故意让你难过,对不起,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可以吗?”

  夏舒呈听后,抽了抽鼻子:“ 那你这次要记得,说话要算话,不能再让我伤心了。”

  “ 嗯。”

  丁驰又郑重的点点头:“ 我这次一定会记住的。”

  如此,夏舒呈才像是原谅了他似的,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凑上来在他的唇角轻轻吻了下:“ 那就再相信你一次。”

  “ 嗯。”

  丁驰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揽住夏舒呈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贴了贴,低头还了夏舒呈一个深些的吻。

  夏舒呈应该对这个吻很满意,分开的时候,还有些不依不舍。

  丁驰感觉到了,抵着额头问他:“ 还想要吗,可以继续。”

  夏舒呈闻言,主动跟他分开了些,仰着头,眼神迷离的看着他片刻,突然说:“ 明天,给你过生日吧。”

  “嗯?”

  这话题转的有点猝不及防的远,丁驰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我生日不是在春天吗?”

  “不,你记错了。”

  夏舒呈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眉眼,然后下移,拇指在他唇上轻轻揉捻了一下,继续看着他说:

  “明天,你就满十八岁了。”

  作者有话说:

  夏舒呈:就明天!我说了算!再多一天我都等不了!

  丁驰:…额,我…额…